顧淺溪還沒說完,她的眼淚便更加洶湧。
那樣慘白的臉蛋,上面明晃晃的掛著絕望,顧淺溪竟一時……什麼都說不出口了。明明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只要激怒她,說不定她就能被刺激的說出很多事情。可是,這樣的絕望和死寂,讓顧淺溪隱隱覺得有點胸口堵得慌。
她不是仁慈,更不是白蓮花。當初容煙兒那麼對待她,幾度讓她在生死線上掙扎,容煙兒又何曾可憐過她?憐憫過她?她現在看著容煙兒這樣,無非是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顧淺溪下意識的看向外面,蘇承墨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兩人之間就算隔著玻璃,顧淺溪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眼底的關切和情意。相較於容煙兒,她也算是幸運的了。
雖然幾經生死,卻能夠有摯愛一直伴在身側。
頓時,房間裡,靜寂無聲,只有容煙兒哭泣時,低低的呼吸聲。
這種感覺,就想一片烏雲般籠罩在她們心頭上,很沉重,很壓抑。彷彿被氣氛所感染,容煙兒越哭,越傷心,她淚眼婆娑,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彷彿在那一片氤氳中看見了她最想看見的那個人一般。
她頓時哭的泣不成聲,一聲聲嗚咽,能挑動人內心的悲傷。她嗚咽的摀住胸口,那兒傷口剛剛包紮好,顧淺溪卻已看見了有紅暈漸漸滲透出。
她難受的捂著那兒,斷斷續續的泣訴。顧淺溪以為她會大罵那人騙她,以為她會說他編了個謊言,更以為她會說些其他偏激的話,可是都沒有……她竟然說,「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心疼我一下……哪怕……一下下?」
顧淺溪的心,忽然就被揪起來扔在半空中一樣,不上不下的異常難受。島反諷才。
這種感受讓她莫名的煩躁,而且只要一想到這感受竟然是容煙兒帶給她的,顧淺溪就更加煩躁了。「他能把你拉過來給那女人擋子彈,能無視你的傷勢,將你拉著擋住赤練的攻擊,還能夠在這之後,將你扔在地上,連回頭一下都沒有。你覺得你死了,他會心疼嗎?」
顧淺溪一股腦說完,容煙兒幽幽的望了過來,那雙眸子……怎麼形容呢?
很空洞……
很死寂……
裡面彷彿什麼都沒了,又彷彿還藏著很多很多……
她輕聲呢喃,「能給我一支煙嗎?」
顧淺溪默然,略微沉思了一會兒,走到門外找到蘇承墨。「你身上帶煙了嗎?」
蘇承墨深深的望著她,「戒了。」,說著他不等顧淺溪反應就轉頭問向司徒安然,「老四,煙。」
司徒安然臉上擠出個特別假的笑容,「沒有,我怎麼會抽煙呢。從雲兒走了後,我就戒了,這麼多年……」
他還想說話,旁邊的蘇傲雲冷漠著臉,迅速伸手,動作迅捷,直搗黃龍,精準無誤的從他外套的內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煙,遞給了顧淺溪。司徒安然臉上的笑容頓時比哭還難看,一瞬的呆滯後,改口非常快。「但是,老三不是老煙槍嘛,我一直有給他備包煙。」
「嗯哼!」蘇傲雲挑眉。
「雲兒,你別不信啊!我對你句句屬實,日月可鑒……」
司徒安然還在繼續哄媳婦,顧淺溪則拿了煙要進去,蘇承墨忽然伸手拉住了她,卻半天不說話。顧淺溪疑惑的看著他,眨了眨眼,「怎麼了?」
蘇承墨有些不自然的避開顧淺溪的視線,聲音悶聲悶氣的傳來,「我不會放棄你……」
顧淺溪這才恍然,拉回步子,探長了脖子將自己的臉湊到他面前,將他一瞬的窘迫全看在眼裡。顧淺溪沒忍住,噗嗤一笑,蘇承墨頓時瞪大了眼,臉上黑了一片,慍怒的低喝,「你不信我?」
顧淺溪忙搖頭,極為認真的看著他,眸子裡盈盈的噙著笑意。「我信!」
蘇承墨輕哼了聲,像只瞬間又翹起尾巴的傲嬌貓咪。薄唇輕啟,蹦出一個字,「乖!」
顧淺溪的笑意更濃,好在被他抱入懷裡,他沒看見,不然少不得這人又要彆扭一番。他摟住顧淺溪時,擁抱很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往容煙兒的病房走去。到了門口,才將她放下來,動作之間,說了一句很輕的話,「我放棄……都不會……」
因為他在動,聲音又特別輕,飄到顧淺溪耳中已經非常飄渺了。顧淺溪沒聽清他說的什麼,錯愕的「啊?」了聲,蘇承墨卻彎了唇角,沒有再說,幫她把門都推開了,「進去吧,我在外面陪著你。」
「哦!」
他的笑容太閃,裡面滿滿的寵溺幾乎要把顧淺溪溺斃在其中。等他轉身走後,顧淺溪才後知後覺的羞紅了臉。
都生過一個娃了……為毛還是這麼容易害羞?
顧淺溪輕咬下唇,拿著煙走了進去。
顧淺溪幫著,容煙兒才順利的點著一支煙,但是她卻巴在嘴唇上,沒有動靜,看著顧淺溪打火機上的弱小火苗發呆。她跟火苗挨的很近,呼吸彷彿能影響到它,火苗微弱的搖曳了幾下。
她忽然開口,不顧煙落在地上,都要一口將那火苗吹滅。
可惜……她本身沒力,再加上這打火機也是翻蓋式的火機,只有閉合翻蓋才能熄滅火苗,風吹……沒用。
她試了無數次都失敗後,淚水忽然再度奪眶而出。她揚著臉看著顧淺溪,那張慘白消瘦的臉蛋上,只一雙大眼突兀的掛在上面,模樣有點驚悚。淚水淌過她的面頰,流過她整容過的那半邊臉,落下。
她突然伸手抓著顧淺溪拿打火機的手,她的手竟也枯瘦的只剩下一層皮,連經脈都鼓出在表皮上。
「把他還給我,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把他還給我!」
她沒有力氣,但是抓著顧淺溪時卻用力很大。彷彿顧淺溪是她人生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承載著她所有的希望。顧淺溪冷著臉,意味深長的道,「我沒有從你身邊搶走他。」
「不!你有!」容煙兒癲狂的加大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