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23
辛夷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那一片靈牌,小心翼翼的問道:「文主子,您剛剛說這裡不是沐家宗廟,這些靈牌上的人,也入不了宗廟,那這些人……他、他們是誰?」
文杏的目光柔和平靜的掃過靈位上的名字,緩緩道:「她們?她們與我和靈兒玉遙一樣,都是公子的如夫人。」
……什麼。
這些、這些都是沐方錦的小妾?這麼多?
雖然一個一個的數這些靈牌有多少個著實不大禮貌,但辛夷大略掃了一眼,就知道這些足有二三十個之多。
「沐、沐公子他……他原來曾娶過這麼多的妾室嗎?」說實在,辛夷其實不大相信。昨晚明明見他還一副禁慾的模樣,可怎麼憑空就多出來這麼多死了的小妾的?沐方錦……你……你特麼長的是藍鬍子嗎!!
臥槽這個劇情發展的走向,會不會這個時候沐方錦突然闖進來然後一臉陰笑的對她說:『你也來這兒挑選個合適的位置吧』……臥槽!!這不對啊!!大師兄啊師父啊你們快來!!二師兄他是個變態殺人狂啊啊啊!!
「你看來臉色不好。」見她面色不妥當,文杏也淡然道:「其實你不必害怕公子,其實她們的死,公子先前並不知情……甚至,公子連她們的模樣都沒有見過。」
「這又是為什麼?難不成這些小妾還不是他自己娶得麼?」辛夷一說這話,忽而想起昨晚上沐方錦說起此事的時候眼神中的怪異的神色,越想越不妥當。
文杏緩緩搖搖頭,「等我講明了這一切,你自然就會明白了。」她的語氣依舊是淡然的陳述:「公子年幼的時候,體弱多病,嚴重的時候甚至一連臥床三五個月也是有的。」
『我在屋子裡出不了門,只能透過窗子瞧見她穿一身大紅色,送進轎子裡了。』記得昨晚沐方錦這樣對自己說……
原來他……是因為生病才不能出門的麼?
「這麼嚴重?」她絞著眉頭湊向文杏:「到底是什麼病?」
文主子緩緩搖搖頭:「誰都不知道是什麼病,而許多所謂的名醫都來看過,下了不同的方子,可藥吃下去,卻並不怎麼見效。當時老爺和老夫人都急壞了,畢竟公子算的上是老爺老來得子,也是沐府上下唯一的一根獨苗,若是公子出了什麼事,那就是斷了沐家的後了。」文杏緩緩地說:「而我想你也知道那句俗話——『是藥三分毒』。」
「……是,是有這麼句話。」辛夷的心中忽而一凜,「中藥裡興許還有什麼各種奇奇怪怪的藥引……興許不少都是傷身的。」
「所以說……沐公子乃是堂堂三品戶部尚書的獨子,怎麼可能去冒這種試藥的風險呢?」文杏回過頭去,望著那些靈牌,喃喃道:「故而……老爺必然要找一些與公子年歲相當的小孩子,為他試藥,能到確認無毒,才能給公子服食。」
……難道……難道說!?
辛夷到抽了口涼氣,錯愕道:「難不成……公子所娶的這些、這些如夫人,都是……都是為了為他試藥的嗎!?」
見文杏緩緩地點頭,辛夷也瞬間癱坐了下去。卻聽那文主子繼續道:「這些女孩子,都是貧苦人家養不起的女娃娃,正巧碰上那年大洪水,街上有賣兒賣女的,或是街頭乞討的女孩子,見是與公子年紀相仿,便都買了來。……名義上是說為久病的公子沖喜——儘管公子連她們的模樣都沒有見到,而這些女孩後來都是為他預備來試藥的。」文杏見她不說話,只平靜的陳述:「有的藥性兇猛,剛喝下去沒一會便七竅流血斷了氣,有的是被藥毒所害,掙扎了幾個月也撐不下去。死了呢,就直接拖出去燒了,如果不是刻著這靈牌……恐怕連名字都沒人記得。」
「那你……那你身上的這個腫塊和斑痕……也是、也是為公子試藥的緣故!?」
「不錯。」文杏點點頭。
「那、那魏主子和原主子呢?」
文杏垂下眸子來,繼續說道:「相比已經逝去的她們而言,我們三個算是幸運的,而在我們是三個當中,她們兩個都比我幸運,因為試藥還沒有輪到她們的時候,公子便被他那師父收走去治病,這一走就是十年。老夫人看我們孤苦,便也就留我們在府中,長大成人,待我們如女兒一樣,衣食無憂。」
「後、後來呢……你們……你們就不怨恨公子麼?」
「把自己當成一個試藥的活工具,怎麼可能不怨恨呢?但是想想看,這種事情又不是公子所願,甚至公子在小的時候,根本都不清楚有我們的存在。」
辛夷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公子十年後回來的時候,是因為老爺去世而回來奔喪,而那時嫁與三殿下的大小姐也亡故,沐府一度沒落,如今沐府還能保持如此的繁盛,還都是公子的緣故。」
聽得出,文杏其實並不怨恨沐方錦的,與魏靈兒和原玉遙不同,她如今被變成了這樣,卻反而這般淡然。
「那你這……」辛夷指了指她手背上的腫塊:「沒有去看過嗎?」
她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我為公子試藥不久,身體也因為這毒性而垮了下去。老夫人還曾為我請過醫生。而公子回來後,知道這一切,也十分自責和內疚,就請了他的師兄……那所謂的雍神醫來為我醫治。」
大師兄的醫術辛夷可是信得過的,故而連忙說:「怎樣,我聽聞那雍神醫醫術了得,必然是藥到病除吧?」
「你見我的樣子,也算是藥到病除?」文杏輕笑一聲:「不過身體是比以前好了許多,可這身上的腫塊和斑痕,雍神醫也說……這怕是治不了了。他是醫者又不是神仙下凡,縱使治不了也是正常。」
辛夷遲遲都沒有說話,望了她半晌,才緩緩道:「正是雍神醫沒有將你的容貌治好……所以、所以你才……你才一直一個人呆在這兒麼?」
「這話倒也不對。」她淡淡道:「我自恃面貌醜陋不堪,但也並不至於想找個陰暗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我呆在這兒,不過是想尋個清淨。」她歎了口氣,抬頭望著那些靈牌:「我與她們都是一樣的。其實我不該抱怨什麼,也不該慶幸什麼……我們就算死了,也礙著身份地位,入不了宗廟,永遠這麼沒名沒分的孤苦著。所以我平日裡就來這兒,想著為姐姐們敬香,誦經超度。」
聽她說了這麼一席話,辛夷也總算理清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不過我見原主子和魏主子似乎都對公子有好感,可公子……似乎並不如此?」
這時,文杏又轉過身來朝著她,點頭道:「不錯,公子在四五年前回來的時候,那時已經別過十年之久。先前我們並沒有機會見到過公子,而在老爺故去之後,老夫人便將一切都告知與公子,同時……也我們三人也都見過了他。」文杏說到如此,輕笑一聲:「可沒想到這一見不打緊,她們兩個可就全然忘記自己的身份本就是用來試藥的棄子,當真認他為相公了。」
「但公子似乎對她們沒有這種意思?」
文杏頷首。「我倒也能理解他心中所想,就算她們沒有收到過這種傷害,可公子終究覺得先前的事情是對不住她們,懷著歉意自然對她們很好。但若是真要做夫妻,恐怕以公子的脾性,不管是靈兒和玉遙如何施策,都無濟於事了。」
她抬眼怯怯的瞟了一眼文杏,小心翼翼的說:「那文主子您呢?」
「我既然已經看穿他的心思,為何還要去自討沒趣呢。」文杏的聲音雖然沙啞,但語氣中依舊透著柔和:「我深知這殘缺之顏早已配不上他,更何況,我這些年來焚香誦經,早就心如止水,不妄想再起波瀾。」
「原來如此。」辛夷點了點頭,這才咬咬唇,低頭下去了。
「故而你該能想到為何靈兒要將你推進來故意要嚇你一嚇,她的性子確實刁蠻了些,但尋常也不至於如此尖刻。你可知道這是何故麼?」
辛夷沒有抬頭,只是盯著燭光晃晃的地面,喃喃道:「是……她討厭我,就是因為我與公子走得近了些?」
「不光如此。」文杏道:「她也好,玉遙也好,她們不僅僅是因為你出現在公子的身邊,搶奪了公子本就鮮對她們有的注意。而更是因為她們羨慕你,嫉妒你。」
「我?我有什麼可羨慕的?」她絞了絞手指,「我也同樣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如今又要給他做奴僕,哪裡比得上她們連名分都有了的?」
面前的女子輕笑,牽著嘶啞的喉嚨不免先咳嗽了幾聲,順順氣來這才道:「名分有什麼要緊的,讓公子給你怎樣的名分都不為過。只是真不曉得你扮男裝這件事究竟還能瞞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