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02
十分順利的從沐方錦那個大摳門手裡拿到了錢,轉頭已是快中午的時候。雖然是該吃飯的時候,可這太陽早就將人曬蔫了,就算有什麼精美的吃食怕是也沒胃口。
正午日頭忒毒,她呆在外面也是無趣,乾脆又想到對面的茶樓喝點茶水納納涼。才剛剛起身走到茶樓門口,卻見上方似乎有人喊她——「先生!先生!」
她抬頭一看,從二樓單間裡面探出一個露台,露台上站著一個青年男子,正揮手朝她搭著話。仔細一看,果然是熟人。「喲!這不是賀公子嗎!」她連忙抬頭朝他拱了拱手,「賀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賀公子似乎是隻身一人膩在這兒的,恐是無聊得緊,見了辛夷忙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先生可否願與在下樓上一敘?」
辛夷仔細想了想:反正賀公子的茶不喝白不喝,再說他喝的東西可比自己能喝得起的粗茶好得多,可還是客套了一下,拱手道:「……那多不好意思。」
「哎,先生跟我客氣什麼,我這就下樓接先生。」說著,轉身回了屋裡,不出幾秒便腳踩地板的嘎吱嘎吱的聲音。辛夷進了店,迎門便見木樓梯上蹬蹬蹬的跑下來個人影。賀公子看來真是對辛夷十分尊敬的,急三火四的從樓上跑下來,見她便客套的拱手:「先生!」
她見賀之皋這麼客氣,心中突然覺得有些緊張起來了——這廝一現出這麼個熊樣,辛夷就瞬間明白這傢伙是有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在等著問她呢。「賀公子許久未見,最近如何?」
「嗨……還能怎麼樣,不過還是老樣子罷了。」他不自然的一笑,如此回答。
辛夷越發肯定這貨興許是真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又無法可解,只能悶悶的大白天貓在這地方。「老樣子?」她故弄玄虛的拉長了發音,「公子該不會是有什麼煩心事吧?」
他眼神躲了躲,「不、不提這個,咱們還是上樓聊些別的。」
辛夷心想我就是給人當心理醫生的,你說聊別的?我們之間除了『解決問題』和『幫你解決問題』之外,難道還有什麼別的好聊嗎?
她沒直接戳穿,而是摸了摸下巴的頭髮茬兒,輕咳一聲:「公子,不如我回去將籤筒和解籤書取來,也就片刻光景,不會耽擱太久的。」
賀公子不好意思的笑著低頭,「這怎麼好……」
「……那我不去了——」
「不!真是勞煩先生跑一趟了。」
……所以說您有話直說!拐彎抹角個什麼勁兒!
她的臉黑了黑,可還是恭敬的朝面前這待宰的大肥羊拱拱手,「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哎哎,那我就在這兒等著先生。」說著話,辛夷就轉身折回了卦攤,將東西收了收,提著籤筒和解籤。賀公子也來了精神,趕忙邀她上樓進了包間。
有錢人的生活,大概就是像賀公子和雍鳴雁那樣的,不論什麼都要最好的。包間連著剛剛賀公子站的那露台,旁邊擺了些是盆景花草,就連圍欄都是雕鏤細刻,真真是美得很。屋內的陳設也不過是屏風花架瓷瓶一類的事物,一張方桌,幾把椅子,桌上一把紫砂茶壺、幾隻杯子。雖然還有幾盤精緻的茶點,可看來賀公子先前怕是沒心情,就連一塊都沒有拿過。
賀之皋請她在桌前坐下,又客氣的倒了杯茶給她,「先生,您歇歇,喝茶。」
她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公子,您先掣根簽來瞧,我給您看看。」
「哦哦,好。」他連聲答應,精挑細選似的扒拉了半天,最終下定決心的在籤筒中抽了一根,抽出來仔細看了看似乎也無不妥,便畢恭畢敬的將竹籤交給了辛夷。「先生,您給看看……這簽怎樣?算算功名。」
辛夷接過來一看,正是第三十一簽。
她翻開解籤書,翻到那一頁,上書第三十一簽——下下。
賀公子您這人品是腫麼了!!賀公子您得給點兒力啊賀公子!!
「書上怎麼說的?怎麼說的?」
「咳。」她實在有點不忍心打擊他,隨口岔開話題道:「公子咱們先不看簽了,先直接說說罷,這近期是出了什麼事情嗎?需要我幫忙做些什麼?」
賀公子聽她這麼說,搓了搓手,「實不相瞞,我上次科舉……沒有得力,今年誰成想又落榜了。父親雖然……」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也許知道辛夷瞭解他的身世,可又不好明說是太守之子,就含糊了一句:「你也知道家父在冀州為官,可也實在不想讓我在冀州這麼混下去。再加上沐賢弟又回了冀州……」他尷尬的說:「先生,上次就說過家父喜歡沐賢弟,這總用他來比,我也成日裡總聽老爹的嘮叨,想想都頭痛了。」
看出來了,賀太守真是就把沐方錦當別人家孩子,一遍一遍的說,也難保賀公子沒有心理壓力。「哦,所以您就躲出來了?」
「唉,光這躲出來有什麼用,晚上回去不還是一通臭罵?」賀之皋憤憤的說,「父親還嘮叨說我不把沐賢弟當客人,把他攆去別的地方住!天地良心!分明是他自己說的什麼跟著我們一大家子人住著不方便,才叫我給他租一處房子。我想這租的哪有買來的好,才狠心用自己個兒攢的銀子買了一所房產贈予他,反而又在父親那兒落了埋怨!」
辛夷聽了這些,打心眼裡還是有些同情賀公子的。她提著茶壺將賀公子的茶杯續滿。「這不是簡單了,既然想要出去躲,那就別留在冀州城躲著,去京城?」
「京城?」他了想,隨即擺擺手,「不成,這怕是不成。」他解釋道:「跟先生,我不敢說假話。我……我還是沒有隻身闖蕩的勇氣,尤其是京城……」說到這兒,他為難的搔搔頭,「從小到大都是養尊處優,我自己知道我到了京城也成不了什麼大事……」
她一聽這話,轉著眼珠想了想,「公子,您倒是不必擔心那麼多,您別忘了,那沐公子可就是在京城為官的,官場上的人他一定認識不少。所以不需要別人,單單他一句話,便能隨便撿個差事……甭管是多小的小吏,好歹是皇城根底下,以後只要陞遷了就一步步往上爬嘛。」
「沐賢弟?……不行不行,他肯定不幹。」賀之皋說到這裡,憤憤的哼了聲:「他一直都瞧不上我,怎麼還能替我說話?先生您這辦法一定不成……」
「非也非也,這成與不成,不是想想就知道的,得做了才能知道。」辛夷與他分析說:「沐方錦這個人,雖然比較腹黑神煩又招人討厭,雖然還是前些日子害您不順的小人,但是他畢竟是你世伯之子呀。你去找他說說試試,成了呢,那是最好,如果不成,那就去找您父親,讓他去跟沐公子說。」
「這……這妥麼?」
「啊呀,沒有比這更妥當的事情了,您想想,沐方錦就算不給公子您的面子,難道就連他世伯的話都不放在眼裡的?再說了,沐公子畢竟在冀州也是短暫停留,過幾日也就回京城去,您就跟他一起走,死賴著他一起去京城。您跟著他去了,若是沒有給您找個差事做,那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您餓死在京城呀。」
「這麼說雖然是有道理……可……」
見賀公子略有猶豫,她此時打開解籤中所言:「賀公子,您剛剛抽得是第三十七簽,我這就與你好好說說這其中究竟何意。」
第三十七簽,若算功名,則乃是:
珠玉深埋不見天斂影藏形字當間
幾特原是當頭日令人珍珠得團圓
她看看賀公子,指著這幾行字道:「您還不明白嗎,這句中所說正指您當下狀況,珠玉深埋,唯有遇上何時的機遇才能重見天日。所以從這看來,這次沐方錦一定就是您的機遇。」
賀之皋的眼神中還是帶些猶豫的,「可是,先生先前可是分明告訴我……沐方錦是小人?」
「哎呀,都說了,不能形而上學,要以運動和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她拍拍賀公子的肩膀,「昨日他是小人,但不代表明日他一定是小人,就好比……我給您舉個栗子,您瞧您的妻室,田氏。您先前喜歡她嗎?」
「不……不喜歡。」
「那現在呢?」
賀公子笑了,「現在當然與她十分恩愛!」
「這不就結了!」她一拍手,「先前您不喜歡您的妻室,可現在喜歡了,那當時沐方錦只會壞你的事,您怎麼知道他現在不會幫你這個忙呢?」
賀之皋沉吟片刻,「好像……好像也正是先生所說這個道理?好好!我一會就去找他,叫他務必幫我這個忙。」他說到這,又尷尬的笑笑:「那……那先生可以……可以與我同去嗎?」他低下頭,賠笑道:「與他對峙……我想我還是……不、不太敢。」
……賀公子,真不是我嫌棄你,你瞧你自己這點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