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一日。
這是一個足以讓許多道上人記住的日子,因為就在那一天,道上出現了第一個明著叛變的黑社會大佬。
沒錯,狐狸背叛了《東和貴》,直接加入了《潮州幫》,成為了潮州幫的白紙扇。
做出這件遭人唾棄的事之後,老狐狸沒有給出任何解釋也沒有辯解,就是那麼直接的叛變做了二五仔。
無數人都在想,這究竟代表了什麼,難道是《東和貴》真的要倒下了?
無數人也都在琢磨,東勇伯的臉算是被狐狸踩在地上了,人還沒死呢,這邊就明著搞叛變,那老不死的得多生氣啊?
在東勇伯的躲藏處之中,他得到這消息後,直接掀翻了面前的茶桌。
「媽的!!!給我把狐狸做了!!!做了他!!!!」
「現在去做了他?」阿貴有些猶豫:「他現在已經跑南港區去了,還帶走了我們社團的小部分人,包括幾個風生水起的後生,要去做他不容易啊,而且拋頭露臉之後肯定會暴露咱們位置的,到時候您就危險了。」
阿貴,三金仔,這兩個混子還是寸步不離的保護著東勇伯。
哪怕東勇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們還是沒有放棄,因為他們不看重地位,也不看重錢這個字。
他們看重的東西說出來估計所有人都不相信。
因為在九十年代末的時候,除開王慶山這位傳奇人物之外,沒有誰會像他那樣看重某個字。
這兩個無權無勢的混子,看重的,是義。
阿貴原先是個普通的工人,因為他比較沉默,且不合群,所以經常被工友針對。
在一次忍無可忍的事發生之後,阿貴真的怒了,拿著手裡的鋼筋就捅進了人的肚子裡。
在那個年代,那些工人已經無視了法律的存在。
趁著阿貴不在工地的時候,就把他的女人給侮辱了,之後還想著阿貴肯定不會報警,一是覺得這事丟人現眼,二是害怕他們。
是吧,那個平常可以隨便欺負的男人,不可能跟這麼多工人作對。
再說了,大不了做了他跑路不就行了?
結果誰都沒有猜到,阿貴的身手會這麼好,六個拿著刀的工人,硬生生的讓他給用鋼筋捅死了兩個,剩下的人全跑了。
當時《東和貴》這個社團還沒有徹底成型,東勇伯也還是一個經常為錢發愁的社會大哥,那家工地的包工頭就是東勇伯的原手下,只不過後來是洗白了不再踏足黑道,而是幹起了承包工地的買賣。
得知這事,他並沒有選擇報警,而是直接找到了東勇伯,說,我這裡有個好苗子,要不送給您帶帶?
東勇伯在收下阿貴的第一天,就幫他做了一件足以讓阿貴感激終生的事。
他親自去把欺負阿貴女人的幾個工人逮了過來,然後遞給了阿貴一把砍刀。
東勇伯很直接的對阿貴說,你隨便弄,既然你是我的人,除了老子,就沒有人能給你氣受。
那一天,阿貴用砍刀活生生的砍死了那幾個工人,隨即給東勇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我的命以後是您的了。」
三金仔則與啞巴一樣,從小就是個孤兒,他入道的時間比較靠後了。
十歲的時候,他從人販子的手裡跑了出來,靠著撿垃圾跟乞討為生,所以也有一個很久都沒有人敢叫的外號。
垃圾仔。
最初他遇見東勇伯的時候,阿貴已經跟了東勇伯好幾年了,那時候他才十五歲,撿垃圾這種事他已經不幹了,直接靠搶劫為生。
他覺得這種事比起撿垃圾更有尊嚴,起碼不會遭人白眼,而是會讓人害怕。
對於一個經常被人譏諷唾棄的人來說,尊嚴,比什麼都值錢。
說來這事也有點巧,三金仔在某次的搶劫之中失手了,差點讓人捅了個半死。
嗯。
他搶劫的那個人外號叫做東勇伯,而他身邊的保鏢,叫做阿貴。
在他從昏迷之中甦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坐在床邊的阿貴。
「老大說了,你挺有能耐,讓你跟他。」阿貴說道:「小伙子挺牛逼的。」
說起來估計都沒人相信。
三金仔在聽見這話之後直接哭了,真的,哭得都笑了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重視是什麼感覺。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尊嚴。
在今時今日,東勇伯已經山窮水盡,連總堂都不敢回,生怕被白寶國或是白道的給做了。
「我已經沒什麼能耐了。」東勇伯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花白的頭髮此時看起來更顯得滄桑,他搖了搖頭:「咱們散了吧。」
「散了?」三金仔直接跳了起來:「老大!!難道我們要跑路?!!」
阿貴沉默不語,表情很難看。
「現在咱們是黑白兩道的敵人,天知道會有多少人願意幹掉我成名,不跑難道等死嗎?」東勇伯蒼涼的笑著:「沒想到啊,我下了一輩子的棋,也贏了一輩子的棋,在最後卻被人直接將軍了。」
東勇伯是市區的一代梟雄,但到了最後,卻成為了落水狗,人人喊打。
這種局面是他怎麼都想像不到的。
悲哀嗎?
這就是黑道,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贏一輩子。
「想跑路不容易。」阿貴說道:「如果光是黑道找咱們還好說,問題是老大你也說了,白道也在找咱們,想跑出去太難了。」
「先躲著吧,找機會跑。」東勇伯點了點頭,苦笑連連的說:」阿貴,三金仔,這事也怪我牽連到你們身上了,真感覺有些」
「老大你喝多了吧?說什麼瘋話呢?!」三金仔的脾氣還是那麼急,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很不客氣,但這卻讓東勇伯很感動:「狗屁牽連!!沒有你能有我們嗎?!!!」
東勇伯歎了口氣,轉而問道。
「阿貴,你家裡人都安置好了嗎?」
「已經打電話回去了,他們前幾天還在湛江,但估計今天已經搬家了。」阿貴平靜的說道:「您給的錢我已經全打過去了,足夠讓我老婆孩子過一輩子的好日子,所以您就別想著讓我們先跑路了。」
「媽的。」東勇伯哭笑不得的說:「你還是這麼死心眼。」
東勇伯最開始是準備要三金仔跟阿貴先跑路的,因為他感覺自己怎麼都跑不掉,只能用別的辦法來保全自己的命。
與其讓他們送死,還不如讓這兩個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保鏢先走。
也許是這次的事情讓東勇伯自己看清楚了,黑道混到了頭,最讓人感激的還是那個字。
義。
「要不咱們找雙番幫幫忙?」阿貴試探著問了一句。
「不行,那就是個牆頭草,現在他肯定就想著讓咱們去找他呢。」東勇伯已經看透了許多人跟事,笑得很苦澀:「現在咱們找誰都沒有用。」
「要不找白寶國?」
阿貴的一句話直接戳中了東勇伯的內心深處,因為找白寶國確實是可行的,也是唯一一條有很大可能性活下去的路子。
但是東勇伯覺得吧,他是真的摸不清白寶國這個人,所以不敢貿然行動。
「看看再說,咱們再看看」
在那一天,白寶國跟吳師爺他們匯合到了一起,在空蕩蕩的總堂會議室之中,他們都在談笑風生。
這個地方原先還是屬於東勇伯的,但是現在只有白寶國有資格過來。
老狐狸已經叛變了,整個《東和貴》裡身份最高的人,就是白寶國。
「我這局棋算是被打亂了,但是打亂得好啊,我就怕老狐狸不走呢。」白寶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樂呵呵的說:「本來是打算逼著這個孫子走的,可是他現在這麼自覺,我感覺幸福來得可真他媽突然啊。」
「什麼時候拿下《東和貴》?」吳師爺則笑得有些無奈:「現在《東和貴》的人心都散了,要是再不加緊一點進度,就算拿下來整個《東和貴》,能拿到的也只是一個廢了半壁江山的社團。」
「老龍哥他們這幾天都在準備,要推選我上位。」白寶國笑道:「這些老混子在道上什麼都不頂用,但是他們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輩分,他們的話會讓一些人尊重,特別是咱們這種有規矩的社團,只要他們發言了,那麼這事就敲定了。」
「東勇伯太狡猾,抓不住他。」吳師爺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悠悠的說:「如果能抓住這個老不死的,那麼你才算是完整的拿到了《東和貴》,畢竟有些人還是會不服老龍哥他們的。」
「不服我就打到他服。」白寶國笑得很凶狠:「東勇伯的狡猾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失蹤都玩得這麼漂亮,確實是有些可惜了,要不是」
白寶國的話只說到這裡,門忽然被人敲響了,讓他不得不將話音停下。
二哥他們還沒去開門,外面的人就直接推開走了進來,衝著白寶國咧開嘴笑著,喊了一聲。
「老大。」
這個中年人的體型看起來很瘦弱,甚至比二哥還要瘦,臉上的笑容非常燦爛,但他的眼裡卻有種骨子裡的冷漠。
那一瞬間,二哥想起了小時候見過的,那些獵人從山裡帶回來的東北狼。
這種狼生活在野山中,並不愛嚎叫。
它最常做的動作就是潛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冷冷的注視著獵物然後猛地撲上去
「小東北,大傻,我給你們介紹一下。」白寶國在吳師爺他們還在發愣的時候,慢慢站起身子走到那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人呢,叫老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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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家,媽蛋的飛機晚點了,鬱悶,今天沙發就不搶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