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我陪著沐寂北一起去死,這裡也輪不到你來得意。」殷玖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弄。
沐寂晗似乎已經胸有成竹,也不在意:「是嗎?那麼我就拭目以待,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有多愛她。」
殷玖夜輕蔑的掃了她一眼,臉上閃過幾分惡劣的嘲諷:「是不是自從做的聖女,少了男人的滋潤,所以慾求不滿,若是果真如此,本太子倒是可以幫你找幾個比上次的乞丐更有實力的人來,保準神聖不可侵犯的『東榆聖女』殿下滿意而歸。」
沐寂晗只知道殷玖夜血腥而冷酷,往往就像是一汪死水,激不起一絲波瀾,哪裡見過這般惡劣而刻薄的他,一時間覆著黑紗之下的臉色是變了又變,似乎氣的不輕。
「殷玖笙,就姑且讓你得意一陣子,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我的裙下之臣,任我取奪。」沐寂晗似乎預見了未來殷玖夜圍著她轉的樣子。
如今她是東榆聖女,是東榆的王,手下追隨之人無數,再加上有神秘巫蠱之術相助,所以足以與之抗衡,無論是哪國的皇帝見到她也是少不得要禮遇三分。
「莫不是你成了東榆聖女之後,這些個老頑固把你的腦子也給注水了,竟然會產生這麼愚不可及的想法,不過想來東榆也該沒救了,無數百姓竟然信奉一隻破鞋。」殷玖夜自顧自的開口道。
沐寂晗氣的說不出話來,她身後的那名高瘦的老者則是怒氣沖沖,似乎想要上前來為沐寂晗做主,而卻被那矮小的老頭給拉住了。
高瘦的老頭抽出被矮小老頭抓住的袖子,重重的甩了一下,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矮小的老頭上前開口道:「殷玖笙,雖然你貴為西羅太子,但是我東榆也非軟弱可欺之輩,你公然開口侮辱我聖女,我等勢必不會坐視不理。」
殷玖夜看都沒看那老頭,而是對沐寂晗開口道:「看來你的技術真是不錯,幾個年過半百的人都被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為你說話,功力可見一斑啊。」
幾人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頓了一會這才想了明白,殷玖夜這是公然嘲諷沐寂晗同幾名長老有一腿,若是清清白白,這幾人又怎麼會開口為一隻破鞋說話。
「殷玖笙!你…」原本胸有成竹的沐寂晗,卻也不知怎的,一步步都被殷玖夜牽著走,一點也不想是手中握有把柄的人。
殷玖夜不再去聽沐寂晗說些什麼,轉身就走。
而此刻的沐寂北正在房中研究著那日殷玖夜撈上來的七顆琉璃珠。
當日,殷玖夜將其撈上之後,便送到了沐正德的桌子上,只是這兩日沐正德卻是突然將這珠子送到了太子府,似乎還同殷玖夜交代了些什麼。
沐寂北知曉沐正德做事總是有些根由的,她不知道沐正德的勢力到底有多大,或者知道的事情有多多,但是她卻知道,這個被她叫做父親的男人卻是值得依靠的。
所以,當沐正德將這幾顆珠子送來之後,殷玖夜先是鼓搗了許久,而後才交給她。
不過沐寂北明顯發現,自從這珠子到手之後,殷玖夜的心情似乎明顯變好。
她問他,殷玖夜卻只告訴她這是救命的東西。
沐正德說,這是她母親留下來的東西,沐寂北對於那個溫婉良善的女子並沒有太多印象,可是想想卻能篤定,既然沐正德拿出來給她,想必不會是什麼簡單的物件。
沐寂北拿著一顆琉璃珠反覆在手中把玩,想要參透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然而許久,都沒有什麼收穫。
沐寂北將珠子放在床上,揉了揉有些微紅腫的手腕,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自從殷玖夜鎖住她之後過了許久他都不曾打開,她才慢慢想通了這個幼稚的男人在執拗些什麼。
他鎖住她,是怕她離開他,一種是怕她走,一種則是怕她死,無論哪種,這個男人都不肯放開,像是個孩子一樣,寧願看著她被這鐵鏈所傷,兀自心疼,卻也不肯解開。
想通了這點,她哪裡還會再要求他什麼呢,也許這個看起來依舊沉寂的男子,卻已經開始發狂。
因著所剩的時間越來越少,沐寂北想明白了另一點,那就是安月恆所說的蠱蟲會逐漸穿透她的身體,讓她滿身濃潰而亡不過也是哄騙她的罷了。
等到靜下心來細想,當初安月恆派人送來的那封信,被她燒掉之後似乎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後來,她讓殷玖夜找來了有名的大夫,證實身上的幾片紅腫不過是中毒的跡象,只是這毒發作的極為緩慢,需要遇到特定的環境才會發作,是以在很久之後才會發作。
沐寂北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安月恆如今已經在她手中,她隨時能操控他的生死,她卻依然被他擺了一道,她瞭解他,他又何嘗不瞭解她,若是真的一點也不瞭解,怎麼會利用她十餘年殆盡。
想來安月恆就是希望她們痛苦,而後相互折磨。
想著想著,沐寂北便有些乏了,又想睡了,便躺了下去。
床上的珠子有一顆不小心滾落到地上,卻是裂成了兩半。
沐寂北的目光微微一頓,起身將其撿起,那顆圓潤的琉璃珠裂成兩半,中間卻是空的,裡面安靜的躺著一顆棕色的藥丸,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沐寂北趕忙拿了兩顆琉璃珠用力的摔向地上,果然,這兩顆也都裂了開來。
沐寂北看著手中的三顆藥丸,眼中閃過錯愕,沐正德是早就知道這裡是什麼?
難道這東西對她的蠱蟲有解?還是…?
殷玖夜推門而入,瞧見沐寂北正捧著三顆藥丸坐著發呆,輕聲開口道:「怎麼了?」
沐寂北安慰的笑笑:「每顆琉璃珠子裡都有一顆藥丸。」
殷玖夜盯著沐寂北手中的藥丸目光中閃過幾道劃光。
「沐正德說這藥丸有續命的功能,在人快死的時候服下一顆,便會繼續沉睡一日,這一日去除死因,第二日重塑筋骨,第三日重塑經絡,第四日血液回流,依次重新塑造身體中的每一個部分,直到七日後宛若新生。」殷玖夜對著沐寂北開口道。
沐寂北靜靜的聽著男人開口,忽然間覺得一切似乎那麼不真實。
殷玖夜將沐寂北緊緊的摟在懷裡,親吻著她的雙唇,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許久之後,男人悶聲開口:「今日我去見沐寂晗了。」
沐寂北微微垂了眼眸,這個她母親所救回來的女子,終究反目成仇,良善並未得到它該有的回報。
「她果真成了東榆的聖女,此番陪同她前來西羅的還有幾名長老。」殷玖夜沉聲開口。
懷中的沐寂北強打起精神聽著他說話,只是忽然間覺得能活著真好,這樣是不是她就可以和他一起到老,是不是將來可以有自己的孩子,然後,看著他長大。
不知道他是會變得像殷玖夜一樣嗜殺殘忍,還是會變得像她一樣口蜜腹劍。
她總算覺得,她和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鮮血,是不會幸福的,可是還好,還好…
殷玖夜輕輕拍著懷中的女子,直到她再次入睡,才將她放回床上,仔細掖好被角,吻了吻她沒有血色的臉頰。
輕輕帶上門,轉身走了出去。
書房中,初一和初二都不在,剩餘的人也不是很全。
殷玖夜走進去之後,開口道:「東榆那邊情況如何?」
「初一傳來消息,說基本已經準備好了,即便是不能成功推翻沐寂晗,在東榆也決計不會是她一人獨大。」初三開口道。
殷玖夜點了點頭,他調動了不少人馬更是花費重金砸向東榆,幫助前任聖女,也就是現在的一名長老重新被得到聖女的頭銜。
當然,只憑借他的勢力實在是不夠,這其中潛伏多年的暗線實則是沐正德的人。
沐正德告訴他,當初楚涼收養這個孩子的時候,他手中已經有些勢力,所以便費盡心思調查沐寂晗的身份,最終發現她竟然是東榆的聖女,因著這個身份十分複雜,他怕有朝一日惹禍上身,便早在十多年前,開始在東榆布下眼線。
隨著時日的增多,以及沐正德手中勢力的增大,十年前他在東榆所布下的眼線,如今已經實力雄厚,所以才會使得他的動作這般順利。
扶持沐寂晗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才是真正看重她聖女血脈的,而其餘的則是為了能夠通過控制她間接為自己謀取好處。
所以即便是不能全盤將沐寂晗推下台,卻也可以趁著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對她的勢力給予沉重的打擊。
這就相當於一個國家內的兩個派繫在爭奪皇權,而殷玖夜則是利用這一點從中打擊沐寂晗,想必前任聖女將會很樂意有殷玖夜和沐正德這樣強大的援助的。
不過沐正德的所作所為,則是給了殷玖夜當頭一棒,楚涼當日不過隨便撿來了一個孩子,沐正德卻能為之埋下了十年的棋子,可是如今沐寂北在自己眼皮底下中了蠱毒,他卻一無所知,怎能不讓他懊悔自責。
「初二那邊如何?」殷玖夜沉聲道。
「已經收買了一批武功頂尖的高手,仍在繼續。」初三開口道。
殷玖夜點點頭,因著東榆的長老武功十分高強,初一初二決計不會是對手,所以才會急著招攬大批高手。
當然,東榆的前任聖女作為回報,也派遣了一批精通巫蠱之術的人來他們身旁,防止他們中了暗招。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距離四十九日所剩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殷玖夜和沐寂晗依舊每日重複著最簡單枯燥的生活,卻出奇的寧靜和諧。
在只剩下三日的時候,殷玖夜忽然將沐寂北手上的鎖給解開了。
沐寂北有些驚訝,不過卻只是淺笑著。
殷玖夜抱起沐寂北走出了那間精心裝潢的房間,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在太子府中。
沐寂北感受著男人的溫度,只覺得出奇的安心,這次就讓他來保護她吧,她什麼也不想去想,什麼也不想去做,只要這個男人牽著她的手,是生是死忽然間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只是殷玖夜,無論生死,我始終都希望你能活著,你被困在幽冥院中十餘年,機緣巧合重見天日,卻依舊做的只是別人的影子,從未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
我多希望,你可以仔細看看這個世界,可以看看日出日落,可以聽聽風的聲音,雨潤萬物的溫柔,可以細細品味每一道菜,可以有自己喜歡的東西。
殷玖夜背著沐寂北走上了一處閣樓,閣樓建的有些高,四周的欄杆上刻畫著飛龍走鳳,沒有什麼清雅的韻味,卻突出了奢侈和華貴。
夕陽的餘光打在那金色的大字上,格外的晃眼,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像是不曾掉落的生命。
殷玖夜將沐寂北放了下來,在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風,而後將其攬在了懷裡,陪著他一同看著日落。
夕陽西下,一片火紅漫染了群山,山頭上的白雪發出盈盈璀璨的光澤。
亭子裡的火爐燒的很旺,寒風吹過,吹得爐子裡的碳嘩嘩作響。
兩人就那麼靜靜的站著,遠處也不知從哪傳來了笛聲,悠揚飄灑,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愜意。
殷玖夜的目光落在了懷中的女子身上,女子的臉被夕陽映襯的火紅,少了那份蒼白,變得嬌羞可愛,眸子裡聚集著兩團小小的橘紅色,正是那遠山的夕陽,看起來暖洋洋的。
而後,殷玖夜又背著她在府中走了一圈,告訴她每一處都是哪裡。
沐寂北只是淺笑著,像是只無尾熊一樣趴在男人的肩頭,聽著這個一向少言寡語的男人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她知道,他也在恐懼,他怕那七彩琉璃珠中的藥丸並不能去除巫蠱,他怕她終將離她而去。
殷玖夜想,既然沐寂晗說這蠱蟲有解,那麼沐正德所給的這珠子也一定可以解。
可是他依舊不安,因為他曾想過問東榆的前任聖女尋求解藥,可是她卻告訴她,每一隻蠱最初所選用的蠱蟲的種類不同,所以解法也不同,如今蠱蟲生命力衰弱,她無法判斷出是哪一種,也就意味著無法解蠱。
所以,他才會如此的不安。
沐寂北緊緊摟住了殷玖夜的脖子,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殷玖夜一路背著沐寂北走進了一間地窖,地窖很大很大,四處都是冰塊,儼然就是一個冰窖。
整個地窖很空曠,四周都是冰,白茫茫的一片,有些透亮。
地窖的中間放著一口很大很大的棺材,棺材裝點的十分精緻,純金打造,上面鑲嵌著無數顆紅藍相間的寶石,龍鳳交纏,雕工精湛。
只是這口棺材有些大的出奇,仔細看去,裡面大概可以躺下兩個人。
殷玖夜背著沐寂北站在棺材前開口道:「北北,若是你死了,咱們就住在這,還是在一起,我請了工藝最精湛的師父,到了那,我還讓你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裳,吃最好的東西,我還要做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將你放在我的心尖上,誰也不敢同我搶走你。」
低沉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地方發出細微的回聲,卻沒有人回答。
沉默了一會,殷玖夜繼續開口道:「要是你沒死,這就留著咱們百年之後用,來世我們也還在一起,也不算枉費。」
依舊沒有回音,殷玖夜卻是一個人望著這口棺材絮絮叨叨了很久,一點也沒有在外面的殺伐果斷,有的只是一個男人對自己深愛的女人的不捨,以及直面內心深處的那份惶恐。
傾盡柔腸只為情,傾盡柔情只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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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總算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