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等了許久,也沒感受到那道熟悉的氣息,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殷玖夜孤零零的站在那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卻能感受到滿身的孤寂。從前的他,從來都是霸道的無所顧忌的,可是現在卻因為自己,變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站在那做什麼?」
「唔。你生氣了。」殷玖夜的聲音有很低沉,在寧靜的夜色裡格外好聽。
沐寂北掀開被子歎氣道:「快上來。」
殷玖夜的動作很快,脫掉衣服很快就鑽進了被子,沐寂北白了他一眼,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這個男人雖然小心翼翼的待她,但是骨子裡的狠決和霸道重來沒有變過,只不過對待自己他換了種方式罷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殷玖夜最初的時候認為,沐寂北軟硬不吃,你強硬,她比你更狠決,你若溫軟,根本打不開她的心房,得到的只是虛與委蛇。
不過後來他卻發現,當強硬的撕開她的心之後,一定要善於博取她的同情讓她心軟。
男人的身上有些拔涼,似乎為自己的成功帶著絲竊喜,可是沐寂北的心卻只有一片苦澀,難道重活一世,她卻依舊得不到幸福?
亦或者,是她殺戮太多,終究是報應到了自己身上,只是她真的捨不得這個男人,這個為她生為她死的男人。
殷玖夜一上來,便將沐寂北摟的極緊,像是刻意要把身上的冷氣過渡過來一樣。
沐寂北一個冷戰,卻沒有推開男子,而是看著他烏黑的眼眸開口道:「殷玖夜,你真壞,竟然利用起我的同情心來了。」
殷玖夜眼中含著笑意,沒有說話,只是在沐寂北的頸窩間拱了拱,像是尋找慰藉的孩子。
「明天我要去看看沐正德。」沐寂北同殷玖夜開口道。
殷玖夜沒有說話,只是悶哼了一聲。
「皇帝對伍國公的處置可下來了?」沐寂北輕聲道。
「伍國公用大量的商舖金銀做籌碼,換取了伍氏一族的性命,只不過卻被貶成了庶民。」殷玖夜答道。
沐寂北點頭,沒有再說話。
因著天氣變冷,兩人直到次日午時才起,沐寂北收拾妥當後,殷玖夜就準備了馬車將她送去相府,不過讓沐寂北意外的是,他也一併坐上了馬車。
沐寂北看著一臉正色的殷玖夜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麼也過去?」
殷玖夜想了想道:「見岳父大人。」
沐寂北噗嗤一樂,卻也沒有阻止。
帝都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華,並沒有因為戰亂而變得荒廢,倒是因為戰爭的爆發,促進了許多行業的發展,一時間,西羅的經濟貿易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沐寂北心中依然惦記著昨日所瞧見的那個老者,到底是什麼人一心想要謀害自己,而如果安月恆幕後還有黑手,是否會繼續對她出手?還是說會隨著安月恆的死亡而善罷甘休。
馬車一路駛向相府,相府的人自然認的相府一度受寵的五小姐,所以兩人一路進入並沒有受到阻攔。
沐寂北沒走多遠,最先見到的人卻是沐海蓉。
沐海蓉瞧見沐寂北一身精緻的妝容歸來,臉色就有些難看,再瞧見殷玖夜如此小心翼翼的待她,臉色更是有些憤恨的扭曲。
沐寂北沒有理會她的打算,畢竟依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即便是不去理會她,也沒有人可以挑出她的錯來。
「半年多不見五姐姐,想不到五姐姐出落的更加漂亮了,甚至能請動太子殿下親自護送,妹妹我不得不是十萬個羨慕。」沐海蓉開口道。
沐寂北打量了她一眼,沐海蓉整個人比之前更加秀氣了一些,原來有些圓的臉蛋也已經長出了小下巴,身上披著八色鼠皮的錦襖。
看起來沐寂北不在的日子,她過的倒是十分的滋潤。
「姐姐這次回來要小住上幾天,我好讓人準備房間。」沐海蓉的話儼然自己才是相府的千金小姐,而把沐寂北則彷彿看做了一個陌生的客人。
沐寂北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半年不見妹妹,妹妹似乎出落的更加漂亮了。」
沐海蓉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似乎沒把沐寂北的話放在心上,卻又忍不住的得意洋洋。
沐寂北接道「只是這腦子似乎卻不如原來靈光,竟然說起胡話來。」
沐海蓉的一臉一下子就難看起來,看看沐寂北,想要開口辯駁,最後卻不知想起什麼,而是笑著對一旁的殷玖夜開口道。
:「聽聞太子殿下最近在忙大婚的事宜,要迎娶我姐姐為太子妃。」
沐寂北和殷玖夜兩人看著她都沒有開口,沐海蓉繼續道:「我勸您還是別白費這份心了,我這姐姐怕是不會嫁給你了。」
大抵是殷玖夜的目光太過壓抑和沉寂,沐海蓉不敢直視,只好笑著將目光落在了沐寂北的臉上,帶著明晃晃的嘲笑。
沐寂北的心頓了一下,看來,這沐海蓉是知道她中了蠱毒一事。
不等沐海蓉得意夠,一隻大手已經將緊緊掐住他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沐海蓉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驚的瞪大了眼睛,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已經被人掐住了咽喉,難以呼吸。
殷玖夜的一雙黑眸好似刀芒,寸寸凌遲著沐海蓉。
很短的時間內,沐海蓉就漲的臉色通紅,難難以喘息。
「你們在做什麼?」青國公主遠遠瞧見自己的女兒竟然被人掐緊了咽喉,少見的失去了原本的莊重,有些慌張的跑了過來。
「蓉兒,蓉兒。你快鬆手,快鬆手。」青國公主快步跑來想要搬開殷玖夜的手臂。
殷玖夜冷冷的看了青國公主一眼,隨手將沐海蓉甩了出去,因著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力,沐海蓉撞在了一顆很粗的大榕樹下,噴出一口鮮血,瞬間就染紅了地上的白雪。
因著這巨大的衝力,樹上的積雪齊刷刷的掉落下來,掩蓋了沐海蓉的小半個身子。
青國公主立即轉身走到樹下,看著自己的重傷的女兒,轉頭又看了看一臉怒氣的太子和旁邊面色平靜的沐寂北,眉眼間閃過一絲怒意。
「蓉兒,你怎麼樣?」青國公主看著臉色慘白的沐海蓉,有些憂心。
沐海蓉沒有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一手捂著胸口,只覺得五臟六腑彷彿都碎了。
殷玖夜固執的拉著沐寂北的手,站定在青國公主和沐海蓉面前,沉聲道:「她不會離開我。」
青國公主抬眸對上殷玖夜那雙黝黑染血的雙眸,微微瞇起雙眼,開口道:「那就預祝太子殿下和永夜郡主永夜同心,白頭到老。」
青國公主尤其在最後兩個詞上加重了聲音,殷玖夜的臉色並沒有好轉,沐寂北也因為青國公主的這句話凝了臉色。
青國公主將沐海蓉扶了起來,連同身後的婢女一併將沐海蓉扶走。
殷玖夜都沒有開口,只是隨著沐寂北走向沐正德的書房。
「爹。」沐寂北推開書房的門,便瞧見了大半年沒見的沐正德。
沐正德一身棗紅色長襖,手中拿著暖爐,站在書桌旁,似乎正在打量著一副字。
一聽熟悉的聲音,沐正德趕忙抬頭張望,當瞧見沐寂北同殷玖夜一同歸來時,連忙放下手中的暖爐,迎了上去。
「北北,你可回來了,怎麼樣,可都安好?」沐正德似乎直接把殷玖夜忽視了,上下將沐寂北打量了一番,噓寒問暖,好不關切。
沐寂北輕輕抱了抱沐正德,看的殷玖夜一陣蹙眉。
沐正德轉頭對殷玖夜道:「太子殿下,老臣多日未曾與小女相見,可否請太子殿下先迴避一二。」
殷玖夜皺著眉看了看沐寂北,見著她也沒有留自己的意思,只好黑著臉出去了。
初一在暗處將這一幕收在眼裡,一手摟著初二的肩膀道:「想不到主子竟然吃癟了,嘖嘖,真是難得。」
初二掃了眼自己肩上的手,正要將其拍下去,跟在一旁非要體驗當暗衛是什麼感覺的傅以藍一見,立刻瞪起了眼睛,怒道:「初一,你對我的初二哥哥做什麼?」
初一看看自己重新搭在初二肩上的手一臉坦然:「沒做什麼啊?」
「沒做什麼你幹什麼對我的初二哥哥動手動腳,原來青瓷就這種眼光,竟然會看上這麼猥瑣的男人。」傅以藍諷刺道。
初一一聽這話立刻炸毛,擼起袖子對傅以藍瞪著眼睛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傅以藍自知敵不過,一瞬間就躲在了初二身後,初二不動聲色的擋在了傅以藍的身前。
兩人就那麼無聲的對視起來,傅以藍見此插嘴道:「初二哥哥,你是愛上了初一這個猥瑣男嗎?你這麼曖昧的看著他,我會吃醋的。」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傅以藍身上,不等傅以藍再次開口,便大打出手。
沐寂北轉身將房門關上,殷玖夜則是站在院外,任由樹上的雪灑落在他的肩頭。
「爹。」沐寂北輕輕喚了沐正德一聲,見著他的氣色不錯,不由得揚起笑臉。
「坐吧,半年不見,似乎清瘦了許多,太子是怎麼照顧你的,臉色竟然這般難看。」沐正德有些不滿道。
沐寂北道:「爹,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身子不好。」
「胡說,我瞧著以前的氣色明明是很好的,這還沒嫁過去,你就開始為他開脫了。」沐正德端起茶水輕抿了一口,說出的話卻是讓沐寂北心頭一暖。
「爹,皇帝這次對咱們相府是如何封賞的?」沐寂北開口道。
沐正德微微沉吟了片刻道:「除去金銀和珠寶,還有一些地契,至於官爵的封賞,被為父拒絕了,因此這封賞便轉嫁到了沐府中人身上。」
「爹是想扶植本家?」沐寂北很快就領會到了沐正德的意思,如今沐正德的身份已經位極人臣,即便是再加封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用處,倒是不如藉機扶植本家。
「畢竟是有一層血緣聯繫,雖然這血緣怕是還不如為父手下的這些心腹,但是親族在朝中站不穩,總會讓人鑽了空子。」沐正德解釋道。
沐寂北點頭表示理解,歷數她所經歷的這些家族的榮辱與興衰,沒有哪個家族是只有一脈的,否則也不可能稱之為大族,又或者是後宮中的妃嬪,在朝中同樣要依靠母族的勢力。
雖然沐正德之前似乎同沐家分了家,但是這些年來明裡暗裡依然是相互扶持的,而且就拿過年來說,這幾年沐正德都是帶著人到沐府去過年,所以按照如今的局勢,沐正德培植本族也是情理之中的。
「嗯,這樣也好,否則如今安月恆覆滅,伍國公被貶為庶民,朝中父親獨大,爹怕是已經成為了皇帝的眼中釘了。」沐寂北點頭道。
沐正德點點頭:「今年依舊是要回到沐府過年的,你是打算住在太子府了嗎?」
沐寂北沒有開口,沐正德繼續道:「北北你放心,雖然皇帝遲遲不肯鬆口,但是誠如你所說,如今朝中為父也算是舉足輕重,再加上這半年來你的名聲也是極好的,在軍中威望也頗高,而且除了為父,太子一脈的人也都在上書皇帝,皇帝迫於壓力,最終這個太子妃之位只能是你的。」
沐寂北轉頭看向沐正德,沐正德正微微瞇起雙眸,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沐寂北沉默了片刻,最後開口道:「爹,我不會嫁給他的。」
沐正德有些訝異的轉過頭來,看向沐寂北的神情十分嚴肅,帶著打量。
沐寂北微微抿起粉唇,對上沐正德的目光沒有說話。
屋子裡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沐正德想了想最後開口道:「什麼時候回來住,爹讓人把你的院子都重裝了一遍,因著想著你回來的晚,便好好裝了裝,你若是回來,我讓他們抓緊些。」
沐寂北點點頭:「好,十天左右我大抵就會回來了。」
沐正德點點頭:「不會後悔嗎?」
沐寂北只是輕輕道:「也許會。」
沐正德看著沐寂北的神情皺了皺眉頭:「真的已經決定好了?」
沐寂北沒有回答,而是直接道:「待會爹你想個辦法同他說吧,我實在不知該怎樣開口。」
回想起今日沐海蓉不過說了一句,殷玖夜就有那麼大的反應,沐寂北一陣心痛,不知該如何開口,到底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沐寂北推開房門,便瞧見了那個男人始終挺拔的站在榕樹下,肩頭上落了不少的白雪,臉色有些冷凝。
沐寂北走向他,輕輕撣去他肩頭的雪柔聲道:「我爹叫你進去。」
殷玖夜見著沐寂北微微緩和了臉色,轉身走了進去。
殷玖夜走進房間後,便站在了正中,沐正德趕忙起身道:「參見太子殿下。」
殷玖夜的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轉頭看向門外的女子,雖然門緊閉著,但是殷玖夜卻不得不懷疑沐寂北是不是同沐正德說了些什麼。
之前沐正德待他的態度明明是十分傲慢和張揚的,好似給了一個下馬威一般,可正是如此,才讓他稍稍安心,因為這證明沐正德確實是打算把沐寂北嫁給他。
但是如今,沐正德卻是行了大禮,稱呼自己為太子,請他上座,這般尊為分明,似乎表明在態度上有了很大的轉變。
沐正德將殷玖夜的反應看在眼裡,只是默默的為他斟著茶。
殷玖夜卻是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要娶北北。」
沐正德倒茶的手一頓,收住了茶壺,開口道:「太子殿下想要迎娶我的女兒總歸是要表現出幾分誠意的。」殷玖夜緊攥著的手微微鬆開,看沐正德的口氣,似乎只是打算刁難他一二,如果真的不打算將沐寂北嫁給他,那麼一開始便應該是直接拒絕的。
「要如何?」殷玖夜沉聲道。
沐正德卻是微微瞇起雙眼道:「如何你都能辦得到?」
殷玖夜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沐正德也不再多說,起身從書架上拿下一隻十分精緻的盒子,沐正德沒有打開盒子,盒子裡不知裝了些什麼。
沐正德只是走到殷玖夜面前開口道:「跟我來。」
走到門外的時候,沐寂北正站在外面等著,似乎有些驚訝兩人竟然這麼快就出來了,便迎了上去:「這是打算去哪?」
「啊,屋子裡有些悶,我便陪太子隨處走走,北北你身體不好,先回去歇息吧。」沐正德對著沐寂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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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有人對北北隱瞞玖夜中蠱一事很是不滿,我也不多解釋,我只說一句,你若是突然有一天被檢查出得了癌症晚期離死不遠,你會不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你媽?
如果北北知道自己注定活不了了,又何必讓另一個人為她憂心,也許她一個人能扛下所有的傷痛,可以平靜的接受死亡,但是當看著殷玖夜為她一日日的消受瘋狂,才是她最不能忍受的痛,所以我覺得不告訴他很符合人之常情,就醬紫,畢竟如果改變不了結果,何必讓多一個人陪你一起痛?出發點不同而已,無謂對錯,沒必要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