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玖夜順著繩子,借助內力,迂迴之間,下到了山崖之下,整個人便浸入了寒潭。
寒潭之中的水清冽且泛著森寒的霧氣,只一觸及那霧氣,便感到似乎有什麼拔涼已經貼附在了自己的皮膚之上,殷玖夜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
兩隻腳率先沒入寒潭,頓時一股子刺入骨髓的寒涼從腳下襲來,整個身子悄然落下,即便是殷玖夜這樣功力深厚的人卻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若不是親身經歷,很難想像,在如此的盛夏之中,竟然還會有堪比數九寒冬的冷意。
殷玖夜緊抿著雙唇,一雙烏黑的眸子更加深沉,那冰涼的潭水宛若寒芒,穿入了你的四肢百骸,又好似細小的冰晶,處處散發著陰冷,在你的身體裡無孔不入,直擊肺腑,讓人不由得週身不適。
天上的太陽依舊散發著炙熱的光芒,如火爐般的烤著大地,空氣裡到處都散發著悶熱的氣息,花草樹木也都無精打采的蔫了起來,更不要說還有那些各色的鳥兒,懶洋洋的棲在枝頭,偶爾發出聲抗議的啼鳴。
只是,這一切,對於身處寒潭之中的殷玖夜而言都成了笑話,明明陽光一樣的照射在寒潭之上,可卻是絲毫不能減緩一絲陰冷。
趙斌轉過了頭,跳了跳眼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身為副將的他並沒有忘記六皇子交代給的任務,尤其是身後還站著一排目光足以釘死人的鬼面人,任是它想鬆懈卻也是萬萬不敢的。
而山下的王林正在不慌不忙的向前推進,似乎正在拖延時間,趙斌眼中露出鄙夷的光芒,似乎看王林極為不順眼,手一揮,應殷玖夜的命令,山上找副將所帶的人馬立刻將巨石推下。
骨碌碌的巨響響徹了山林,給了正在底下打著自己小算盤的王林當頭一棒。
「媽的!真是陰損!」王林呸了一口,似乎沒有想到殷玖夜竟然會下此狠手,逼著自己迅速向前推進,畢竟現在自己的人馬同銅鑼國的士兵糾纏在一起,這巨石滾落,可是沒有眼睛的,誰管你是誰的人,若是不快速向前推進,打開出口,那麼就等著被砸死吧。
「快!全速向前攻擊,務必要為楊副將打開出口!」王林揮舞著手中的旗幟,扯著嗓子吩咐道。
誰也不想著沒有戰死,卻被巨石砸死,在這驚慌的時刻,一個個都好似打了雞血一般向前衝去,整只隊伍很快便向前推進。
山道之上的王林已經為楊成安開出了一條路來,楊成安帶著自己手下的人馬一路衝了過去,銅鑼國的士兵抵擋不過,節節退敗。
待到楊成安的人馬已經轉進樹林之後,王林想要帶著自己的人馬撤了出來,畢竟王林也不是傻子,剛剛混戰激烈,來不及細想,可這楊成安的人馬一過去,王林卻是發覺了不對。
王林皺了皺眉頭,肥胖的下巴也隱隱顫動起來,這趙斌的人不是被六皇子帶下山,潛入了寒潭嗎?怎麼會出現在自己頭頂呢?於是王林很快便分析出了兩種可能,一種則是六皇子殷玖夜察覺出自己是當今攝政王爺的人,想要借助趙斌的手置自己於死地。
另一種則是趙斌接到了被的命令,正巧卻在自己的頭頂之上,難保不會對自己暗中下黑手,公報私仇,所以,自己性命危矣。
「所有人聽令!撤出山道!」王林黑著臉,再次揮舞著手中的戰旗,對自己手下的兵士開口吩咐道,一臉謹慎嚴肅的神情,似乎預見了情況不妙。
他手下的兩隊人馬盡數聽從他的指揮,開始不斷後後退,妄圖撤出山道,退回後方。
可是山上的趙斌卻再次揮手,手下的人馬再次將巨石推下山崖,來勢兇猛,比起之前兩軍混戰的時候來的猛烈的多。
王林破口大罵:「媽的,趙雜種,你竟然敢陰老子。」
趙斌冷笑一聲,卻只是讓手下的人將巨石對準了王林,直滾滾的推下。
王林正想再罵,可眼看著撲面而來的大石,只好躲閃開去。
一行人想要退後,可是狹窄的山道上已經被巨石堵死,根本無法暢通,一時間哀聲四起,無數士兵直接從山崖之上滾落下去,摔進那無底的深淵。
王林的臉上身上已經被蹭出不少的血痕,知道自己此次怕是要交代在這了,心中直恨,為什麼當殷玖夜交代給自己這個任務的時候,自己沒有察覺到。
不過想來,這的確是最好不過的攻擊方法,可誰又能想到,六皇子不僅想要銅鑼並將的命,更想要自己的命!
王林皺了皺眉,不由得想到楊成安,如果在自己暴露了,那麼楊成安呢?六皇子派他攻進樹林,是巧合,還是另有圖謀,想到此處,王林不由得從心中對這個六皇子生出一種恐懼,而這恐懼比起對安月恆的追隨,來的更為強烈。
這兩個都是敢拿千軍萬馬做賭注的賭徒,更是敢拿天下爭輸贏的瘋子,手握三尺青鋒,卻染盡眾生之血。
王林堪堪避開迎頭砸下的一塊巨石,卻不料還未站穩又一塊巨石落下,為了躲閃,整個人竟然向後栽歪下去,掉進山崖:「啊!」
一聲聲慘厲的叫聲想起,整個山道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有的卻因為懼怕,甚至不惜舉刀抹脖子自殺起來,當真是血流成河,最是殘酷。
趙斌看了眼下面橫七豎八的屍體,為了徹底貫徹六皇子所說的,山道上一人不留。
趙斌吩咐手下的人親自在前往到山道上,將沒死透的補上一刀,扔到山崖底下,而他自己則帶著絲好奇,帶著絲猜疑將目光落在了那些鬼面人身上。
當趙斌結束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只見其中一個鬼面人向前走了幾步,鬼面人的面具上寫了一個三,讓趙斌不由得生出幾分驚奇,不過鬼面人卻是俯瞰了一下山下的情景,似乎是在檢查趙斌是否有好好完成六皇子所交代給的任務,這不由得讓趙斌有兩分不悅。
檢查過後,那人對著其餘的鬼面人打了一個手勢,一排黑衣鬼面者便撈起地上的火油通,齊刷刷的將它們扔了下去。
趙斌目瞪口呆的來了一句:「我靠!」
頗有些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向下張望。
要知道,這個距離,根本無法將火油桶扔進樹林,而如果扔不進樹林,豈不是盡數扔到了寒潭之中,這不是要了伸出寒潭之中的六皇子的命。
可是讓趙斌更加目瞪口呆的是,那些厚重的火油桶竟然齊刷刷的以完美的拋物線形狀紛紛落盡樹林裡,甚至分工完美,個個角度全面覆蓋。
「這…這也太變態了吧!」趙斌幾乎以為自己花了眼,要是有人可以將這些火油桶將下面的林子基本覆蓋,前面又有自己的巨石阻擋,這些銅鑼國的士兵怕是要葬身火海,被稍了連他老母都不認識了吧。
趙斌當即收斂了臉色,看著這些人的神色那叫一個恭敬,甚至帶著絲崇拜,這得多麼高深的內力才能做到啊?若是一個兩個也就算了,可是竟然齊刷刷的一排全是,這是要逆天了?
而此刻在寒潭中浸泡了半個小時的殷玖夜,卻已經有些手腳發麻,失了知覺,嘴唇甚至已經開始泛白,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這邊戰事艱難,瀕臨生死,酷暑嚴寒,他為她浸泡在寒潭之中,受錐心刺骨之痛,只為為她奪得一場戰役的勝利。
另一邊帝都繁華,花瓣紛飛,歌舞昇平,她一身綾羅,靜待婚期,無視心中微疼,雙眼寒涼,準備嫁於他鄉做人婦。
紛紛落下的火油,吸引了寒潭邊上的銅鑼國守衛,離開了一部分前去查看,而另一部分則是依舊守在這裡,防止有人會從上面潛下,即便觸摸過潭水的他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卻還是不得不在這九死一生的關頭謹慎再謹慎。
火油就位,殷玖夜終於從寒潭之中豁然起身,手起刀落,寒芒乍現,一舉解決了數名銅鑼國士兵,而後快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而此時的楊成安已經殺了進來,同銅鑼的士兵交上了手,因為沒有人真正的下過寒潭,所以在當初殷玖夜提議下寒潭埋伏的時候,倒是沒有人提出異議。
楊成安吸引了大部分的銅鑼兵力,倒是減輕了殷玖夜的負擔。
殷玖夜先是潛入了銅鑼國主帥的營帳,將銅鑼國的二皇子斬殺於劍下,畢竟此番二皇子同安月恆結盟,而三皇子則是同自己結盟,作為對銅鑼國三皇子的拉攏和回報,殷玖夜是務必要將銅鑼二皇子的首級摘下來的。
將其殺掉之後,殷玖夜拿走了帳篷之中的一方燭台,開始游竄在山林之中,四處點火。
因為山崖離樹林有著一定的距離,所以其實根本不能採用放火箭的辦法,火油桶重量十足,所以不好扔到準確位置,但是對於內力高深的人來說,倒是也並非不可能之事,而火箭則不同,利箭點燃之後,在空中飛行較長時間,等到到達山林之中,很有可能已經熄滅,很難點燃。
另外,箭在飛行之中極其容易有偏差,很難準確射入倒有火油的位置,更是難以輕易將樹林點燃,這也就使得火勢覆蓋的面積極小,很難達到殷玖夜所預想的目的。
是以,殷玖夜唯有親自下來一趟,隱藏在後方,縱火少林,襲敵主帥,才能以最快的時間取得勝利。
大火在殷玖夜的足下飛竄而起,好似一條條巨大的火龍,噴吐著鮮紅的火舌,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噴薄而上,在極短的時間內覆蓋了整片山林。
風助火勢,整個山林之中噴吐著灼熱的氣息,好似一架大火爐,生生將裡面的所有東西盡數燒燬,只留下一片片殘渣。
殷玖夜站在寒潭邊上,回頭忘了眼身後的火勢,眸色深沉,轉身便再次跳入了寒潭。
山崖之上的趙斌一直注意著下面的動靜,直到看見一身黑色戰袍的殷玖夜在火光沖天的背景下,一躍而起,跳進寒潭的那一瞬,整個人都震驚了。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趙斌便決心要跟著這六皇子闖天下,他相信,這六皇子總有一天會打敗攝政王,從新將皇權握在自己手中的。
背後灼熱的氣息漸漸消散,轉瞬間卻又是寒涼,殷玖夜順著來時的路線,在寒潭之中快速游到扔下繩索的地方。
因為這次不用顧忌會被人發現,是以殷玖夜的速度快了很多,大約一刻鐘之後,便游到了繩索處,可儘管如此,男子的牙齒都還是忍不住的打著寒顫,一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用力的扯了幾下繩索的尾端。
很快便得到了回應,於是,殷玖夜借助著繩索,一躍而起,好似最靈巧的壁虎,快速攀爬了上去。
不出片刻,他便再次站在了山崖之上,渾身濕漉漉的,髮絲也貼在了臉上,若是單看那張白皙純淨的面容,怕是真的會以為是初生的嬰兒。
將身上的戰袍脫掉,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健碩的胸膛,男子目光巍峨,橫眉入髻,覆手站在山崖之巔,遠看著山下的火光漫天。
趙斌在那一瞬,才覺得,這才是王者,天下之間真正的王者!那滿身的凜然和蕭瑟,即便沒有展露出無邊的霸氣,可那深沉的宛若無底深淵的沉寂,卻是沒由來的讓人低下了頭顱,從內心深處開始蟄伏。
鬼面人都崇拜的看著自己的主子,他們知道,從這一刻起,西羅六皇子的聲明將曉喻天下,這個男人,將帶著他們在這大好河山之下,開鑿出濃重的一筆。
山崖之下的楊成安才發覺自己也中了計,這殷玖夜讓自己探進敵軍之中,實則卻是把自己同敵軍一同消滅,一場大火,所有人都葬身於此。
此刻的沐寂北還不知道,自己一時的絕情,卻是救了殷玖夜一命。
安月恆故意讓青瓷探聽道邊疆戰事的消息,言稱趙斌王林兩人為叛徒,若是沐寂北真的將消息送到了殷玖夜手中。
那麼殷玖夜很容易將兩人放在一處,若是查處了王林為叛徒,那麼少不得也會認為趙斌也是叛徒,於是就會斬殺掉一名忠臣,而若是證實了趙斌為忠臣良將,又少不得也會把消息的另一主角一視同仁。
況且,這消息若是出自沐寂北之手,殷玖夜怕是要減輕幾分戒心,這一個忠於自己的人,一個背叛自己的人被放在了一處,很容易被人一同做了處置,可無論是哪一種,對於殷玖夜來說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再者,這安月恆還藏著一招,那就是當殷玖夜的目光被兩人吸引過去,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在糾結於對兩人的判斷之時,便會忽視了楊成安這人,很容易步入一個新的圈套。
所以,沐寂北沒有將消息傳給殷玖夜,反倒是無形之中幫了他一把,殷玖夜自小與人接觸不多,是以感覺敏銳,對這些人的判斷多數憑借直覺,而後再著手讓人調查,是以才會容易判斷出是敵是友。
大火紛飛,燒了許久,而西羅的士兵無不是振臂高呼,看向殷玖夜的目光之中帶著無盡的崇拜。
要知道,以這麼少數的人馬將銅鑼國士兵擊敗,實在是不容易,更重要的一點是,西羅國的兵力損失極小,而銅鑼國的士兵卻損失慘重,除去另外幾路正在廝殺的人馬,西羅幾乎已經取得了全線勝利。
初三不知從拿拿出一張字條,交到了殷玖夜手中,殷玖夜冷眼看完之後,眼中迸發出狠厲的殺意,和煦的微風,吹的殷玖夜隱隱生出刺骨的寒涼,沐寂北!你竟然敢!
趙斌不知這是發生了何事,只以為是有關戰事,一時間也是憂心不已,卻又不敢開口去問,只好瞪著眼乾著急。
殷玖夜回頭看了眼趙斌,開口道:「這裡的戰事交給你負責,班師回朝之時,我會在提前歸來與你會和。」
趙斌一愣,很快卻是雙手抱拳開口道:「六殿下放心,卑職定是不辱使命!」
殷玖夜此舉,充分表達了對趙斌的信任,這不由得讓趙斌一時間只覺得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不再看趙斌,殷玖夜直接回了營帳,牽出了一匹快馬,翻身而上,也不理會濕漉漉的衣服,飛奔出軍營。
而在殷玖夜駛出不久,數名鬼面人也分別騎著快馬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緊跟在殷玖夜身後,一行人車馬狂奔,馬蹄聲四起,踐起了一路塵埃。
殷玖夜面色冷凝,薄唇緊抿,眼中帶著暴怒和隱忍,似乎在醞釀著暴風雨前的寧靜,讓身後的眾人不由得也都拉著個臉,神色不愉。
一日後,沐寂北已經打點好了行囊,雖然見人還是笑,只是整個人卻似乎冷淡了不少,青瓷還是沒有消息,也不知到底是怎麼樣了。
老太妃則是十足掛懷的替她整理了不少的東西,準備讓她帶著。
沐寂北雖然說是和親去,但是因為北邦公主一路並非和親而來,只是到了西羅後才擇的佳婿,所以西羅按照北邦的做法,沐寂北倒是也不用穿著大紅的嫁衣,一路被花轎抬著前往北邦。
沐寂北繼續著手中的針線活,直到最後一針完成,才咬斷了線,愣愣的看著手中的衣裳。
衣裳是一件藏藍色的男式長袍,面料光滑柔順,領口和袖口都天蠶絲的金線刺繡著花紋,胸前則刺繡出一隻金色巨蟒,吐著鮮紅的芯子,猙獰又可怕,隱隱帶著無端的煞氣。
沐寂北冷冷的看著手中的衣裳,自己也不知這是為了什麼,她明明還是在怪殷玖夜害的青瓷被人設計,可卻不受控制的為他縫了這件衣裳。她明明想要遠離,甚至棄他不顧,可偏生一針一線刺繡金莽。
沐寂北放下手中的針線,站在了窗前,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般做法究竟是對亦或者不對,可是她真的恐懼,那是一種無端的恐懼,許是她對殷玖夜是有感情的,是喜歡的,是愛的,所以也正因為如此,才莫名的想要逃離。
她知道自己,愛了,便窮極一生去愛,便捨棄所有去愛,可是,她也怕了,怕山河靜好,卻不能與君老,怕歲月流離,卻不能與君好。
所以,她總是一面狠心著,一面懦弱著,一面遲疑著,一面卻退縮著,逃離著。
『咚咚咚』敲門上想起,沐寂北回過神來,開口道:「進來。」
沐寂晗一身淡粉色的紗裙,緩步走了進來。
「北北。」沐寂晗有些欲言又止,當目光觸及桌子上的那件衣服時,不知生出了怎樣的感想。
沐寂北淺笑道:「坐吧。」
沐寂晗點點頭,一時間也不知怎樣開口,她同她有過太多美好而甜蜜的記憶,卻又不知在何處開始漸行漸遠,變得如此生疏和陌生。
沐寂北為她漆上了一壺熱茶,淺淺的為她倒上了一杯。
茶水冒著蒸騰的熱氣,在兩人中間隔著散不開的迷霧。
「明天,你就要走了,東西可都準備好了?」沐寂北終於再次打破了沉默。
沐寂北點點頭:「倒是也沒什麼好帶的,只是姑母生怕我吃了苦頭,倒是準備了不少的東西。」
沐寂晗想再拉一拉沐寂北的手,這個從前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妹妹,可卻突然覺得這樣的動作是那般生疏,她卻再也伸不出手將她拉在手中了。
「到了那邊記得好好照顧自己,那裡天氣乾燥,日頭也毒,記得經常往家裡送些消息。」沐寂晗再次開口。
沐寂北輕輕點頭:「這是自然,四姐姐放心便是了。」
沐寂北的心頭對著這個姐姐倒是沒有多少親近之感,只是這種時刻卻也覺得無端的寂寥,有個人陪著自己說說話也是好的。
等她到了北邦,再掉轉槍頭對付安月恆,雖然中間可能要等上兩年,時間要久上一點,但是等到真的動起手來,卻又方便的多,比起自己在西羅一點點瓦解安月恆的勢力要簡單一些。
「你。你去了北邦,那他。怎麼辦?」沐寂晗終究還是開口。
沐寂北嘴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起身站在窗前,恢復了之前的樣子,背對著沐寂晗。
「每個人自有每個人的生活,他總是會好好活著,有他自己的日子要過。」沐寂北也不知是說給沐寂晗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沐寂晗的手輕輕觸摸上桌子上的那件藏藍色袍子,那細密的針腳,不見一絲線頭,足以看出做它的人的用心。
沐寂晗想說,其實你是愛他的吧。可是她的私心卻沒有讓她開口,一方面她憐惜她遠嫁北邦,畢竟無論怎樣,她都是自己的妹妹,另一方面,她常常在想,會不會等她嫁做了人婦,六皇子便會回頭看到她的存在。
沐寂北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似乎感受到了沐寂晗的想法,沒由來的煩亂,便也不想再同她繼續敷衍,於是便開口道:「四姐姐無事便早些回去吧,我瞧著這天是要下雨了。」
沐寂晗收回了手,看了眼沐寂北寂寥的背影,轉身推開門,輕輕的離開了。
沐寂北將這件縫了許久的衣裳疊的整整齊齊,晚膳也只是隨便用了幾口,一直坐在桌前,聽著窗外的雨聲,沒有動作。
曾經當打算放棄安月恆,成全他跟伍青青的時候,她走的,對這個國家沒有一絲眷戀,可是如今,她卻隱隱有些不捨,莫名的有些難過,讓一貫喜歡用笑來偽裝自己的她,再也笑不出來。
這是不是說明,愛比恨更讓人眷戀。
沐寂北在桌前坐了一夜,聽著瓢潑的雨聲,竟然細細的回想起了重生在寂晴身上後,發生的每一件事。
一夜聽雨,一夜無話。
而另一面,殷玖夜卻是頂著瓢潑的大雨,任由北風呼嘯而過,吹亂他的髮絲和衣擺,男子躬身向前,緊緊勒著韁繩,不分日夜的向前狂奔。眼中的漆黑堪比雨夜的夜空,又宛若九幽之上的萬年寒冰,帶著說不出的壓抑和窒息,與這場暴雨交相呼應。
馬蹄踩在混合著雨水的路面上,濺起了不少泥點,許多橫伸出來的花朵和雜草被一眾馬蹄踐踏的七零八落,被大雨沖刷的帶著幾分荒涼。
男人一直在向前奔走,儘管前面依舊是無盡的黑夜,直到天微微亮起,馬兒終於承受不住這樣沒命的奔跑,前蹄一曲,整個身子便倒了下去。
殷玖夜皺了皺眉頭,正巧發覺不遠處有一座驛站,立即重新牽起一匹馬,再次側身而上。
而跟在他身後的人,也紛紛更換了馬匹,再次跟上,從始至終,沒有一人開口。
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太陽,男人微微蹙起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暴躁,在心中估算著時間卻是來不及了。
當即便改了路線,選擇了一條直同北邦的道路。
沐寂北看著升起的太陽,倒是也不覺得乏,換好了衣衫,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似乎是因為吹了一夜的寒風,再加上這兩日事情頗多,又有老虎咬傷在前,她竟是感覺到有些暈暈乎乎的,大概有些生病的前兆。
揉了揉太陽穴,沐寂北也沒有在意,只是去前廳同老太妃說了說話,一起用了早膳。
沒過多時,北邦的出使隊伍便到了,北邦三皇子戰冬雷率先踏進了相府。
沐寂北也早早就準備好了,老太妃一行人也都紛紛來送行,場面頗有些淒涼。
不過戰冬雷的面色卻是很好,一則是因為此番出使西羅他的任務完成了,二則是因為眼前這個女子將要同他一起回北邦了。
老太妃拉著沐寂北的手捨不得放開,有些憂心的開口道:「走的這麼早,也等不見你父親回來了,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沐寂北笑著安慰道:「不礙事,父親是不僅是好父親,也是好丞相,總是要先憂心於天下百姓才是。此番我離開西羅,卻也並非就不會再回來,總是要找時機回來看看姑母和父親的。」
老太妃點了點頭,心卻覺得陣陣抽痛,難受的不行,連她自己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戰冬雷耐心的在旁邊等著,倒是也不催促,似乎大概知曉可以日日瞧見這個女子,便也不再急於一時。
「戰冬雷,走吧。」沐寂北從老太妃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出,收起了嘴邊的笑容,冷著一雙涼薄的眼,對著戰冬雷開口。
戰冬雷先是一愣,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掀起了轎簾,扶著沐寂北上了北邦華麗的馬車。
馬車裡裝飾的十分華麗,長寬足以躺及兩人的塌子,一角還有是紅木的三層雕花櫃子,鑲嵌著金邊,每一層都放著不少精緻的糕點。
另一角擺放著一隻精緻的彩釉銅盆,裡面放著晶瑩剔透的冰塊,似乎是用來降暑用的。
沐寂北靠在軟榻之上,隨手拿起了櫃子上的一本書,便開始翻看起來,整個人卻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戰冬雷似乎並不喜歡坐馬車,便在外面騎著馬在不離左右,英姿勃發,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沐寂北在車裡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身上蓋著薄毯,卻似乎因為馬車的顛簸並不舒坦,緊皺眉頭,不知是因為捨不得離開,還是預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殷玖夜…」嘟起的唇畔在迷迷糊糊之中模糊的吐出幾個字來。
如果有人瞧見這一幕,心一定都會軟了下來,當這個女子睡著的時候,她才會知道,自己在意的是誰,只是當她醒來,她卻不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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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怕我明天八點更不了啊…。囧…。明天倆人就見面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怕一個不小心大家就抽我…嗚嗚…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