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回到船上,一路順風行去。頭天各人都在艙中歇息,倒是相安無事,晚間李莫愁在船頭吹風,看著黑黝黝的大海,那天上的星子一顆顆在水中映照出晶亮的倒影,隨著波濤起伏的海面搖曳,好似一顆顆寶石在純黑的天鵝絨上播撒。李莫愁聽著潮聲陣陣,見此夜間的海上美景,心頭思緒隨潮起伏,漸漸有些癡了。
她正發呆,忽然聽見耳邊一身輕笑,回頭望去,見是歐陽克過來。李莫愁看著微笑的歐陽克,道:「阿克,你也出來散心。」
歐陽克道:「不是,是叔父讓我尋你來。剛才去了你房裡,不見人影,這才尋過來。」
兩人同去歐陽鋒房中,行到半路,歐陽克忽然問道:「白天在山洞中,你和那個程大小姐在幹什麼?笑的恁開心。」
李莫愁道:「她不會穿男子衣服,我幫她著衣,誰知道她如此怕癢,就笑個不停。」
歐陽克聽了,眼前一亮,讚歎道:「姣姣處子,自然怕癢的很。」李莫愁白他一眼,道:「你這話真是欠捶打了。」
歐陽克這才領悟過來,李莫愁從小是不怕撓癢的,忙上前給她道歉。
進了歐陽鋒房中,兩小坐下,歐陽鋒道:「莫愁,你功夫的事情,黃老邪封了你體內真氣,我總覺得有詐,你胳膊伸來,我給你探探脈象。」
李莫愁聽了,大驚失色。道:「二伯,我倒是不覺的有什麼不對之處。難道黃藥師地功夫高明如廝,居然能不動聲色給我下什麼絆子?」
歐陽鋒道:「你還小,哪裡懂得江湖險惡。黃老邪這樣的人物,是一點虧都吃不得的。虧得你是三弟女兒之事沒有敗lou,若是敗lou了,恐怕就不是這麼簡單了。黃老邪和你爹之間。有著一樁公案,平常化解不開。」
李莫愁對此時素有耳聞。心下黯然,伸出手臂讓歐陽鋒為她把脈。歐陽鋒探了她脈象,臉上忽喜忽憂,終於放聲大笑,道:「莫愁,你真真是好運氣。那黃老邪這次自以為聰明,卻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哪裡知道你的內力居然比他還要雄厚!」
李莫愁愣了愣。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歐陽鋒解釋道:「黃老邪強拼著內力,想要強壓你的內力一頭,將之封印起來,若是讓他得逞,此生你的內力不但不能解開,連重新練起都不行。可惜他小看了你,他雖然將你內力封印。但是卻沒想到自己幾十載地苦功比不上一個十幾歲的後輩,將來他看到你內力恢復,臉上表情一定精彩地很。」
他說完這話,又道:「今天我找你們二人來,就是商議讓郭靖寫出《九陰真經》之事。此間不僅僅關係著我一生夙願,還有莫愁的傷勢。若是成功。咱們白駝一脈自此後橫行天下,再無禁忌。」
看著歐陽鋒志在必得的神情,李莫愁道:「恐怕硬逼是不行的,阿克現在和那郭靖是師兄弟,同門之間若是相鬥,有些……」
她話未說完,歐陽鋒就打斷了她話頭:「若是事不可以,硬逼也是沒奈何。那老叫化的功夫,我只看上了降龍十八掌,其餘的不足為奇。就算現在郭靖不肯把降龍十八掌寫出來。將來過段時日。阿克學全了降龍十八掌,再判出師門。也沒什麼了不起。那時候咱們再和把郭靖抓起來也不遲。」
他這話說來毫不為意。歐陽克和李莫愁卻齊聲答道:「不妥!」
歐陽克雖然只拜洪七公為師一天功夫,但是早在幾年前就受洪七公指點過功夫,心中對他頗為崇敬。後來和洪七公相鬥,更是悟出武學道理,對這個前輩甚是尊敬。現下得他收自己為徒,聽他教授功夫,隱隱有適得其歸之感,如今陡聽見歐陽鋒這樣的提議,自然不允。
歐陽鋒道:「阿克,不可太過婦人之仁。這洪七公收你為徒,怕是也沒存什麼好心思。當初在桃花島上,你和郭靖結怨,又說出要殺死穆念慈地話,洪七公恐怕就有心除你,但是又因為我而不好下手,所以使個順水人情,把你收做徒弟,你以為他是真心對你不成。」
歐陽克一陣默然,知道歐陽鋒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可是心中就是有一個聲音在抗拒,告訴自己歐陽鋒說的也不全對。
他自小在白駝山莊長大,被父親的姬妾迫害,若非後來李莫愁鼎力相護,恐怕要吃更大的苦頭,心底裡對這個家隱隱有想要逃拖之意。他雖然知道白駝山莊是自己的家,叔父歐陽鋒功夫天下第一,那裡更是有眾多美女構成的溫柔鄉。可是男兒皆有志,誰個肯天天呆在家中,如今拜洪七公為師,不再處處都和白駝山莊緊緊連在一起,怕是在歐陽克心中已經盼了許多年。
「二叔,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縱然師父收我為徒之因如你所說,可我還是不能傷他。二叔,侄兒活這麼大,頭一次求你,求你不要再和我師父為難。莫愁的傷勢我會想辦法給她治,九陰真經我也會想法子給你找來。總之,洪七公是我師父,我不會叛出師門。」
歐陽克說出心中想法,感覺心中空蕩蕩地,輕鬆無比,越說到後來,神色間越是有豪氣閃現,到最後理直氣壯,隱隱間居然有幾分洪七公不怒自威的樣子。李莫愁看著這個平素總是溫柔的像是一泓清水的哥哥,此刻居然有這等氣勢,也呆住了。
他一說完,轉身就走。歐陽鋒看著侄兒的背影,心中頗不是滋味,這一日來,眼見侄兒侄女都性子大改。一個有了小女兒態,又一個拜了自己的仇敵為師,還處處維護他,歐陽鋒忽然有些心力交瘁地感覺,難道這天下第一,就這麼難得到麼?最後不僅僅得不到,還要鬧個眾叛親離?
李莫愁看歐陽鋒怔怔的不說話。勸解道:「二伯,阿克這麼做。也不算錯。他若是連自己的師父都叛了,到時候豈不是還能叛咱們白駝山莊。有情有義不是壞事。」
歐陽鋒雖然知道她說的有理,心中還是覺得暴怒無比,只是冷哼一聲,道:「你也走吧。」
第二日一早,幾人在廳中相見,洪七公早就選了桌椅。等著舟子端飯上來,眾人來齊,正要開飯,他忽然笑瞇瞇道:「歐陽克,郭靖,為師還沒給你們見面禮,我想一想,在船上左右無事。就將降龍十八掌統統教給你們,至於各人能夠領悟多少,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歐陽克和郭靖忙一起躬身稱謝,郭靖更是道:「願追隨七公左右,不離不棄。」原來他走之前,黃蓉已經叮囑過他。讓他一直跟著洪七公,好多學點功夫。
洪七公笑哈哈道:「我老叫化這回是回去丐幫,你跟我一小段兒路,倒是沒關係。真要不離不棄,也不是不可能,你要是願意當個小叫花,那就來吧,若是不願,就算了。恐怕你那香噴噴的蓉兒妹子看了你變成和我一樣臭烘烘的小叫花,打上門來。我老叫化可就慘了。」
郭靖意圖被他識破。臉上一紅,不再多話。歐陽克卻喜形於色。郭靖地悟性比自己差了不知道多少倍,洪七公在船上教導的這些天,必定是自己沾光。他卻不知道,郭靖先前日子,被洪七公調教了一月有餘,說起來還是自己吃虧。
吃過午飯,洪七公便將郭靖和歐陽克叫進自己屋裡,開始講解起來,午間時分,只見洪七公和歐陽克出來吃飯,卻不見郭靖。李莫愁問起,歐陽克答道:「妹子,那郭靖笨地緊,我一上午學了兩招,他卻學了半招不到,現在還在那裡悟呢!」
李莫愁看他喜形於色地樣子,擔憂不已,道:「阿克,七公kao著這門功夫名震江湖,這功夫豈是這麼容易學地。就算你想著先學個大概,將來能自己練習,可是武學之道,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到時候七公不在身邊,你向誰請教去。聰明人雖然學得快,可是底子不見得比笨人紮實,你也不要貪多,就跟著郭靖一樣練,他練十遍,你也練十遍,他學一招,你也學一招,切忌燥進。」
歐陽克聽了,猛然驚醒,連歎自己糊塗,連小時候也不如,遂匆匆吃過飯菜,回去和郭靖一起苦練。洪七公看在眼裡,喜在心中,卻不言明,只是對待歐陽克更加的和顏悅色。
船行五日,終於見到陸地。歐陽克將降龍十八掌學了個遍,郭靖卻只學了十一掌,虧得他現在九陰真經練地小成,若非如此,恐怕連三掌都難學到。
下了小船,幾人告別,李莫愁執意讓歐陽克等人先回,她要去嘉興會一會全真七子。歐陽克擔心她安危,道:「妹子,我和你同去。而且你功夫盡失,又有內傷,要練了九陰真經才能好起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他說到此處,故意看看郭靖,郭靖卻低著頭不說話,反倒是程瑤迦身子一抖。
李莫愁搖頭道:「我和程姑娘同去就是。到時候我親手把她歸還給她師父,順便說明這些日子的事情,也好還她的清白名聲。」
她話雖然如此說,可是歐陽克知道依照她地毒舌程度,怕是要先把孫不二羞辱個半死,這才和解。全真七子中唯有孫不二和李莫愁有怨,其他眾人都和她交好,就算孫不二發難,她性命定然無憂,所以就允了。
郭靖聽了她話,忙道:「李姑娘,我早已答應了程姑娘,要將她送回家去,你又要領她去嘉興,這……」
李莫愁揮袖道:「你一個男人家送她一個姑娘家回家,人家怎麼說你們。況且你不怕你的蓉兒妹妹發飆。你跟程姑娘在山洞**處了這麼些時日,你家蓉兒妹妹恐怕都心有怨言。現在又來充好人。」
郭靖聽了,臉色一黯,誠誠懇懇道:「李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雖然以前你教訓過蓉兒,可是我知道你是好心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和程姑娘有什麼仇恨,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們還是早日和解為好。」
李莫愁聽了,嘿嘿一笑:「你這小子倒是好心腸。不過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小姑娘,能和我有什麼仇恨,不過是上一輩留下來的冤仇,這次我領她去,就是解怨的。要是你不放心,就跟我們同去?」
郭靖訥訥的還要勸解,李莫愁理也不理他。抓起程瑤迦的手就走。
其實此行嘉興,李莫愁領著程瑤迦,是別有用心,一則是報了當年孫不二一箭之仇,二來是為了自己病情,三來,若是她沒有料錯,尚有一人在嘉興煙雨樓等自己地八月十五之約。
兩女到小鎮上買馬買衣。打扮一新,李莫愁更是為程瑤迦買了許多上好的胭脂水粉,佩環釵飾,待她和顏悅色,要多好有多好。程瑤迦看李莫愁對自己態度如此轉變,又心道李莫愁地病要九陰真經才能治。偏偏自己會九陰真經,恐其有詐,心中忐忑不安。
這日行到嘉興,離八月十五還有十幾天時間,李莫愁又領了她去當地有名的裁縫鋪裡定衣裳,裡裡外外定了十幾身秀美地華服,花了幾百兩銀子。
程瑤迦雖知道李莫愁向來花錢大手大腳,可還是有些驚心,這一路上李莫愁花費在她身上的銀子,怕是幾千兩都有了。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李姑娘。你待我這麼好,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給你幫忙。」
李莫愁歎口氣。盯著她眼睛,眼神裡又是幽歎又是無奈,卻不發一言。程瑤迦忙避開眼睛,低著頭道:「李姑娘,我知道你不信我不會那九陰真經。我地確是知道那**。可是上面練功夫的門路,我是一點都不懂的。如果你想要,我就默出來給你便是。」
李莫愁心下大喜,她從來不是伺候人的人,這一路上刻意的對著程瑤迦好,自己早就覺得苦不堪言,只是她打定了程瑤迦是個少見世面地小姑娘,縱然聰明些,可是畢竟閱歷淺,自己一個江湖老油條,哪裡是她能鬥得過的。
她等程瑤迦自己說這句話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程瑤迦此話一出,李莫愁雖然高興的翻了天,可是卻迅速無比的衝上前去,將她的櫻唇摀住,一副傷心地樣子道:「你以為我是貪圖你地九陰真經麼?哎!哎!你還是不解我的心思呀!瑤迦,瑤迦,我怎麼說你才好呢?」
程瑤迦被李莫愁這樣地目光一盯,脊背上都有些發毛。這些日子雖然李莫愁還是身著男裝,可是她早已經知道了李莫愁的身份,所以也不會再想以前那樣看見她就會臉紅。
李莫愁悠悠道:「我是真心拿你當妹子的。我家從小兒只有我爹,我哥哥,我二伯大伯,還有一個大伯母,可是凶巴巴的,你不知道我小時候有多可憐的。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兒家跟我玩。」
李莫愁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看向程瑤迦,她這番話,半真半假,但是說拿程瑤迦當妹妹,實在是違心之言。自從穆念慈傷了她之後,李莫愁心中就有了陰影,她認識這麼多女孩兒,黃蓉太自我主義,不是深交的對象。穆念慈雖然很好,卻莫名其妙地恩將仇報,她雖然想到了穆念慈肯定有她的理由,但是卻想不通那理由能跟自己有什麼瓜葛?自此後,再見了同齡的女子,她就不再真心交往,也算是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
程瑤迦聽她一說,漸漸垂下眼皮,擺拖開她的手,細聲細氣道:「李姐姐身邊肯定是有丫鬟伺候的吧,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跟她說呀。」
李莫愁道:「我七八歲的時候有丫鬟,後來出了點事情,就沒丫鬟伺候了,以後一直就在江湖上闖蕩,總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程瑤迦看她不似說謊,將信將疑,道:「李姐姐,我從來沒在江湖上行走過,一個人闖蕩江湖,是什麼樣子的?」
李莫愁將自己在江湖上遇到的趣聞一件件講來,程瑤迦聽的高興,笑地滿臉發紅,十分開心。李莫愁看她聽地高興,又說起在江湖上偶爾錯過了宿頭,風餐lou宿,餓得很了,就是蟲蟻也吃的,本來程瑤迦聽地興高采烈,猛地聽到了此段,臉色白了白。
李莫愁看見她神色變化,再也不提那些高興事兒,只是說起江湖之苦,某某家被滅門,連多少歲的小嬰兒都不放過;又有黑道的壞人,喜歡生吃人肉,特別是未婚女子的嫩肉;某某被仇人追殺到沙漠裡,kao著喝自己的尿液才逃出來……
一樁樁似真似假的慘案被李莫愁悠悠道來,聽的程瑤迦花容慘淡,再也不忍聽,李莫愁趁熱打鐵道:「瑤迦妹子,你可知道,這還是男人們的江湖,咱們女兒家行走江湖,還要提防著採花賊,你知道什麼是採花賊?」
程瑤迦臉上一紅,想起初見李莫愁之時,以為她就是採花賊。
李莫愁看她不答話,噓歎一聲:「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在江湖上走動了,幸好這些年我跟人沒有結下太多因果,只是師門間和你師父有些事情要解決,所以這次領了你來。一路上我對你這麼好,也是想要你原諒我和我哥哥之前把你從家裡帶走結下的冤仇。至於我功夫盡失,那可真好是個退出武林的因頭,想來我師父和爹爹都不會說什麼。所以你休要再提九陰真經之事。」
程瑤迦聽的似懂非懂,但是心中卻信了李莫愁不是貪圖自己的九陰真經,對她升起敬意來。李莫愁見她對自己態度轉變,心頭大喜,暗道:「退出江湖麼,傻子才幹,要是我退出江湖,我那曲老爹豈不是高興死了。等到時機一到,說不得你要乖乖的教出來九陰真經,還真心實意,不摻半點假。要是我逼你,你也來個殘缺版本的,我練個神志不清,走火入魔,那可糟糕啦!」
自此後,兩人之間果真親如姐妹,程瑤迦話語漸多,說的卻都是家長裡短,譬如二姑家的女兒快到了出嫁的年齡,三叔家的侍妾在她走之前快要生孩子了,大伯家的孫子算起時間要週歲了……聽的李莫愁肚裡打了不知多少個哈欠。
這日兩人正說話間,忽然聽見小二在門口道:「李爺,有人來找您!」
李莫愁允了下來,只見一個氣宇宣揚的老頭進了門來,一見李莫愁就眉苦臉,作揖不已,口中大叫道「姑姑救我!侄兒這廂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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