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光那聲姑娘出口,李莫愁有些驚異的看向他,虧得今日她還專門罩上面紗,這人是怎麼認出自己來的實際年齡的,難道他看出了什麼?
她疑惑的目光自然穿不破黑紗,但是段曦光馬上改口道:「前輩的聲音聽起來就似是與我一般的年輕人似的,晚輩不自覺失了口,還請前輩見諒。」李莫愁有些將信將疑,但是也不點破,可是心中卻對這個段曦光存了些戒心。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雖然說一家的兄弟必定會有些相似,可是她不會傻到把眼前這人當作是段微同一樣看待。她反而覺得這個段曦光有些像是那個大王子,心機是比較深沉的。
「這有何難,我就領你出去吧。」李莫愁不多話,直接答應下來。
段曦光愣了一愣,解釋道:「前輩有所不知。我朱伯伯去見過金國的皇帝了,現在城門口的衛兵都拿著我的畫像,等著我自動送上門。」
李莫愁打懷裡掏出面具,道:「我有一張面具,你待會兒帶上就是,何必囉嗦那麼多。」她被這段曦光當成是前輩,於是真的有些前輩的樣子了。換句話來說,現在她這麼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反而是她真實的寫照,平時裡配著她年輕的臉龐,總是讓人覺得怪嚴肅的,如今有了面紗遮擋,反而感覺好上許多。
這面具薄如蟬翼,用料嬌軟輕滑。一看就不是凡品。段曦光大喜,躬身拜倒。李莫愁道:「你走不走?我可是這就要走啦。」
段曦光接過面具,往臉上一蒙,沒多大功夫就將面具帶好,笑道:「走,走,如何不走。」說完就上前替李莫愁牽著紅馬往外走。
李莫愁回身看看屋子。忍不住問道:「你不收拾下東西,不跟這家主人告別麼?」段曦光笑道:「我出來什麼都沒帶。只有幾片金葉子,還是貼身收藏的,屋裡不過幾件換洗地衣服,留給主人家穿就是。」
兩人一起到了城門口,守衛的官兵看了段微同的臉,點點頭放行,又瞧瞧李莫愁。攔下她道:「姑娘還請把面紗撩開些兒,咱們最近在搜捕罪犯。」李莫愁點點頭,將面向官兵的那側面紗撩開一點,那官兵看她真是女子,也沒為難,就放行了。
到了城外,段曦光要取下臉上面具,撕扯了半天卻是未果。李莫愁道:「先不要硬拉。這面具要把熱毛巾在臉上捂一段時間才能取下。咱們先找家客棧去。」
段曦光聽了大感神奇,連口誇讚,李莫愁也不接口,任他說個不停。北京城外不算繁華,可沿著大路仍有許多小客棧。
兩人尋了一家進去,還未站定。就有小二熱情無比的迎上來:「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李莫愁剛要答話,忽然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道:「阿彌陀佛,那邊的可是李施主,多年不見了。」
李莫愁定睛看去,居然是少林寺地和尚觀名。當年她帶林朝英千里迢迢跑到嵩山去求醫,就是這觀名幫了她,讓自己的師兄觀靜下山給林朝英治好病。李莫愁心中突地一聲,看向一臉茫然的段曦光。
現在的段曦光仍然帶著那張面具。當年在少林寺中的時日,她臉上總是帶著這張面具,若非如此。人家怎麼肯讓一個女子在嵩山居住。怕是早就打殺了。李莫愁不送聲色的走到段曦光面前,手背到後面。狠狠在他胳膊上揪一把,又對著觀名道:「這位大師可是認得我家李大鯤。」
段曦光是何等機靈的人物,被李莫愁一掐,再看那僧人一臉遇故人的表情,馬上醒悟到其中關鍵,忙對著觀名躬身道:「小子李大鯤有禮了。」
觀名看段曦光恭恭敬敬,笑呵呵地走到他身旁,拍拍他肩膀道:「李施主,當年我見你的時候,你才那麼小的人兒,帶著你師父跑來我們這裡求醫,如今一眨眼工夫,就成了這樣的壯小伙子,時光如梭,實在是讓老僧唏噓。」
當年李莫愁初見觀名時,他年齡有三十多歲,如今十多年過去,他也年近五十,自稱老僧也算是可以的。想起這個和尚當年對自己古道熱腸的相助,李莫愁心中暖暖的,不忍欺騙他,可是當年的事情地確必須保密才成。她怕段曦光因為什麼都不知道而出了岔子,拱手道:「不知道這位高僧名號是何。鯤兒在外學藝歷練,剛回家沒多久,他以前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觀名哈哈笑道:「我乃是少林寺的和尚,法號觀名。這位女施主可是李施主的親人?」段曦光忙道:「觀名大師,這是我家中一位前輩。她因為有些忌諱,所以不能拿本來面目見人,還請大師見諒。」
「無妨無妨!」觀名笑瞇瞇的打量著段曦光,拍著他肩膀,豪氣不減當年:「不過你這娃娃,怎麼還是當年一樣多禮,還大師大師的叫個不停,恁多禮節。」
段曦光垂目道:「禮不可廢,況且還在長者面前,更加要多恭敬。」李莫愁看著他地表現,覺得十分滿意。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越是謹慎越好,能不多說話就不多說話,能不表現出個性就不表現出個性,孺子可教也。
觀名笑瞇瞇的看著段曦光,拉了他到桌子旁坐下,笑道:「你師父可還好。」
段曦光道:「也沒什麼大礙。」
「上次我師兄給她治好了病,後來沒再犯過麼?」
「當是沒有,我這些年在外遊歷的時間比較多,不常侍奉在師父身邊。」段曦光思量一下,才沉聲答道。
觀名雖然出家甚久。但是在少林寺中卻是武僧,雖然佛法上面也有研究,可是性情最豪放不過,又古道熱腸,在寺中最有人緣,每次下山歷練,也廣交朋友。算是僧人中的一個人物。
他看當年地李大鯤頗有一股柔弱的女氣,現在長大了。居然是個高大的青年才俊,心中十分欣喜,只想和他多敘舊一番,奈何身上有事要辦,不能久留,他問起李大鯤行程,李大鯤還未回答。他的長輩就在面紗下道:「我們是去江南辦事。不知道大師去何方?」
觀名歎氣道:「真是不巧,我要去北京城中。現下年關近了,我們有些寺物要處置。」
三人作別後,李莫愁和段曦光要了一間房,又讓小二送來熱水,段曦光把人皮面具除下,問道:「之前不知道誰帶過這面具,這大和尚是認錯人了吧。」李莫愁點頭道:「是。」說完把這面具細心的收起來。也不多解釋。段曦光滿臉好奇,可是李莫愁不說,他也只好作罷。
此時是上午時分,太陽也才剛升起沒多久,兩人要了一間房,沒多久又退了房。結賬時老闆在兩人身上睃了好幾下。李莫愁像是沒看見他古怪的目光一樣,問道:「老闆,這裡往嘉興地路怎麼走?」
老闆聽她聲音柔和,落落大方,也不再多看她,答道:「你出去直往前走,再往前有個大鎮子,上面常有南北來往地商人,如今正好是年節,他們都著急過年回家。你們跟著一隊人就是。也不必那麼麻煩識路。」
出了客棧門,李莫愁牽過小紅馬道:「我走啦。」段曦光只是笑笑。一聲不響跟在李莫愁身後。此時大路上人來人往。過往的人熙熙攘攘。過了好幾個岔道口,段曦光還是跟隨這李莫愁,李莫愁回頭道:「你跟著我作甚?」
「只是同路,我也想去江南一行。」段曦光挑眉笑道:「我是去江南一位伯伯地別莊上住一段時間,他對我一向很好,這次出來我曾經碰到過他,他故意裝作沒看到,我才躲到了北京城中。」
李莫愁哦了一聲,也不再管他,又行走一會兒,段曦光笑道:「咱們都是去江南,那不如結伴同行,等到了地方再分開,可好?」李莫愁也沒有拒絕他的理由,點頭應了。
行了半天,果真來到一個大鎮子上,這鎮上人來人往,人歡馬叫,好不興旺。李莫愁找了一家茶館進去,叫過茶博士,給了他幾個大錢,問道:「我們兩人是要到南方去的,只是實在是人手太少,聽說這裡許多到南方的商隊,最好是到嘉興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們找一個。若是你能說成,讓我們加進去,就給你多付點水錢。」
茶博士臉上笑成一朵花兒,道:「您可趕巧了。我剛送走一撥客人,他們運了北邊的皮毛,要往南邊去,請了好多走鏢的。你們兩位想必是城裡地公子小姐,自己走當然不放心……」看著茶博士囉囉嗦嗦說個不停,李莫愁又扔出幾個銅子兒,茶博士一看李莫愁樣子,就知道她心中不耐煩,忙笑嘻嘻把銅子兒籠在袖子裡,出去給他們打探了。
過不多時,那茶博士領了一個大肚子武士過來,這武士穿著一身厚重的棉袍,個子不高,唯有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偏生他衣服穿的髒了,油膩處珵亮珵亮,看起來就似一個酒甕一般。
他兩隻圓圓的小眼睛一掃李莫愁和段曦光,對著茶博士道:「這便是你說的兩個人了?他們肯出多少錢?」那茶博士笑瞇瞇道:「這就是您黃四爺和這兩位談的。」說完兩眼眨巴著看向李莫愁,李莫愁數了二十個銅子給他,他才袖著手滿意去了。
那黃四爺大大咧咧往桌子上一座,對著段曦光打量個不停,李莫愁道:「你休要看他,此行是我做主。你要多少銀子,說出來吧。我們兩個家道中落,是到南方投奔親戚的,但是又恐路上不安全,所以才找上你們。」
「我知道,每年都有此等事情。我們帶上兩三個人也不算什麼。只是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也不容易。你們兩人一起給我三兩銀子好了。」這黃四爺精豆似地眼睛掃了一掃,大大咧咧說出這一句話。
李莫愁敲敲桌子,淡淡道:「黃四爺好算計,但是我們並不是有錢人家子弟,休要看我們衣服穿的光鮮,那不過先前世家弟子身份當著,剛出北京城沒換下來而已。我們兩人共二兩銀子,路上你們還要管我們吃飯住宿,否則不要再提。」
黃四爺聽了她要求,哈哈大笑:「使得,姑娘真是會過日子。不過咱們粗人喝的大碗茶,吃的糙米飯,晚上睡得也是大車店的通鋪,你們若是不嫌棄,那我自然沒意見。」李莫愁點頭道:「我們也是窮人,這個理會得。」
幾人這麼說好,黃四爺領他們去看了車隊的位置,說好下午就出發。李莫愁和黃四爺作別,又領著段曦光去買了粗布衣服,將一身行頭都換了,下午在車隊集合時,李莫愁和段曦光穿著打扮跟窮困人家弟子一般。
段曦光對她地行為雖然不解,可是只是照著她說的辦,李莫愁看他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心中防備更甚。這段曦光,瞧著可不像是能乖乖聽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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