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鳥鳴聲淋漓婉轉,聲聲入耳,李莫愁伸個懶腰走出草廬,深深吸一口山中清新的空氣。今日是月初,過了一刻鐘時間,就有一個小和尚前面,送來一月所需的米糧,李莫愁照常和他寒暄幾句,這小和尚就回去少林寺了。
李莫愁將糧食抗進屋裡,只見這屋子只有一張吱吱呀呀的木板床以及床上一床單薄的被子,牆角處放著兩隻破舊的陶土罈子,除此外並無他物。李莫愁抬頭瞧瞧頂棚,幾縷陽光從草廬的頂上漏出來,射成幾道金黃的光柱。昨日大風,屋頂的茅草被吹走一些,她無奈的搖搖頭,知道自己今天又要多了一項工作,就是修葺屋頂,免得下雨時候屋子又漏雨。
如今李莫愁在這人跡不至的山谷中住了已經有五個月時間,這山谷雖然清幽美麗,但是卻終日不見人煙,除了每月來送一次米糧的少林寺和尚,李莫愁竟然再也沒見過外人。這座小小的草廬,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每次有風吹來時,都會吱吱嘎嘎響,屋子的牆板也會隨風微微晃動,李莫愁初住的時候,提心吊膽了不知道多少次,後來慢慢的習慣了,得過且過之,大不了倒了再蓋一座。
在屋外的土灶裡生火煮了米飯,又從屋裡的壇中拎出一塊醃肉做菜,李莫愁坐在門框上開始吃飯。山霧尚未散盡,飄渺的霧像是白紗一樣飄動,李莫愁思緒恍然,彷彿回到五個月前——
李莫愁衝進屋子,只見林朝英淚水不住往外湧,阿玉剛給她換上的衫子已經濕了前襟。林朝英聽見李莫愁驚喜的喚她師父。摸摸她的腦袋,哽咽道:「莫愁。」李莫愁撲進林朝英懷裡,又哭又笑。
外面的觀靜和觀名聽見裡面地哭笑聲,連頌佛號。觀靜看林朝英已經醒來,就要告辭,李莫愁一幢心事湧上來,對著初醒來的林朝英拜了一拜:「師父,我還有事上山一趟。暫時不能陪師父了。」
「去吧。你替我多謝謝少林高僧的救命之恩。我聽阿玉說,你隱瞞了咱們的身份,這大是不敬,你就和高僧們說清楚吧。」
李莫愁聽著林朝英慈祥的話語,臉上一紅,她為了怕麻煩,刻意隱瞞三人來歷,現在看來,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莫愁點頭應允。只說自己還有事情要辦,就跟著兩個和尚上山去了。
到了山上,李莫愁掏出三寶給她的木牌,道:「有人給了我這個木牌,說我能憑它在少林藏經閣中觀書三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觀名一聽,大驚失色,道:「你是三寶的徒弟?」李莫愁搖頭道:「我不是三寶地徒弟。我是剛才你們所救地女子的徒弟。我師父是古墓派的林朝英,之前隱瞞身份。是怕我師父的病被耽擱了,隱瞞處多有得罪,請大師不要見怪。」
觀名聽她說的認真,忙拉著她到了戒律院,將此事報備。原來三寶當年在少林寺中住的十年時間。那可是名聲大振。稍有些資歷的弟子都對三寶的事情清楚無比。當時他臨走前,說自己弟子還會過來。戒律院的確是給了他一塊木牌。他弟子憑借這塊木牌能夠閱書三日。觀名也知道這件事,卻想不到三寶剛走不到五個月,他地弟子就尋來了。
李莫愁早在去福建少林經過河南的時候,心中就想去嵩山,甚至異想天開想讓阿玉帶著林朝英在前面走,自己在藏經閣呆上三天再趕上兩人,但是她又顧忌阿玉的性子,怕她辦錯事請,只好忍著心癢到了福建。如今來到少林寺,說不得要先把《九陽真經》給學會了。
木牌經了戒律院幾位長老的手,被證實是真的,李莫愁也被請到堂上說話。李莫愁到了堂上,只見四個蒲團圍成一圈,坐著三個老僧,只有一個空著。李莫愁進來,其中一位長眉老僧指指蒲團,示意李莫愁坐下。
那名老僧看她坐下,先是雙手合十,指著身邊的灰衣老僧道:「這位是我悟雲師弟。」李莫愁忙拱手見禮,那老僧執手回禮,一張核桃殼一樣的老臉不動聲色。老僧又指著另一人道:「這是我悟戒師弟。」李莫愁聽了,心頭一樂,強忍住笑意,對這悟戒老僧行禮。這悟戒,難道是悟能豬八戒的意思?這老僧乾瘦地猴兒一樣,怎麼不叫做悟空?
介紹完身邊兩人,這老僧指著自己道:「老僧叫做悟冥。」李莫愁也見過禮,悟冥眼光一定,問她:「不知道你師父可好。」
李莫愁忙笑道:「還要多謝觀靜大師救好我師父,我這次來,除了翻閱經書,還要謝謝觀靜大師。」
悟冥奇道:「你師父不是三寶麼?那你的牌子是哪裡來地。」
李莫愁答道:「牌子是三寶給我的,但是我師父卻另有其人。當初我和三寶遇見以後,他臨走時把牌子給我了。」
三個老僧面面相覷,眼神交流半響,悟冥才歎氣道:「三寶大師果真是奇人也。要是你說自己是三寶的弟子,我們還要細想你這塊牌子的來歷,現在是不用看了。下次若是小施主看見三寶,就說當日和他論佛法的幾位向他問好,若是他有時間,不妨再來寺中一聚。」
李莫愁懵懵懂懂點點頭,心中卻道:「這三寶行蹤飄渺,誰知道他又躲到哪裡去啦,我這輩子怕是再見不到了。」
三個老僧說完也不再多話,李莫愁喜道:「那我能去藏經閣了麼?」老僧點頭道:「去吧,你拿著這木牌出去,自會有人領你去。只是不知道小施主要香不要。」李莫愁搖搖頭,心中不解,不知道要香作甚。
李莫愁出去,拿著木牌問了問。果真有兩個僧人領著她去了。藏經閣外觀並不如何顯眼,但是防護甚嚴,幾隊武僧日夜巡視,周圍別說人,就連只螞蟻怕也進不去。見了李莫愁手中地木牌,這些武僧都驚異無比,更有一人躬身道:「你可是三寶地弟子?」
看著武僧恭敬的態度,李莫愁含糊道:「何事?」那武僧喜形於色:「當日三寶大師給我出了一禪。我至今不解。還望小師父給我解惑。」
李莫愁看他滿臉期盼,又皺眉苦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地樣子,不忍拒絕,點了點頭。這武僧忙道:「當日我問三寶大師什麼是佛法,三寶大師指指天上明月,然後走上三步,又指指天上明月。這六七個月來,我一直在思想這明月的意思。卻怎麼也不明白。」
李莫愁一聽也傻眼了,這叫什麼禪?說好聽點是在打啞謎,說難聽點三寶品德不好,是在忽悠人。但是看著這和尚苦思地樣子,李莫愁想了想,答道:「我曾經看過西方一個哲理,說的是一個人其醜無比,但是卻有許多漂亮姑娘對他日思夜想。心碎輾轉。他的朋友們都不理解,問他適合緣由。他就說自己從未想過男女之情,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一個朋友就笑著說:女人就像天邊的月亮,你如果刻意追求她,永遠也追不上她,但是當你不管她的時候。你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我猜三寶的意思,大約也差不多吧。」
武僧聽到一半。就俯身拜地,待李莫愁說完,臉上陰霾一掃而空,長身而立,大笑道:「我悟了,原來佛法就是這樣。」說完扔下手中梢棒,長笑著去了。
李莫愁瞧著這和尚,摸摸腦袋,這不過是關於西方的一個哲學家的典故,李莫愁向來是當作名人軼事來看地,難道它居然能讓人明悟?她知道地軼事十分多,自己怎麼從來沒悟過?
李莫愁瞧著那武僧離去的背影,還有些發呆,另一個武僧羨慕道:「多謝小施主點悟,我師兄的佛法必定精深不少。」李莫愁無奈的搖搖頭,就要進去藏經閣,那武僧道:「給小施主點上香麼?」
李莫愁聽見這話,想起剛才悟冥老和尚也說過什麼香,遂問道:「香?點香幹嘛?難道進來看書前要先焚香沐浴麼?」
這武僧呵呵一笑:「三寶大師沒對你說麼?當年他和我們少林眾僧打機鋒,贏了半年在藏經閣看書的時間。三寶大師分秒必爭,買了幾十捆黃香,每一根都能燃一天。他進去藏經閣,就點上一根,出來以後,就熄滅這香,下次再來,就把沒點完的香點上。如此整整過了十年時間,把香用的只剩下三根,此時他也悟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留下話說自己的徒弟會再來把三根香用完。不過這十年時間,三寶大師對我少林寺眾弟子教導了不少東西,許多師兄弟都願意來藏經樓當值,為地就是能聆聽大師教誨。如今小施主一到,就讓我師兄悟了,實在是名師高徒。」
李莫愁聽著他恭維的話,覺得腮幫子一酸。忙點頭道:「那就好,你點香吧,我進去了。」
藏經閣內幾十排書架林立,上面整整齊齊擺著無數書,更有幾個專門的架子上放著用木簡絲綢之類材料寫就的經書。李莫愁走到架子旁,問向一名正在清掃的和尚:「這些經書哪些是佛經,哪些是武功心法?」
這和尚聽她一問,驚了一驚,指著左邊三派書架道:「這邊的三架是武功心法。」又指指右邊十幾排書架道:「這邊的是佛經。」李莫愁又道:「那哪裡是梵文的佛經?」和尚指指最左邊地一排道:「這裡都是梵文的了。」李莫愁點點頭,走到那排書架旁。這書架上只擺著百來本書,上面歇著奇形怪狀地文字,李莫愁是半個也不識,哪裡能看出來哪個是《楞伽經》,不過李莫愁卻不管這些,她只要找到書的夾縫裡寫著漢文的就是了。
瞧見李莫愁不看武功心法,也不看普通的經書,直奔梵文的經書而去,那和尚大驚之下也不禁大為服氣,三寶大師地弟子。果真不同凡響,小小年紀都能看懂梵文地東西,這梵文佛經,在寺中能看懂的人只怕不超過十個人。
李莫愁看那和尚清掃之後就出去了,遂一本本檢驗起來,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地東西。看著字裡行間那一個個清俊的漢字,李莫愁心跳毫無預兆的加速起來,她甚至覺得安靜的藏經閣裡滿是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李莫愁強掩住自己想要大叫大喊的激動心情。匆忙開始背誦。卻因為太過興奮。口中喃喃地念了半天功夫,卻什麼也記不住,腦中還是一片空白。見此情形李莫愁只好走出屋外,一盆涼水兜頭淋下,又走回去。
看見李莫愁這樣奇怪地舉動,外面的幾個僧人都搖頭不已:「三寶大師的弟子果真像他一般癲狂。」
被涼水一沖,李莫愁這才平靜下來,重新拿起書看起來,藏經閣中梵文書架在角落之中。這幾日雖然有人進來,可是卻沒有人來這邊。寺中和尚偶爾有進來參閱經書的,但知道李莫愁是三寶的弟子,見她聚精會神的看著一本梵文經書,都不敢來打擾,李莫愁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將九陽真經背誦的滾瓜爛熟。
李莫愁這幾日的行動也都被匯報到戒律院,悟冥聽了,笑意盈盈。卻不多說話。
這日終於將三根黃香燃盡,李莫愁這才意猶未盡地出去。這九陽真經,她已經背誦的捻熟無比,現在需要的就是找個地方練功了。她剛要拜別,就有一名僧人問道:「不知道小施主這六年要住到哪裡?」李莫愁聽的一愣,道:「什麼六年。什麼哪裡?」
這僧人笑道:「三寶大師當年去了以後。戒律院長老新出了一條寺規,就是外人要是在藏經閣中看一天經書。就要待上兩年,要是看一天武功心法,就要待上三十年。你在藏經閣中看了三天的經書,自然要待上六年。」
李莫愁膛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原來少林寺的和尚們也可以這麼奸猾,這寺規不是專門對付自己的麼?要是自己最後背完了經書忍不住再去看看武功心法,找那本易筋經,現在豈不是要被關上幾十年不成?真是太驚險了,天下果真沒有免費的晚餐。
這時一堆武僧圍上前來,齊聲道:「小施主這六年要住在哪裡?」李莫愁看這些人手握鐵棍,人數又不多不少十八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苦笑道:「你們怎麼不早說。」
嘩啦啦一陣風聲,又是兩片茅草落下來,直落到李莫愁地飯碗裡,將她從回憶裡驚醒。李莫愁呸呸兩聲,把草捏出來。當日她乖乖留下來,一番交涉後,少林寺允許每年能有親人看她一次,不過不能是女子,看來今年來的應該是曲名江等人。
來到這片山谷前時,她最後見了林朝英一面,讓林朝英不要說出自己地女子身份,不然少林寺知道有個女子曾經混進來,到時候她受的懲罰可不會只是關禁閉了。這少林寺身為天下武學的中心殿堂,果真不是好闖的。
這五個月功夫,李莫愁將九陽真經已經練到第一層,體內真氣浩浩蕩蕩,綿綿不絕,比她當初練玉女心經時何止多了幾倍。山間山風十分大,到了晚上寒冷無比,李莫愁剛來的時日還覺得冷,現在卻週身暖洋洋地,早就沒有了那種蜷在被子裡還凍得發抖地經歷。
少林寺每次送來的米糧都不算多,她除了練功還要捕獵鳥獸,此地在少林寺地管制下,從沒有獵人進來過,山中動物肥美無比,品種繁多,都便宜了李莫愁。今日她獵一隻五彩野雞,明日獵一頭野豬,小日子過的還是不錯的。唯一不美的是新鮮蔬菜甚少,但是想到此時自己是個階下囚,能有肉吃就不錯了,李莫愁就不覺得生活很苦。
吃完飯,李莫愁收拾完碗筷,到山間去割茅草補屋頂,這屋子住起來實在是難受,昨晚風大,屋子被刮得吱吱呀呀叫個不停,響動的前所未有兇猛,早起屋角的木柱都有些移位,看起來像是命不久矣。想起自己還要在這裡住五年多,李莫愁歎息一聲,將薅了一半的茅草拋下,心道自己要再蓋個屋子了,不然到時候屋子倒塌了自己可住在哪裡。雖然露天別有一番風情,可是野獸總是要防的,就算功夫高,也扛不住像個野人一樣住幾年,李莫愁可自以為是個文明人啊。
只是想要蓋房子就需要工具,李莫愁一點工具都沒有,雖然現在她內力略有進境,但是也沒法將一整棵樹弄斷,何況她雖然喜歡木房子,但也得是那種精緻無比的木房,就憑她的三腳貓手藝,估計只能蓋出個亂七八糟的木窩。還不如蓋個土房。
李莫愁想到土房,心中一動,想到山谷中有不少的洞**,有些稍微加工一下,就是簡易版的磚窯了,要是自己燒出了磚頭來,不是就能提早幾百年住上紅磚房麼?想到此處,李莫愁仰天哈哈大笑。笑了半天,自己又失望起來,要是想住磚房,還得燒水泥,她對這個一竅不通,而且就算人品大爆發,主角模板上身,燒出來水泥,也不會蓋房子。當年那些豆腐渣工程,房子倒塌的可不是一兩棟。被木板砸了沒什麼,要是被漫天的磚頭砸下來,就算是王重陽這等天下第一的高手估計也得沒命。
李莫愁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王重陽要是被無數板磚追著拍,那是多麼可樂的事情。李莫愁笑一會兒愁一會兒,一上午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但是補屋子的茅草卻只採了一小捆,遠遠不夠。若是晚上補不好屋子,又要拖到明天了,誰知道天什麼時候下雨,李莫愁看著那捆茅草,悻悻的開始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