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林家人再怎麼不看重林忘,但到底他也是林家孩子,他們得知他平安無事,還是高興的,同時也知道了林忘如今正在虞城首富顧二爺府上當廚郎。()
在張氏眼裡,宰相門前七品官,話他可能不會說,但道理懂,自己兒子在顧府當廚郎,他便覺得是多了不起的事,跟未來女婿說話時,也時常提起,吹噓自己的兒子怎麼怎麼的好。
柳若虛也是個精明的,誰不想攀上顧二爺,聽說林家小弟在顧府當廚郎,真有了點興趣,便多問了幾句。
「我那兒子有雙好手藝,會做的菜可是一般人家不會的,吃過的人就沒有說不好的,要不然那位二爺怎麼別人不要,偏偏要我兒當廚郎?就是那個那個那個『煲君滿意』,我兒子以前可是在那當大廚呢。」
柳若虛做生意的,也會看人,知張氏這種人嘴裡的話,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錯了,聽前面的時候還不太在意,聽後來他提到「煲君滿意」,不由得一愣,那家店雖小,但因月餅和豆芽菜一事,倒也小有名聲,柳若虛自己又是個干酒樓的,再加上那飯店最後鬧了個「人腦油」事件,所以他對這件事還真知道一些,甚至他知道那飯店的老闆和廚子其實是一個人。
「哦?他還當過大廚?『煲君滿意』我也聽說過,還在的時候生意是不錯。」柳若虛不動聲色地問。
張氏見柳若虛來了興趣,更是口沫橫飛,又說自己當時在虞城時見那飯店如何紅火,無論什麼時候去,裡面的桌位都是滿的,他當然是誇大了,張氏吹起牛了,簡直能給牛皮吹到天上。
說著說著,張氏心思活絡,眼睛骨碌一轉,看了看柳若虛,主意已定,臉上笑容又深了幾分,道:「若虛啊,你是不知道,我們如花心靈手巧,模樣頂頂好,性格又溫柔,心地又善良,村裡人誰不誇他?當初想娶他的人,在我家門口能排到村頭。只不過哎,只不過有一年地裡遭了大災,眼看過不下去了,家裡人都要餓死了,實在沒辦法,才給他賣給一位員外老爺當妾,那員外喜新厭舊,他夫人又慣會拈酸吃醋,整日排擠我家如花,時時虐待,後來索性趕他出來,我們如花骨子裡好強,自個來城裡賺錢,貼補家裡,著實是個孝順的孩子。」
說著,竟灑了幾滴淚,用袖子擋著臉,烏了烏突哭了起來。
「不必難過,如今柳暗花明,都熬出來了,似玉嫁給我,保證她有享不完的福。」柳若虛見狀,開口勸了幾句。
張氏抹了抹眼:「是啊,如今也熬出來了,似玉有了好歸宿,以後全家人就能跟著享福了。」
雖說成親以後柳若虛肯定會幫襯林家,但這時聽他自己說出來,心中還是不快,有種娶了妻子,同時把她一家人也娶來的感覺,柳若虛當時看中似玉,一是因為她的外貌,另一個原因也是似玉家人口簡單,滿打滿算就這麼幾口人,不像其他女孩,呼啦啦一大家子。柳若虛斂下眼瞼沒說話,執起茶盞抿了口茶,掩飾自己面上不屑的表情。
張氏絲毫沒察覺出柳若虛異樣,見他順著自己話一直往下說,底氣更足,於是將心中打算全盤說了出來:「若虛啊,你看如花也著實不容易,我原先想著等似玉嫁了後,再找個好歸宿,可是別人我都不放心,我們那如花性子老實,柔柔弱弱,到哪都受人欺負,我看啊我看啊不如讓他給你當妾怎麼樣?在你身邊有似玉照看著他,我也放心。」
柳若虛想不到張氏會提出這個,驚了一驚,對於張氏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若林家小弟真是「煲君滿意」廚子,那他就是那飯店老闆,為何林家人像是不知此事一樣?再說了,一個小哥能自己開起飯店,會老實到讓人欺負?
「這事不小,我得考慮一下。」柳若虛敷衍道,但因他真對「煲君滿意」的廚郎有些興趣,所以並沒說死拒絕,只等著將如花這人仔細調查一番,若他真是「煲君滿意」的廚郎,他並不介意納他為妾。
張氏見這事有門,立刻咧嘴笑了起來,語氣卻有些隨便:「不過納個妾,算的什麼大事?」
「再怎麼說如今他在顧府當廚郎,一般人家簽下人年頭不會短,我總歸要和顧二爺去打個招呼。」
顧二爺比柳若虛有實力這是眾所周知的,張氏也明白,他之所以捨近求遠沒打上顧二爺注意,是他壓根不信如花能有這個本事。張氏想林忘在顧府是當廚郎,不是當貼身伺候的下人,平時也難見一面,再說了,若真有什麼,不會都一年了,林忘還是廚郎,所以在張氏心裡,顧二爺就是單純看上的林忘廚藝,所以剛剛吹噓他廚藝好的時候,張氏是一點都不心虛。
這件事,柳若虛還真有點上了心,就像張氏說的,不過納個妾,並不算什麼大事,況且他也不能讓妻子的兄弟在別人府上當下人,不如就放在自己內院,也省得日後他在外面做了什麼事,牽扯到似玉身上。在古代,一個人的名聲若不好,他的兄弟姐們也會受到牽連。
「安平,準備一下,明日登門拜訪顧二爺。」
話分兩頭,張氏找柳若虛套完近乎,就回到了如今他們租的院子,這租院子的錢自然是柳若虛出的。
林似玉如今正忙著待嫁,閉門繡嫁衣,一人關在屋中很少出來,張氏想自己既然跟柳若虛提了納如花的建議,若他接受了,到時似玉才知道,她肯定會大鬧一場,弄得誰臉上都不好看,不如提前告知她,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最多在家鬧一鬧就完了。雖說如此,可就連張氏如今都有點怵頭似玉,站在院當中躊躇好一陣子,才敲響了她的門。
進屋後,就見似玉捧著火紅的嫁衣,上面的富貴牡丹正怒放著,繁花似錦,映著她白淨的臉紅撲撲的,似玉執著一根雙孔針,繡得仔細,她見張氏進屋後,將嫁衣往前推了推,撒嬌般地說:「良,我口也好渴,想吃荔枝膏了,你上街給我買好不好!」
張氏有些不自然,坐在了桌邊:「好,一會就去給你買。」
似玉嘻嘻笑了起來,指著嫁衣又開始討論針法。
張氏心中裝著事,大半沒聽進去,似玉也察覺出自己良的異樣,閉上了嘴,露出狐疑的表情。
張氏咬了咬牙,說:「閨女啊,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似玉也預感出不會是什麼好事,收起了笑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你也知如花現在在顧二爺府上當廚郎,那二爺雖是虞城首富,但當廚郎也出不了頭,沒準什麼時候就被別人頂替了下去」
似玉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提起了如花,她不願意聽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臉上有些不耐煩,見張氏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她低下頭又繡了幾針。
張氏見狀,聲音一頓,氣自己的話被無視,於是一口氣道:「我今個兒和若虛提議,讓他納了如花,他說可以考慮」
「良!」似玉那一針紮在了手上,手指肚冒出了細小的血珠,她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快噴了火,聲音尖銳刺耳:「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似玉越想越氣,一揮手,將身邊的針線盒一股腦摔在了地上,裡面的針、線、珠子散了一地,她咬緊了牙,大聲道:「為什麼?」
張氏本身也不是吃素的,他雖然料想到自己女兒肯定會發脾氣,可真當著他面發了,他又不能忍,猛地站起來,用比她還大的音量道:「喊什麼?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家好?如花的那種過往,你讓他以後怎麼辦?他性子又不討喜,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了,日後怕是與人當妾都難,難道咱們養他一輩子嗎?」
「那就犧牲我是嗎?那就犧牲我?他憑什麼和我爭男人?他有什麼資格給柳若虛當妾?」
張氏恨恨地啐了一口:「什麼爭男人?那柳若虛又不是沒有妾?再說如花當他的妾對你也有好處,在那種深院裡,除了自己的親兄弟,你還指望誰能和你一條心?柳若虛若不喜歡如花,咱們便當他白養著如花,若是喜歡,正好於你也有利,你倆一起攬住他的心,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姐弟、兄妹共事一夫,多著咧!」
「我不管,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似玉大喊大叫,連嫁衣都扔在了地上。
門外的林老爹、林大哥、尤氏早聽見了動靜,奈何這倆人在家裡霸王慣了,是以他們只躲在遠處聽著,並不想進屋勸幾句。
「你不同意也沒有用,反正我已經說了,就看柳若虛同不同意了!」張氏說完,扭臉走向門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似玉站在床邊,大口大口喘著氣,氣得她渾身顫抖,然後發洩地大叫了幾聲,臉上表情狠戾的可怕,她一下子衝到屋中央,將桌子上的茶杯茶壺統統揮在了地上,然後又把凳子踹向門邊,屋中辟里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彷彿屋子都跟著顫了起來。
林老爹跺了跺腳,看著立眉嗔目的張氏,一個勁地說:「你惹她做什麼,你惹她做什麼?」
林大哥也看了眼房門,猶豫一下,扭臉衝著尤氏說:「絮哥兒,你進去看看,也勸勸小妹,馬上就出嫁了,別讓她傷著。」
尤氏聞言瞪了瞪眼睛,猛地搖頭,林大哥的話提醒了張氏,似玉發脾氣不要緊,就怕她弄傷自己,現下心中也有點後悔,可他並不承認,眼波一轉,催促尤氏:「你進去看著她。」
張氏都發話了,尤氏不敢違背,只能苦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過去,在門口躊躇一會,方推開門,一進門,只見有什麼東西快速砸過來,好在尤氏反應快,下意識向左邊跳了一步,堪堪避過。崩的一聲,那東西扔出門外砸在地上,尤氏回頭一看,見是一隻精緻雕花木匣子,如今被摔裂了,分成了兩半。
張氏見了,又嗷地一嗓子,躥過去撿起兩半的木匣子:「敗家玩意,這匣子是黃花梨的,當時你非要,給你買了又不珍惜。」
他說這話,更激起似玉的性子,見她現下連金首飾都扔出來了,站在屋中大喊:「這窮酸玩意我不稀罕,往後我是柳夫人,狀元樓老闆的正妻,要什麼沒有!」
尤氏為難地站在門邊拚命安撫,好在似玉就是扔給張氏看的,直接扔出門外,並不砸向他。
林大哥和林老爹拉了拉張氏,小聲道:「你少說兩句。」
張氏心疼地拾著扔在地上的東西,卻真的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