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屋裡,林忘就踩著凳子,拿著竿子把幌子掛了起來。林忘的動作引來周圍人注意,一些人在邊上看了會,鄰里間的人還會對林忘說上一句「恭喜」。
過了一會,吳大幾人來了,打老遠就看見林忘的店掛起了招牌幌子,一個個格外興奮,還裡店舖有些距離的時候,就開始嗷嗷叫喚了起來。
「林小哥,林小哥,你把幌子取回來了啊?」
說話間,幾個孩子走到門前,卻不進門,而是抬著脖子看那顏色乾淨亮麗的幌子,只是他們沒一個識字,到現在仍不知林忘的店叫什麼名字。
「林小哥,這四個字念什麼?」栓虎在門外大喊了一聲。
林忘原本是想把店名取成「煲你喜歡」,主要是為了噱頭,後來因這店名實在露骨,讓人聽了根本聯想不到食館,這才改成「煲君滿意」,這名若放在隨便一個人開的食館,也還說得過去,可怪就怪林忘是個小哥,他即便將「煲你喜歡」換成「煲君滿意」,仍然會惹人遐想,路過的一些公子見出來的是個小哥,不少露出了怪笑。
「呃,你們先進來再說。」林忘衝他們招了招手。
幾個孩子對周圍的情況不是毫無所覺,只是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於是滿臉疑惑地跟著林忘進了店。
自從上次跟人吵架,被人說跟吳大他們不清不楚後,林忘很是注意,和他們在一個空間的時候都會敞著門,桌上點著燈,外面看裡面清清楚楚,行事坦蕩,知道他們只是坐在桌前說話。
「林小哥,店名到底是什麼?」吳大一針見血問了出來。
「呵呵,我取得店名可能有些直白。」
吳大皺了皺眉,其他三人一臉好奇,尤其是四狗子,抓耳撓腮,一個勁地說:「到底叫什麼,林小哥你趕緊說啊!」
「咳。」林忘下意識先咳了一聲:「煲君滿意,煲仔的煲。」
四人動作一致地瞪起了雙眼,半響沒說話,是個人聽到這名字也不會想到食館,而是往另一個方向想。吳大張嘴開開合合,然後乾巴巴地說:「是有些直白,不過也很有特點,容易讓人記住。」
「就是就是。」其他三人跟著附和。
林忘心想這個名字你們都這樣吃驚,若知道我原本打算起的名字,還不知會什麼樣反應呢。
眾人說了會其他,就一起去夜市擺攤賣醒酒飲了。
翌日一早,高陽酒店的夥計就給林忘送來了酒,林忘自己是掌櫃的,便在廚房把就都給打開,挨個嘗了一口,他之前對酒研究不大,也說不出什麼頭頭道道,只感覺貴的酒滑過喉嚨很柔軟,便宜的則有些發硬、劃嗓子。
中午的時候,打外面走進來幾個身穿公服的人,林忘也分不清他們是衙役還是公捕或是別的什麼名堂,只知穿這樣的是在衙門裡當差的。
那幾人一邊往店裡走,一邊故意大聲嚷嚷:「小二,有客人來了,還不出來招呼?」
林忘店舖還沒有開業,每日掩著半扇門,這幾人分明是故意上門,林忘見他們穿著公服,下意識地有些緊張,因想起了楊小哥的話,同時心中又有些期待,知道和他們打好關係的話日後就不會有地痞流氓上門來搗亂。
林忘快步迎了出去,替他們把那扇關著的門也敞開,嘴上說:「幾位官爺進來坐坐,小店還沒有開張,也沒有什麼好的事物,只能先請幾位爺吃幾杯酒。」
那幾人聽了這話,又見林忘是個小哥,心中有些飄飄然,跟著進來,撿了張桌子就坐下,其中一個故意問道:「誒?這家店換主人了嗎?」
「是呀,聽說這家店原本的當家得急病死了,那家小哥便把這門面租於了我,幾位官爺稍等,我去給盛酒。」說完,林忘就走回廚房,他既然想打好關係,這會就不可能上差等酒,索性給幾人盛了店裡最貴的珍露酒,然後端了出去。
「幾位官爺對不住,店裡食材還沒送來,什麼都沒有,只能請幾位先吃口酒,待日後小店開張,幾位再來,定好好招待一番。」
幾個官差吃了口酒,都嘗出是珍露酒,而非便宜的,又聽林忘這麼說,當下對他印象不錯,再開口,語氣也沒這麼蠻橫了。
「這店裡就你一個人啊?」其中一人吃酒最快,不一會,臉上就有了顏色,他頻頻看向林忘,雖眼神有點露骨,但也沒有什麼不適宜的舉動,言談也還正常。
「夥計們出去採買了。」
「嗝,是嗎!」
幾人又互相說了會閒話,恰巧這時,替林忘找算賬先生的牙郎匆匆來了店裡,在看見其中坐著幾位官差後猛地一抬頭,跟變臉似的立馬掛上燦爛微笑,規規矩矩問了聲好,聲音都比往日柔了三分,那幾人正喝在興頭上,就沒有搭理他。
牙郎將林忘拉到一旁,說:「我又給你找了個算賬先生,是個落第秀才,你待會跟我過去看一看?」
林忘看了一眼那幾位官差:「一會的吧。」
「曉得曉得,等你忙完的。」那牙郎也不想跟官差打交道,得著林忘信後,跟幾人大聲道了別,又急匆匆走了。
那牙郎前腳剛走,這幾人中最年輕的一位就開口道:「掌櫃的要找算賬先生?」
林忘點頭,謹慎地隱瞞這家只有自己一人的信息:「我家頂多認識一兩個字,寫卻是不行,想雇個能寫會算的。」
那人喝的臉頰也是一片紅,他說:「我給你介紹你個算賬先生。」
林忘一聽,心中咯登一聲,若是官差推薦的,那他不好拒絕,誰知道介紹來的人是怎麼樣的,即便大字不識毫無本事,但能與官差有關係,又不能輕易得罪。
林忘心中大呼倒霉,面上還強作歡笑:「咱們小門小戶,官爺您介紹的人怕是屈才了。」
那人連連擺手,還不及說什麼,旁邊那個人就大力拍了拍他後背,說:「你說的不會是陳傻子吧?」
林忘見那官差竟然真的點頭,心中直冒苦水,他想那人被稱為「陳傻子」,想來應不是什麼太好的。
「你小子,倒是個菩薩心,還管那傻子?」
年輕官差搔了搔頭:「我看他這樣,也怪可憐的,不如幫一把,就當積了陰德。」
「那是他傻,活該落個這樣下場。」另一人咕噥一句。
按說官差年紀小,資歷應該也最淺,但林忘看年輕官差在這些人中並不是受欺負的,隱隱還有股被別人讓著三分的意思,心中有點拿不準。
那人見林忘一臉茫然,這就解釋道:「那人叫陳升,不是本地人,五年前因些事情被牽連,就一直關在牢裡,連生員的資格都一併革除了,如今咱們大人開恩,放他出來,他倒是能寫會算。」
林忘心中還有些不信,畢竟叫陳升那人可是被關過五年牢獄,誰知他犯了什麼事,為人如何,手腳乾淨不乾淨?
其他幾個官差不等林忘有反應,就笑了起來,其中一個說:「什麼因事被牽連,那就是他犯傻,為點子屁大的事情,就要狀告他們縣令,未果後竟然還要上訪,我說他腦子就是有病。」
另外幾人跟著附和。
林忘聽他們這麼說,心中有些鬆動,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關進牢裡,那品格應不會有什麼,跟他原本猜測的小偷小摸大相逕庭,就不知這幾年在牢獄裡待的會不會近墨者黑。林忘心中雖不願意,可礙著官差的面子,不好拒絕,又想這陳升跟那官差非親非故,八成真是他忽然生了善心,不如就先答應,讓陳升做幾天試試,之後再打發了。
「既然官爺都開口了,我又怎麼能說個不字?不知那陳升現在在何處?」
「他被放了出來,身無分文,也回不了家,天天在外面靠乞討為生,掌櫃的若是答應,我明天尋了他,讓他來你店裡。」看來那個年輕官差真是有個慈悲心腸,或是說還沒被大染缸染黑。
林忘點了點頭:「行,那我明天就在店裡等他。」
幾個官差還穿著公服,也不是無所事事能一直呆著,吃完酒後沒多留,直接揚長而去,林忘苦笑著都收拾了。
晚上的時候,林忘將這事跟吳大他們說了,果然,他們同林忘擔心的一樣,即便那人原本是好的,也怕他在牢獄裡學壞,又因是官差介紹的,不敢輕易拒絕。
吳大的想法和林忘一樣:「先看看吧,不行的話等過過就給他打發了。」
栓虎問:「可是林小哥,你之前找不著算賬先生就是因為沒地方給他們住,今聽你一說,那陳升也不可能有地方住,你怎麼安排?」
林忘臉上露出個尷尬的笑容,每當他麻煩別人辦事,就會是這個表情:「我聽說他是靠乞討為生,你們能不能讓他住進養濟院?如若他不肯,正好借這個由頭給他打發了,如果他肯,便先這麼著,每日跟你們一起來一起走,即便他不好,也找不到機會使壞。」
這在吳大看來根本不叫事,若是說分給他一口飯吃,他們可能會猶豫,林忘又是管他們吃飯,只是騰出點地方讓人晚上睡一覺,很是簡單。
「好,就這麼著,如若他真是個好的,林小哥你也省了一人的月錢,跟我們一樣只天天管飯,他若不服,我們替你敲打他。」
「他一個花子,就算能寫會算,還指望別人真給他當先生雇?」栓虎也在一旁附和。
其實林忘心中隱隱也有這個想法,就是不敢抱太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