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車回家之前,林忘在街上又遇見了水郎,這水郎對周圍買他水的家家戶戶都熟記於心,誰家水快喝完了,誰家還差點,他心中都有個大概的譜。林忘看見他,心中一樂,想著到省的自己找了,於是喊道:「水郎!」
那水郎還記得林忘,沖林忘笑了一下:「小哥,可是要水。」
林忘點點頭,然後看了眼他車上的桶:「我這次多要點。」
水郎聞言笑得更歡,想著早些賣完,早些回家,於是這就跟著林忘一起往回走,邊走還邊說話:「小哥這次要多少?」
「二十錢左右的吧。」
水郎聽了後愣了下,一般羊女巷附近的人很少一口氣買這麼多水,他看了眼自己車上的水,想想正正好好,剩下的正好有二十錢左右的。
不一會,倆人來到了羊女後巷巷口,林忘推著車回身說:「你先等一會,我先把車推進去。」
水郎應是,林忘推著車進巷子,這車大大小小正好,在狹窄的巷子裡也不會覺得難行,來到家門口,將兩扇門一打開,小車直接推進了屋,然後林忘拎著新買的兩個木桶出了屋。
「王力家的,能幫我看下門嗎?我去買水,這就回來。」林忘衝著在門口的王力家小哥大聲地說。
鄰里之間難免有幫忙的,王力家的雖然也愛和別人說一說林忘的八卦,但這會還是爽快地答應。
林忘提著木桶來到巷口,走到水郎旁邊,他將桶擱在地上,說:「打兩桶水。」
林忘買的桶便於提攜,比水郎車上的要小將近一半,水郎將車上的一桶水直接卸在了地上,然後兩個桶放一起,這就給林忘舀水,林忘不敢讓他裝的太滿,每桶裝個七八分。
裝完後,林忘問:「多錢?」
「二十個錢。」
林忘笑著搖了搖頭:「我這兩桶水根本沒裝滿,與上次的相比,不值二十個錢。」
水郎自知確實如此,他不想林忘這麼精細,便也笑了笑:「我這一桶是要賣二十個錢的,卻忘了剛剛給人舀了一小罐,你也看見了,剩下的都給你了,那就十八個錢。」
林忘想這些水倒也值十八個錢,只是他又說:「我一口氣買你這麼多水,你也能早點回家了,再便宜些吧。」
水郎苦笑一聲:「那在便宜一個錢。」
林忘這才點頭,數給他十七個錢。林忘將桶的蓋子蓋好,一手一桶,提了起來。這身體原本沒幹過什麼重活,林忘提起桶後,差點走不動,那水郎是個鄉下漢子,心眼不錯,見狀還熱心地問:「要不要我幫你提?」
反而是林忘不好意思了,剛剛自己還抹了人家一個錢,人家還好心要幫忙,但又想總不能一直靠別人,於是笑著拒絕了,他咬著牙,提著一口氣將水運回了屋,好在他家離巷子口沒多遠,就是這麼幾步,等放下桶後,他兩條胳膊發酸,抬起來都不停地抖。
林忘坐在一邊歇了會,這一通折騰下來,又覺得有點餓了,他走到灶台邊,從鍋裡拿出了中午剩的糰子,也不熱,就這麼直接咬了一口,頓時覺得嘴裡梆硬,就好像咬了塊塑料,難以咀嚼,跟之前吃的口感完全不同。
他嚼了好幾十下,腮幫子都酸了,才將嘴裡這小口嚥下去,林忘看著手裡的糰子詫異:「怎麼會這樣?」
林忘捏了捏手裡的糰子,這糰子涼了後變的極硬,一點粘性和柔軟都沒有了,林忘將糰子重新放回鍋裡,燒火熱了一熱,加熱後的糰子比剛才好點,但卻沒有新做出時的口感,吃起來還是有些費勁。
可能這烏糯面就是如此,林忘看著剩下的幾個糰子,有點鬱悶,想著下次吃的時候還要做再少一點,吃幾個做幾個,但這烏糯面又頂飽,他吃兩個就夠了,這量還真不好掌握。
吃完飯活動了會,免得食物在胃裡存食,這會天已經黑了,家家戶戶正忙著做飯,林忘卻躺在了床上,想先睡一小覺,一開始他也睡不著,慢慢的,聽著隔壁規律的剁菜聲,一點點也睡著了。
林忘睡的不算太沉,時而也能聽見外面的動靜,當他聽到巷子裡陸陸續續傳來來往往的聲音,林忘一下子就醒了,從床上坐起來。
略微醒盹,林忘從床上下來走到廚房,這就開始為一會的小吃食準備,倒不是林忘太懶,都將活推到最後做,而是這東西本就極為簡單,林忘又想保持熱度,是以才在出門之前動手。
林忘將買來的水放在大鍋裡燒,另一邊他抽出刀子,想將蘋果切成小丁,他原本是廚師,刀工極好,奈何現在這具身體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握著沉重的鐵刀有些吃力,用起來自然十分不方便,所幸是切塊,便沒幾下就切好了,他想若是以後做菜切細絲,怕是有些費勁。切好蘋果後,林忘將它們分別放在兩個桶裡,等水燒開,直接倒進桶裡,拿蓋子一悶,這蘋果醒酒飲就做好了。林忘愛鑽研吃食,這個蘋果醒酒飲是他以前在電視上學到的,說是蘋果裡面有某一樣東西,能醒酒、緩解噁心,操作起來卻極為簡單,就這麼悶上一會就好。林忘想不管是天冷天熱,人們在喝醉酒後,尤其在吐過之後,還是喝點熱和的東西比較舒服。
做完後,巷子裡的動靜也小了下去,林忘打開門,先將手推車推到門口,接著將木桶提到車上,鎖好門,推著車就往巷子口走。
車上裝著東西和空車推又是不一樣了,雖說這車子就是運物的,並非平板車,而是有個凹型的鬥,但四壁到底不是太高,連木桶的一半都沒有,林忘又是第一次推,總怕車子顛簸,將木桶摔了,一開始他走的是極慢,後來一點點掌握了竅門,有些快了起來。
比上次空人去多用了一些時間,林忘出門晚,走的又慢,等他來到夜市時,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段,但是卻已經沒有了供他停留叫賣的位置。林忘不得不小心地避開人群,他徑直往前推,也不停留,也不吆喝,也不說尋找位置,有人好奇多看了兩眼,但夜市上商品花樣極多,也不在乎林忘那一樣,人們頂多是看,卻沒人開口問的。
往裡走,大型酒樓妓院多了起來,小攤小販卻稀稀拉拉變少,來這裡的人都是有錢的人家,吃或者耍錢都在樓裡面,出來時不是醉醺醺的,就是攬著鶯鶯燕燕,也沒心思看外面的這些,林忘卻很容易就找了個好位置。
傻愣愣地站了會,也不見有人從樓宇裡出來,林忘心中難免有點打鼓,又為自己接下來的叫賣而覺得尷尬。
又等了會,總算看見前方樓門口傳來的動靜,幾聲騾子的嘶鳴,間或一些吩咐的說話聲,林忘緊了緊車子的扶手,不一會,就見一輛騾子車一點點駛了過來。
林忘清了清嗓子,一張嘴,吆喝道:「醒酒飲,醒酒飲,甜絲絲、溫潤潤的醒酒飲。」
那騾子車在經過林忘跟前的時候他叫的更賣力,可惜那車子毫不猶豫地在他身前駛過,一瞬間,林忘有點洩氣,垮下肩膀,頓時不叫了,可隔了幾秒鐘,那輛騾子車停了下來,然後掉頭又回來了,這會,林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騾子車停在林忘跟前,駕車的是個家丁,他一手拿著鞭子,探頭問:「醒酒飲?」
林忘點頭如搗蒜。
「是用什麼水煮的?」
「是從街上水郎買的水,公子們都金貴,可不敢用河裡水或是井裡的水。」
林忘確實是用買來的水煮的醒酒飲,雖然加蘋果一煮,水原本的味道會遮住,但他想這群公子們從小吃好的喝好的,一張嘴極尖,八成嘗的出來,所以何必做那糊弄人的事。
那人聞言點了點頭,又問:「可是藥煮出來的醒酒茶?」
林忘搖頭:「用蘋果做的,味道清香,解膩醒酒,也不是涼的,溫熱適口,飲酒之人喝最是舒服了。」
林忘說的聲音大,車廂裡的人也聽見了,只聽車廂響起了幾聲咚咚敲擊聲,駕車那人會意,這就說:「來一碗。」
「好咧。」林忘心氣高,這就給他盛了一碗,然後遞了過去,駕車那人接過,這就遞進了車廂。
林忘是出來時候新做的開水,現在天氣熱,走這一路,只稍微涼了一點,林忘剛才說溫熱其實只是好聽,這水溫度現在還有點燙口,但燙口有燙口的好處,喝進肚裡,暖暖和和的,確實舒服。
駕車那人有一半身子探進車廂,隔了會,他將碗遞出來,臉上也帶了點笑:「我們公子說喝了舒服,再來一碗。」
林忘聽了這句,心中極為高興,又給了盛了一碗,第二碗,那人喝的慢了些,過了約一分鐘,駕車人將碗遞出來,同時問:「多少錢?」
這兩桶蘋果醒酒飲的成本也不過二十五六錢左右,大約能盛四五十碗,所以一碗的成本不過半個錢,最初,林忘想一碗賣一錢,可轉念想,這幫公子們,既然來的起這些酒樓妓院,也就不在乎醒酒飲是一個錢還是兩個錢,所以林忘很痛快說道:「兩錢一碗。」
果然,駕車那人聽了一點反應都沒有,直接掏出了四個錢遞給林忘,林忘接過錢,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賺錢,和上次在街上撲賣香囊不同,這次是實打實自己賺的錢。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林忘底氣更足,吆喝起來更加賣力。林忘眼光不錯,之前猜測的也很準確,來這花天酒地的,大多會喝得醉醺醺,出來後拿風一吹,只會更難受,這會要是聽見有賣醒酒飲的,又聽說是甜絲絲的,不免心動,多半會要上一碗。
有時有四五個人結伴,一口氣便會要個七八碗,不出一個時辰,林忘的蘋果醒酒飲都賣光了,在開始的時候他還有意數著碗數,後來有陣子人多,數便忘了,但他估計能賺個六七十個錢沒問題。
賣完後,林忘美滋滋地收拾東西,這會夜市上的人差不多都散了,隱隱約約聽見從樓裡傳來的琴聲,婉轉動聽,林忘踩著這拍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