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帶著他的跟班在林忘家呆了好久,東拉西扯,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可憐林忘打昨晚開始就沒吃東西,夜裡又折騰了半宿,現在早餓了。林忘看他賴著不走,還以為吳大因替他要回來了東西,想趁機敲詐點什麼,再看著他開開合合的嘴巴只覺得心裡煩。
林忘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你幫我找回了木桶和蘋果,我該怎麼謝你?」
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了,吳大若想要點什麼,這會也該直說了。
吳大雖然在社會上混的久了,但他因為一直給林忘往好處想,所以並沒有發現林忘的心思,還當林忘心地善良,吳大搔了搔頭,嘿嘿笑了幾聲:「說什麼謝?昨天要不是你救我,我命都沒了,我又該怎麼謝你呢?而且你也是因此才讓人把木桶和蘋果偷了,我吳大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林忘聽他這樣說,就知道是自己給人想壞了,也不怪林忘這樣,想他這幾天遇見的人就沒有好人,此時林忘心中有點歉意,倒是耐著性子聽吳大又說了會話。
吳大也確實是想跟林忘說說話,畢竟林忘救過他,且模樣生的好看,他還記得當時溺水時,對方溫柔的安撫,這就忍不住生出了些許親近之心,不過他到底不是沒眼色的,知道林忘起來後也沒來得及洗漱,也沒來得及吃飯,吳大站了起來,衝著林忘頗有江湖氣息地抱了下拳頭:「救命之恩不忘。」
林忘忽然被他這種正經的言詞整蒙了,一時也不知道回什麼。
下一刻,吳大又恢復成了嘻嘻哈哈,拍了拍胸脯,然後一挑大拇指:「我就住在養濟院,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去那找我。」
林忘看他這樣,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方還是個孩子,就是真有什麼是,林忘也不可能指望他,但他也不好明說,只點了點頭。
吳大晃晃悠悠走了,出門前還擺了擺手。
林忘將門關好,抱著桶又摸了摸,然後拿出蘋果聞一聞,失而復得的感覺十分好,林忘立刻心情舒暢。
他將東西放進廚房,然後端著木盆去河邊打水,昨天跳進河裡,因心情不好只是匆匆擦了一遍,涼水擦的當時是涼快,可呆了一會,身體反而熱了起來,林忘只覺得現在身上難受極了,他打水回來,燒熱了,這就由頭到腳好好擦洗了一遍,頓時神清氣爽。
洗漱完後,林忘出門買了炊餅,回來就著醬菜吃,因心情好,感覺這炊餅也不是這麼難以下嚥了。
吃完飯,林忘就動手收拾屋子,昨天買回來的東西還堆在一旁,他這就分門別類地擱好,像是一些該擦該洗的東西也都弄了一遍,一直忙和到下午,才將屋子收拾利索。
林忘這會也有點餓了,想著沒什麼事,就鑽進廚房研究買來的烏糯面,他之前沒吃過這種面,不過聽糧鋪掌櫃的說蒸糰子很好,便給它比著糯米面的做法,加了點油、水和面,他手邊也沒有餡料,就揉成糰子,最後放鍋上蒸。
上汽後不到一刻鐘,就差不多了,林忘掀開鍋蓋,蒸汽先飄了出來,林忘一看愣住了,烏糯面本就是深灰色的,做出來的糰子同樣灰不溜秋,竟然跟早上吳大從周翹家要來的一樣,只是人家做的糰子裡塞了些菜,林忘做的比較小巧周正,卻是沒有餡兒。
「原來早上那個就是烏糯面做的啊。」林忘盯著鍋看了會。
糰子太熱,林忘一時也下不去手揭,他這會不是饞,就是急於想知道這烏糯是什麼味的。等了一會,糰子稍微涼了些,林忘拿起一個,先捏了捏,手感和糯米面不太像,有點發粘,卻沒有糯米面粘性大,等到不太熱了,他就咬了一口。
這烏糯面雖稱不上美味,但也出乎了林忘原本的期望,原本他看這烏糯面便宜,還以為做出來會難以下嚥了,沒想到還不錯,確實沒糯米面粘,但比糯米面更韌,更有嚼勁,沒有米香,卻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味道,林忘一時也說不上來,唯一不好的是這烏糯面有一點點的發澀發苦,只不過若是裡面包上餡兒,想是能遮住那股苦澀味。
林忘做的這個糰子個小周正,圓滾滾的,和李子差不多大小,他想著第一次做,指不定好吃不好吃,就只做了七八個,因個頭小,差不多能吃兩頓,晚上就不起火了,夏天天氣熱,連熱一下都省了。但林忘吃著糰子,才吃了兩個,就覺得胃口裡沉甸甸的,第三個是說什麼都吃不下了。
「胃口都餓小了。」糯面都有點噎人,林忘喝了一大口水,然後摸著肚子歎了口氣,還以為自己是餓的時間久了,反而吃不下去飯,殊不知烏糯面雖價格便宜,卻是比米面更頂飽。
將糰子放在鍋裡蓋好,林忘才想起若是想做點東西拿去夜市賣,那他得有件運輸工具。小哥天生就不如公子有力氣,而且羊女巷離東城夜市又遠,上次他空人去,走個來回都有些吃力,並且就算他能抱著木桶去,一個人也只能抱一桶,賣不了十來個錢就回來了,一次賺不了幾個錢,還不夠折騰的。
林忘拍拍腦袋,匆匆出門,他像沒頭蒼蠅地亂走了一會,一時也不知自己身上的錢買個什麼運輸工具合適,也不知該去哪裡買,又走了會,正好看見不遠處有個木器作坊,門口擺著小桌子小板凳,林忘眼睛一亮,覺得就是那了,於是走了過去。
作坊的門大開著,裡面坐著一中年人,他見林忘進來,這就撣了撣手站起來:「小哥,要點什麼?」
林忘掂量下該怎麼說,再開口:「請問有沒有小點的手推車,大約要多少錢?」
那人聞言愣了下,又好好打量下林忘,其實這木器作坊裡並沒有賣小車的,這都是賣些小件傢俱的,桌椅板凳什麼的,也還不是說多高檔的。無論是載人拉貨的車,都專門有個造車的鋪子,羊女巷周圍都是貧民區,買車的人少,所以那鋪子也不是開在這個區,林忘走了半天也就沒找著。
也不怪林忘往木器作坊裡問,他想小推車是木頭的,這作坊裡也是用木頭做點什麼,沒準會有。
那人一開始以為林忘是來他這逗樂子,後來見他表情認真,再加上能聽出林忘帶點地方口音,所以轉念明白他應是從小地方來的,可能真就不知道車子是在別處賣。那人剛要說沒有,到嘴邊的話轉了一圈,就改問:「小哥想要什麼樣的?」
林忘看他反應,就猜自己可能來錯地方了,但見對方後來也不直接拒絕,而是詢問他要什麼樣的,像是有車賣,雖然覺得有點怪,但也沒仔細想,就說:「小點的,我就為來回運點東西,要便宜的。」
那人聞言樂了,他這裡雖然不賣車,但他自家有一輛小推車,他也是手藝人,沒道理自己會木工,還要去買車,於是自己找木頭攢了一輛,但他到底不是專業造車的,大體模樣是出來的,但推起來卻沒有別人買來的車應手,總是嘎吱嘎吱的,轱轆轉到某一點的時候要卡一下,但他家也一直就這麼湊合用了。如今見林忘往他這買車,這木匠就想著將自己的車賣了。
「正好有一輛,小哥要不要跟我去後院看一看?」
這裡的房型是前店後宅,穿過門,就到了木匠一家住的地方,這會畢竟天有些黑了,林忘又是孤身一人,其實他還是因戒備有些遲疑,但又想自己一看就是窮人,這人當著好好的木匠,沒道理忽然起了歹心,林忘也不相信自己能有這麼倒霉。
「行,那就先看看。」
木匠見說動了對付,心中挺高興,這就招呼自己的兒子在鋪子裡先盯著,自己引著林忘往後院走。
林忘一直觀察著木匠表情,見他雖露出些許竊喜的表情,但其餘很自然,這就跟在他身後,穿過門進了後院。
院子裡坐著一個中年小哥,他正在地上擇菜,見林忘跟進來,這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站起來,滿臉狐疑:「這位是?」
木匠背對著林忘,沖自家小哥使了個眼色,說:「這位小哥來買手推車,」
中年小哥很快反應過來,也堆滿了笑臉,指了指牆角,說:「就在那了。」
木匠帶著林忘走到牆角,這小推車木匠一家隔三差五也會用上一用,這家也是個勤快的,每每回來都要撣一撣土,所以看著並不太髒,但還是能一眼看出不是新的。
林忘自然也不是瞎子,這車子看著就是舊的,卻正正好好應了他的心思,他裝作不滿道:「這是輛舊的啊。」
木匠訕訕一笑,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呃,是舊的。」
木匠家的小哥這會也湊到了跟前,忙說:「雖然不新,但是頂好用了。」
「我能試試嗎?」
倆人見林忘沒直接拒絕,連連說:「能試能試,你推推看。」
林忘這會也不嫌髒,直接攥住了推車的扶手,這就在院子裡前後推了幾步,院子空間畢竟有限,林忘也沒試出個所以然來,他又是第一次推車,難免有些不適應,只覺得手裡有點沉,之前也沒有經驗,無從對比,他並不知道這車子算不算好推。
林忘將車推回原來的位置,木匠忙問:「小哥,怎麼樣?」
「還湊合吧。」
「那您看」
「價格是多少?」
木匠先是看了眼林忘的臉,見他表情淡淡的,也沒表現出想買或是不買,猶豫了下,說:「三百錢。」
林忘眉頭皺在了一起,扭臉就要走。
木匠急急叫住他:「小哥,小哥,別走啊,價錢還有的商量。」
林忘沒好氣道:「坑我是外地來的?你這車子明顯是舊的,八成是你自家用的,也不知用了多久,推起來死沉死沉,一張口就要三百錢?」
林忘說這些本是誆對方,沒想到還真讓他說對了,木匠表情尷尬,一個勁地說:「價錢好商量,好商量。」
「還能怎麼商量?」
「二百八十錢。」
林忘沉著臉不說話。
「二百七十錢。」
木匠見林忘還沒什麼反應,一咬牙,道:「最少二百五十錢,再少就不賣了,光這些木頭就值這些錢了,小哥要是不滿意,還是去買輛新的吧。」
林忘見他如此說了,也知再劃不下去,免得談僵了,對方真不賣了,他點點頭,也咬牙道:「好吧,就二百五十錢。」
這手推車也小,林忘付了錢,直接從前門推出去了。在街上推車走了一會,林忘也發現了有時卡一下的毛病,但其他地方倒是還不錯,他身上沒錢,不可能退了這輛再去買輛新的,便想就這麼先湊合著。
林忘給車子推了回去,將門打開,小車直接推進了屋,他的舉動又惹來鄰居的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