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忘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不知道是幸與不幸,他還躺在湖邊,沒有好心人給他救回去,也沒遇見歹人給他抓走,林忘撐著地面虛弱地坐起來,萬幸現在是盛夏,他原本濕透的衣服這會也干了,雖說乾巴巴地難受,但好歹不至於凍病了。
林忘抬起了手,那決不是一雙廚師能有的手,那雙手掌很小,白皙細嫩,手指上還留著圓圓的長指甲,林忘下意識又摸了摸臉,單說兩個巴掌就能完全將臉捧過來的大小就知道,這臉也不是自己的臉,之後,身子什麼的就更好確認,那雙小腿細的,跟個娘們似的。
林忘驚悚了,再加上現在四周黑漆漆又靜悄悄的,只有蟲子的叫聲從遠處傳來,間或一些沙沙沙風吹草動的聲音,林忘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抓在了手裡,緊緊地疼。
小心翼翼地回想了一下湧進腦海裡的記憶,他是真怕了,對那種要給人腦袋碾碎的疼痛心有餘悸,好在他回想了一下,只覺得腦袋裡有點迷糊,卻沒再疼。
他這不回想不要緊,一回想驚的林忘直接跳了起來。
「我操!」林忘比劃著雙手,也只罵了一句,再有的,他卻無語地說不出任何話來。
林忘其實已經隱隱約約明白自己是穿越了,他閒暇的時候就愛上xx看穿越種馬文,所以對這個詞、這個狀況並不陌生,想起下午圍著自己的那些人穿著短打或是長衫,林忘便反應過來這是回到了古代,但他想不到自己穿來的是這麼一個操蛋的世界,他甚至懷疑這裡還是不是地球。
這個世界的女人極其稀少,稀少到即便是皇帝,可能也就有幾個女人妃子,林忘對著空氣咆哮:「還種馬呢,這會連搞對象都成問題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的女人真稀少到這種程度,那麼離人類毀滅也不遠了,但事實並不,因為這裡的男人其實也是分成兩種的,一種是「公子」,天生身體強壯,另一種則是「小哥」,可以生孩子。
而非常不幸的,林忘的這具身體就是「小哥」,他現在有一種真真實實被雷劈到的感覺,甚至一對比,單是穿越這件事都不算什麼了。
林忘接受了這具身體,也接受了這具身體大半的記憶,只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原本也姓林,名字叫如花,想到名字,林忘又抖了下,如花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趙姓員外納去當妾,每年給予如花「娘家」十千錢,與其說是納妾,更像是租妾,趙員外無論何時都能單方面終止這個關係,自然關係終止後,也不會再給如花家錢了。
如花自殺之前的記憶反而是最模糊的,隱隱約約記得他似乎跟一個人有些不清不楚,被趙員外翻出了情書,然後打了一頓,就被趕了出來。
林忘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會,搜腸刮肚把能罵的詞都罵了一遍,然後還不解氣,旁邊就是湖,他真是差點就要再次跳下去了,不為自殺,只為讓自己冷靜冷靜,否則他真懷疑自己能氣炸了。
過了會,林忘總算不再怨天尤人,當下最要緊的是想以後怎麼辦,還回不回的去?
不管能不能回去,首要任務就是活下去。
其實如花娘家就住在離這不遠的谷熟村,但記憶中,如花的爹娘都不是什麼太良善的,若真愛孩子,會把年僅十一二的孩子租給一個成年人當妾嗎?
哦,還有,這個世界管爹叫爹,管娘卻叫做「良」,因為只有真的女人,才能被叫做「娘」。
林忘的嘴角又狠狠抽了一下,他是不打算回谷熟村的,免得又被爹良賣了,他也不敢在這多停留,就怕如花爹良得著消息尋來。
憑著記憶,林忘向南面走去,走了約一個來小時,總算找到了記憶中的破廟,破廟房頂塌了一半,但因多少能擋些風雨,如今早被大大小小的乞丐佔據著,林忘一踏進去,差點沒踩到一人的腳,有的聽見動靜的,也只是睜開眼藉著月光瞄了一眼,之後就呢喃著翻了個身,順便撓了撓屁股。
林忘在門邊找了一處稍微能窩的下的位置,靠著土牆,閉目休息。
夏天天亮的早,其實在遠處隱約傳來雞叫的時候,林忘就已經有了意識,只是沒立時醒來,所以在有人靠近他的時候,林忘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且雙眼清明,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有些年紀叫花子,方下巴小眼睛,眼睛摳摳著,顴骨極高,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林忘知道對方是個「小哥」。就像讓林忘光看臉去分別男女,即使看不見身體,甚至不用看頭髮長短,單看那張臉,就能讓人知道對方是男是女,在如今也是如此,雖然面前的叫花子髒的都不行了,身體乾巴巴跟柴禾棍似的,但林忘也能一眼分別出他是「小哥」。
當然,無論在哪都有例外的,這個世界也不乏長得像小哥的公子,或是長得像公子的小哥,讓人單看外表看不出來的。
那個叫花子見林忘忽然醒來,嚇了一跳,他的手抖了下,林忘看他十個手指裡全是泥土,那叫花子也不尷尬,咧著嘴大笑了一下,衝著周圍人說:「看看,這麼細皮嫩肉的一個小哥,怎麼也淪落到如此?」
叫花子本就是無所事事,現在外面天已經亮了,但破廟裡多半的叫花子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呢,因這人的話有幾個翻了身要坐起來,有幾個已經醒的也湊了過來。
林忘用胳膊擋了一下,揮開那人伸過來的手,他麻利地站起來,這就要走,可那叫花子嘿嘿一下,再次抓住了他:「小哥,住了咱們的地方,這就要走?怎麼說也得給幾個錢意思意思吧?」
「我沒有錢。」林忘扯了扯袖子。
那人卻不鬆手,依舊嘻嘻哈哈地說:「花子我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卻也知小哥身上穿的衣服不差,小哥就賞花子三五個錢吧。」
其餘的叫花子跟著起哄,他們並沒有使橫,卻攔著門口耍無賴。
林忘現在都這麼個情形了,他有一種豁出去的心態,只聽林忘冷哼了一聲,連嚇唬帶騙:「昨晚投湖被人救上來,如今我正愁不知道怎麼死呢,你們倒送上門來,拉幾個墊背,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那幾個叫花子被林忘決絕的語氣唬了一跳,這會重新打量了一遍他,見他衣服皺巴巴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還真是穿著衣服跳水裡,然後自然風乾後的樣子,這些叫花子即便再怎麼樣,也沒有想死的念頭,又說他們也並非強盜,一時間,眾人都不說話了,抓著林忘的那個叫花子鬆開了手,撇了撇嘴:「真晦氣。」
林忘一甩袖子,走了出去,這次,沒人攔著他,直到走出很遠,林忘才像洩氣的皮球一樣鬆垮下來,林忘自己,也還是不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