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真香」是家不大不小的飯店,它雖不在鬧市區,但因守著一所高校,生意仍舊異常紅火,其實這學校周圍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飯店,燒烤、盒飯、拉麵、麻辣燙,什麼都有,但哪家都沒有「菜真香」生意好,原因就是他家的飯菜真的如其名——菜真香!
十點了,連畢業班的晚自習都結束了,成群結隊的自行車早已騎遠,這周圍的飯店總算準備打烊,接二連三的關燈鎖門。
「小林,今天辛苦了,哦,對了,我上午給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菜真香的胖老闆樂呵呵地鎖了門,然後轉身按了下遙控,停在門口的帕薩特得得響了兩下。
林忘忙和了一天,這會腦子都有點遲鈍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嗯?哪件事?」
「就是給你介紹對象的那事啊!」
林忘有點頭疼,不就是24了還沒有對象,犯的著歹誰都要給他介紹對象嗎?「哦,這件事啊。」
老闆又滔滔不絕說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上心呢,我這次給你介紹的是我媳婦的外甥女,性格文靜,模樣也不錯,是個會計,掙得可不少,比你大一歲,大點好啊,懂得疼人。」
林忘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可他仍舊站在原地,裝作認真地聽著。
胖老闆沒察覺,仍舊不停地嘮叨著:「你看哪天,見一面?」
林忘就想趕緊打發他趕緊回家,他敷衍道:「行啊,等什麼時候有時間的。」
「後天,後天你休息」
不等老闆說完,林忘就打斷他:「下個休息日不行,我們同學聚會。」
「那就下下個歇班日。」
林忘是廚師,休息日少,等到下下次,就得一個月後了,到時沒準老闆都忘了,就算他沒忘,那會再想別的借口:「行啊,到時再說吧。」
老闆也聽出了林忘的不上心,他勸了句:「小林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趕緊趁年輕找一個吧,處個一兩年,結婚時也就二十七八了,再拖,好姑娘都讓人挑走了。」
林忘越聽越不耐煩,好在現在天黑,老闆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林忘點點頭:「知道了,謝謝老闆了。」
老闆以為林忘聽進勸了,這就樂呵樂呵地走下來,拍了拍林忘的肩:「累了一天,趕緊回去吧。」
「嗯,我走了,老闆您開車慢點。」
林忘等老闆上了車,自己插著口袋就往東走,一路上他一直低著頭,沒用五分鐘,他就拐進了飯店旁邊的小區,那小區保安也是個愛搭話的,看見林忘後拉開玻璃窗,衝著外面喊了句:「林師傅,下班了啊?」
「嗯,下班了。」
保安也沒再多說什麼,打完招呼後就又關上了窗戶。
林忘在菜真香當廚師已經有三年了,三年來,財迷的老闆只象徵性地給他漲了幾百塊工資,但因為這飯店離他家近,走路都用不了十分鐘,所以嫌麻煩的林忘始終沒動換一家的心思。只不過老闆總怕留不住林忘,老想著讓自家親戚和他湊成一對,上次是老闆媳婦的侄女,比林忘大三歲,模樣倒是不賴,就是性格太差,仗著自己是公務員,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都28還不愁,總覺得自己能找個有錢的。
掏出鑰匙開了門,林忘整個肩膀都塌了下來,像往常一樣,他直接鑽進廁所,給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然後連內褲和襪子,囫圇都塞進洗衣機,接著他站在淋浴噴頭下,打開了熱水。
今天的客流量比較大,林忘抖了一天的鐵鍋,胳膊酸疼,脖子都僵了,他站在噴頭下,任熱水沖刷著身體,衝去疲勞,溫暖身體。
就在林忘失神的時候,忽然他聽見一連串的辟里啪啦聲音,林忘完全沒意識到那是什麼,但出於本能的,他心底生出一股恐懼,然後猛地抬起頭,但很可惜,沒有任何做出反應的時間,下一刻,林忘感覺到一股無與倫比的刺痛由頭頂傳遍他全身,那疼痛好像要給他整個人撕裂了,他大叫了一聲,連一秒的功夫都不到,林忘被擊倒在地,焦黑的皮膚還在不停的抽搐
林忘覺得胃中翻江倒海,喉嚨、鼻子更是難受的要命,難受得眼淚都控制不住,正拚命往下流,迷迷糊糊之間,他聽見外界傳來嘈嘈雜雜的聲音。
「誒,那個不是趙員外家的如花嗎?好端端的怎麼失足掉到湖裡了?」明明是個男人,卻穿著一身棗紅色,他一副驚慌的樣子,一邊說話,一邊拍著胸脯。
旁邊一個比較憨的男人沒聽出他是故意這麼說的,這就扭過來解釋:「什麼失足,明明有人看見他是自個跳下去的。」
「啊!」那人捂嘴驚呼,小拇指還微微翹起:「怎麼想不開了呢?」
旁邊又擠過來幾個動作忸怩的男人:「你還不知道了吧,這如花讓趙員外趕出來了。」
人群中,有的人偷笑,有的人則一臉不解:「真的假的?」
說話的褐衣男子揚了揚脖子:「我騙你們做什麼?我家大侄子在趙員外家當小廝」
聽了他的話,不少人都看了過去,其中有人認識這人,便嚷嚷著:「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褐衣男子見眾人都看著自己,面上露出得意,他先是咳了幾下,然後才說:「還能有什麼?你們也知,這趙員外寵著如花,一般事也不會真發火,我聽說這次是他在外面偷漢子,被趙員外逮了正著。」
眾人驚呼,接著,又紛紛爆發出不屑的嗤聲。
耳邊的話斷斷續續的,可能是一點點恢復了的關係,對於傳入耳朵裡的話,越來越多能聽懂了。意識慢慢回籠,對外界的感知也越來越清晰,但林忘卻沒覺得好過,反而聽著耳邊嗡嗡嗡的聲音,像是聽著成千上萬的蒼蠅拍打著翅膀,林忘感覺自己腦仁都快裂開了。
林忘實在被吵的不行,也不知怎麼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暴躁,那股暴躁讓他都恨不得拿把刀出去捅死幾個人,林忘大吼一聲:「都他媽給我閉嘴!」
一個掙扎,竟然坐起來了。
周圍瞬間安靜,林忘十分滿意,那股暴躁慢慢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看著周圍一個個插簪帶花、穿著古裝的人,林忘凌亂了,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假的。
只安靜了片刻,週遭的聲音再次響起,甚至比剛剛有過之而無比及。
「神氣什麼?還不是被趕了出來?」
「不知廉恥!」
「剛才是誰給他撈上來的?要我說,這種人就不值得可憐。」
「哼,他還當自己多金貴呢!」
林忘目瞪口呆,見周圍的人都衝著自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們嘴裡的話都是在說他,但他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一瞬間他懷疑這些人是外星人。林忘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忽然,腦袋裡像是被人用木棍攪拌,疼得他又仰躺在了地上,林忘抱著腦袋控制不住地大吼。
周圍再次安靜,見他這樣,有些人嚇得連連後退,即便是一些牙尖嘴利的,現下也不罵了。
「莫,莫不是瘋了?」
「我看八成是得了失心瘋。」
還有幾個刻薄的:「別再是湖水灌進了腦子裡了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林忘一時間連外界的聲音都聽不進去了,無數的畫面、人物、影響紛至沓來,就像是被打亂的拼圖,東一塊西一塊,都是不連貫的,但偏偏又那麼逼真。
一個年齡也就十二三的小男孩躺在床上瑟瑟發抖,任一個成年男人一件一件給他脫光了衣服,之後整個人罩了下來。
男孩跪在地上,被一個衣著艷麗的男人一腳踹中了心窩。
又一個男人,送給男孩一個粉紅色香囊,裡面裝著一張寫滿情話的紙。
香囊被人翻了出來,男孩的臉上被人打了好幾個巴掌。
林忘抓著頭髮,嘴裡不自覺地喊了出來:「滾,滾出我的腦子。」
林忘這會表情十分可怖,目眥欲裂,額頭上、脖子上都鼓起了青筋,整個臉紫紅色的,周圍的人被他這個表情嚇了一跳,又往後退了幾步,一些膽小的,怕被牽連,更是已經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周圍的人走了大半,留下的也只敢遠遠偷看,林忘覺得那些冒出來的畫面一點點捋順了,並且都安靜下來了,不再亂蹦了,林忘似無力承付,眼前一黑,又重重摔回了地上。
昏倒之前,林忘知道,他得到了另一個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