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愷的腦海裡劃過林盛夏出現時的每個細節,她因著隱忍疼痛蒼白的小臉,她削瘦的身形因著疼痛而僵硬的幅度,明明都是那麼清楚明白的放在自己眼前,為何他就是沒有看到?
此時他的拳頭攥的緊緊的,就連手背上的青筋都顯而易見的浮現在皮膚的紋理上面。
玉佛的紅繩纏繞在他修長手指的縫隙之間,密密匝匝的就像是他們兩個人的姻緣,讓顧澤愷心口有一種窒息的疼痛感。
那雙鷹隼般深邃的瞳孔內在瞬間浮現出孩子般的迷失感,顧澤愷就這樣茫然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喬胤,手裡緊緊的攥著溫潤的玉佛,那是顧太太親手給自己戴上的,她說希望它可以保他平安。
「果然,像是那麼驕傲的女子,恐怕也不會將這事告訴你。」喬胤看著好友難得的失態,之前他對長安所說的不愛,恐怕不過就是放不下身段的下意識反駁而已。
情深不自知,此時最相思。
大抵也不過就是如此。
「我家的顧太太,骨子裡那麼的倔強驕傲,就算是受了傷也不吭一句,喬,你說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惹人厭的女人?」
顧澤愷涔薄唇角劃過苦笑,可說這話的時候他高大的身軀卻在慢慢的發著顫,就連聲音也沾染上了顫抖,極為的細微,若不是喬胤太過於瞭解這個男人,恐怕也會錯過這一細微的變化。
「顧,別像我一樣,我後悔了,可後悔晚了!」喬胤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只是欲言又止之間徒留下這句話。
喬胤本是像狼一樣的男人,高大健碩的骨骼將純黑色的西裝撐起,混血的剛毅面容與那英挺的鼻翼不難看出此時他情緒上的起伏,涔薄的唇微抿著,鋒銳眉峰略微蹙起。
他的不安與惶恐,擔驚與受怕每每午夜夢迴時只有在緊摟著熟睡的長安才可以消弭些許,可那也只不過是些許而已。
或許,在有生之年裡無時無刻不承受著失去的恐懼感,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喬胤心想,深邃的眼神落在顧澤愷的臉上。
當女人愛著一個男人的時候,男人應當懂得珍惜,不像是男人摻雜著情與欲的複雜,女人只純粹的將自己交付給對方,為了這個男人她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猶如飛蛾撲火般,明知前方是死路她卻依舊無謂無懼,將自己燃燒殆盡。
顧澤愷的心陡然的漏跳了一拍,他粗糲的手指細細的摩挲著光滑細膩的玉佛表面,
突然,原本躺在病床上沉睡的蘇暖突然嚶嚀出聲,鎮定劑的藥效似乎是要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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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盛夏疲憊的窩在沙發裡,她知道現如今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自己去做,父親的遺骸要火化,還要選擇墓地的位置,可是她累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原本遭到槍擊的落地玻璃窗已經在她離開之後換成了新的,淺色的紗幔隨風緩慢的搖曳著,空氣裡似乎還流淌著花的香味,林盛夏卻像是死了般的,坐在沙發裡一動不動。
她的手心裡還抓著一把糖,桌子上散落著一堆包裝好的,這些全部都是林毅雄之前買好給糖糖的,卻都還來不及送出去。
手心裡的傷口泡了水周圍都已經泛起白邊,像是此時林盛夏的心似的隱隱作痛。
其實,林盛夏是想要哭的,這樣的時候她原本是應該哭的,可她的淚腺像是乾涸了似的,只是怔怔的看著茶几上的糖果,空蕩蕩的什麼情緒都沒有。
房間裡也是空蕩蕩的,死寂一般的空蕩。
突然,林盛夏站起身來沿著房間的每個角落緩慢的行走著,纖細的手指滑過冰涼的牆壁,置物架,雕花裝飾——
她就像是個孤獨的漫步者,細細的看著這座將自己關了五年的墳墓。
裡面的每個裝飾都是她在結婚之後細心挑選的,林盛夏慢慢的將屬於蘇暖的東西替換成屬於自己的,這些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完成的。
房間裡沒有掛婚紗照,只因為當初她形單影隻拍的結婚照還擺在地下室,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就像是她那套昂貴的婚紗,再也沒有機會穿給顧澤愷看過。
人們都說,結婚時的女人是一生當中除卻生產時最美麗的時刻,可對於林盛夏來說,那不過是她凋零的開始!
她一個人產檢,一個人生下糖糖,一個人工作,一個人逐漸習慣了一個人。
終究,心裡還是不甘的。
「媽媽——」突然,糖糖的聲音劃破寂靜的空間,伴隨著別墅大門被打開的聲音,糖糖嬌小的身子飛也似的向著林盛夏的方向撲來。
童稚的奶音將林盛夏拉回到現實當中來,低著頭望著將腦袋抵在自己大腿上的糖糖,林盛夏喉頭的酸澀越發的濃重起來。
葉以寧剛剛接到林盛夏的電話,得知噩耗她不敢有絲毫的耽誤,生怕林盛夏會崩潰!
林盛夏努力的想要在唇角攢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可嘗試了幾次最終以失敗告終。
緩緩的蹲下身子將糖糖柔軟的身體摟入到懷中,修長的手指落在糖糖的後腦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每個動作都機械著,像是在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將她吹垮似的。
「糖糖——」輕聲的呢喃著自己女兒的乳名,林盛夏原本緊繃著的肩膀頹然的落下來。
「糖糖,媽媽的爸爸死了,媽媽再也沒有爸爸了!」
伴隨著這句話音落下,林盛夏的眼淚終於顆顆的落下,她起初如同一隻小獸般的嗚咽,可到最後卻像是不再顧及旁邊的一切,沉痛的哭泣聲響徹整個別墅。
這麼多年來,林盛夏從來都沒有這樣酣暢淋漓的宣洩自己心裡的難過,就連葉以寧也從來不曾見到過這樣的林盛夏!
在以寧的記憶裡,就算是再苦再痛的事情,這個女人都可以咬著牙挺過去,林盛夏就像是個不知疲倦的女鬥士,無畏無懼!
可又有誰知道,只要是女人,她就有害怕的東西,只要是女人,她就有脆弱的時候。
澤的盛出有。「媽媽不哭,我把我爸爸讓給你!」糖糖乖巧聽話的任由林盛夏發洩著,小手還時不時的輕撫著她的肩膀,裸露在黑色裙帶外面的雪白皮膚,冰涼冰涼的。
林盛夏聞言卻只是更加用力的將糖糖摟入到懷中,眼淚簌簌的落下。
葉以寧也跟著落下了眼淚,這麼多年來她怎麼可能不懂她的委屈,慢慢的蹲下身子伸出手來攬住林盛夏削瘦的肩膀。
三個人抱在一起,悲傷融化進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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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橘生笨拙的削著手裡的蘋果,她的視線四下打量著這間一室一廳,之前或許是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的關係,地板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如果不是因為傢俱上都罩著布,恐怕已經沒有辦法住人了。
這裡是那天晚上喝醉之後唐淮南報給自己的地址,也是因為這樣的關係姜橘生這才知道原來在t市唐淮南竟然還有這樣一套不起眼的房產。
當時推開門的瞬間,四處飛揚的塵埃讓她連連咳嗽,而緊接著唐淮南熾熱的吻便封住了她的唇瓣,像是觸電般的感覺讓她全身都僵硬的不敢動彈,理智告訴她應該推開那個男人的,那個連自己是誰都認不出來,滿身酒氣的男人。
她甚至並不能夠接受婚前的性行為,可是當唐淮南的手指透過自己衣領滑入到肌理內的瞬間,她妥協了。
只因為他是他,他是唐淮南。
廚房外面,唐淮南在沉默的收拾著這間套房,曾經的軍裝還掛在衣架上,立在櫃子上的相框還整齊的排列著,自己與林盛夏並排著站在一起。
儘管現在他有錢有權有車有房,可在心裡最初的眷戀卻依舊是這間當初倚靠著自己買下的房產。
住慣了別墅,這裡已經顯得如此擁擠狹小。
將西裝袖口挽至肘間,唐淮南沉默的收拾起來,房間裡漸漸的變得乾淨,窗簾被拆下扔進了洗衣機內,陽光順著通透的窗戶傾灑了進來,落在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
細碎的灰塵飛揚起來,被陽光鍍上了層燦金色,當姜橘生端著果盤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沐浴在陽光中闔著眼睛的唐淮南。
一如,她初見他時的模樣。
不過那時他還穿著軍裝,而此時他卻西裝筆挺的。
與剛才灰塵四溢的情況相比,這房間經過唐淮南的巧手清掃過之後顯得尤為乾淨,姜橘生忍不住覺得詫異,她平時最不會做的就是家務活了。
「唐淮南,有沒有人說過以後嫁給你的人會很有福氣啊!」姜橘生試圖讓兩個人的氣氛活躍起來,這次她打電話叫他來是想要來看看自己掛在脖頸上的鏈子是不是掉在這裡了,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她絕對不能夠弄丟。
唐淮南驀然的睜開眼睛,臉部的鋒銳線條繃起。
「以後誰嫁給你,才真的有福氣呢!」曾經,林盛夏這樣的告訴過自己,她也是唯一說過這樣話的女人。
現在,姜橘生成了第二個。
「快點找到東西就離開。」唐淮南淡淡的開口,語氣有些冷,儘管兩個人有了最親密的接觸,他卻依舊沒有給過橘生什麼好臉看。
姜橘生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回憶上次兩個人所停留的地方,向著臥室裡走去。
唐淮南站在軍裝前面,看著那上面的褶皺,修長的手指滑落在上面,似是眷戀無比。
而在臥室內的姜橘生臉漲的通紅的看著床單上的點點紅痕,眼神快速的移開終於在床邊的位置找到了斷裂開來的項鏈,心疼的撿起來握在手裡,同時鬆了口氣。
幸好沒丟!
剛一回頭,在看到倚靠在門框上的男人身影時嚇了一大跳,手裡的項鏈再次的掉在地上。13acv。
唐淮南眉峰略微的皺起,看著姜橘生不自在的擋在床前,逕直向前走了一步來到她面前,彎下腰將姜橘生掉在地板上的項鏈撿了起來。
房間本來就很小,唐淮南直起身子兩人的距離被無限拉近,就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姜橘生的臉因著剛才點點的紅痕原本就緋紅著,此時看起來更是緊張的連呼吸都要忘記了。
唐淮南身上好聞的男人味道讓姜橘生的腦海裡驀然的回想起那一夜的凌亂,他狂亂的扯開襯衫的紐扣,水晶扣四散崩開落在床邊,結實的胸膛繃得緊緊的,帶著酒氣的吻落在她的耳垂旁,下一刻將她推倒在柔軟的大床之上。
「上次老宅大火的時候,你看到了什麼?」突然,唐淮南開了口,低沉暗啞的聲調令房間內的溫度陡然降了幾度。
姜橘生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只是怔怔的望著唐淮南的臉,老宅大火?
被唐淮南這麼一提,姜橘生似乎回想起來在那天她聞到了一股汽油的味道,然後似乎看到了一抹背影慌慌張張的離開,她原本是想要開口詢問的,可是唐淮南的眼神嚇到了她!
如今回想起來,那抹背影為何會有些熟悉呢?似乎和上次唐淮南在病房內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時,那個——
那個臉上有火燎傷痕的女人——
姜橘生的眼睛驀然的睜大,看著唐淮南張合著唇瓣,心裡百感交集卻又理不出個頭緒來!
突然,唐淮南伸出粗糲的手指鉗住了姜橘生的下巴,緊緊的,容不得她擺脫掉。
「不論你看到了什麼,都最好給我選擇忘記!我不希望有隻字片語從你的口中說出去!姜橘生,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唐淮南的聲音陰冷陰冷的,深邃的眼眸落在姜橘生的瞳孔內。
姜橘生與唐淮南的臉靠的極為的接近,甚至只要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稍稍上前便可以碰觸到對方的唇。
姜橘生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他的臉,許久沒有說話——
「好,我會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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