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夏剛下了飛機甚至來不及換衣服便急急忙忙的向著醫院趕去,幾個小時前接到電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蒙在了原地。
手心裡的血跡已經乾涸不在淌血,坐在出租車上,林盛夏將視線落在窗外,雪白的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死死的不鬆開,像是要咬出血來的用力。
出租車行駛的速度很快,到了醫院的門口林盛夏顫抖著手指從錢包裡出去兩張一百的錢遞給司機,動作迅速的下車,甚至連找的錢都沒有接。
腳步凌亂的向著高級病房區走去,直到在那裡見到了熟悉的老傭人,這才真正意識到電話裡的內容是真的。
「小姐,老爺已經是肺癌晚期了,醫生說他快要不行了,我求求你見一面老爺吧!」
老傭人蒼涼的聲音再度響起,佈滿皺紋的臉上淌著淚,似是心力交瘁的模樣。
林盛夏只覺得對方緊緊攥著自己受傷的手心,一陣陣疼痛感從她的手心裡傳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以緩解窒息的感覺,只覺得太陽穴的位置嗡嗡作響,說不出來的難受。
「醫生還說什麼?」林盛夏回想起自己上次在醫院見到林毅雄時的樣子,她甚至沒有多問過一句。
「醫生說老爺能夠拖到今天已經是奇跡了,剛才有人來通知我們提早準備好——提早準備好後事!」老傭人一邊說著一邊頹然的落下肩膀。
「我知道了,我進去見見他。」林盛夏這話說的冷靜淡薄,似乎沒什麼情緒上的變化。
鬆軟柔順的髮絲稍顯凌亂,因著之前的失血手面色有些蒼白,可就算是如此也絲毫不能夠消弭掉她身上的淡漠與雍容。13acv。
盛剛來及車。推開病房冰涼的門板,林盛夏終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林毅雄。
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曾經為了繼母想要與她斷絕父女關係的父親,鬢角的白髮失去光澤,面上已經透出死氣,任是誰看也可以看的出來,這已經是一個垂死之人。
聽到門口的響動,林毅雄睜開了眼,迷離的眼睛睜開,透著渾濁。
「你和你母親真像,就連性格也一樣。」許久,林毅雄低啞的聲音響起,虛弱無力。
林盛夏削瘦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獨獨的佇立在原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林毅雄,淡雅高貴的樣子令林毅雄腦海裡浮現出令一抹的身影。
「你竟然還能想起我母親,真是不容易。」
林盛夏淡淡的語調裡透著嘲諷,纖細的手指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不論林毅雄曾經對母親對自己做過什麼,可他卻是這個世界上自己唯一剩下的親人了。
「過來,讓我在看看你。」林毅雄因著化療而只剩筋骨的手朝著林盛夏無力的勾了勾,儘管只是做了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依舊令他乾咳起來。
林盛夏纖瘦的身子移動的很慢,也很僵硬,可她終究還是坐在了林毅雄的身旁。
「糖糖很可愛,你把她教育的很好。」
林毅雄用手示意著林盛夏將床頭櫃的抽屜打開,那裡面滿滿的都是自己給糖糖買的糖果,最近自己身體越來越差了,連送也送不動了。
「你別嫌我晦氣,這糖就帶回去給糖糖吃吧!算是我這個外公能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林毅雄說著,渾濁的瞳孔裡滑下兩行淚,林盛夏用著纖細的手指捧起被玻璃紙包裹著的糖果,甜甜的味道傳進她的鼻息內卻只剩下了苦澀與哽喉。
「為什麼上次不告訴我?」林盛夏指的是上次在醫院裡見面的時候。
「這是我的報應,有什麼好說的!我這個做父親的沒為你做過什麼事,以前實在是糊塗,連斷絕父女關係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可現在我才知道——你媽媽和你才是我最應該疼愛的人!」
林毅雄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眼神迷茫。
「夏夏,你別怪我。這麼多年我知道——我知道你怪我對你母親心狠,你怪我在外面包-養情人——可你又知道麼?你母親愛的不是我——她愛的是顧家那個人!」
那麼多年了,林毅雄依舊沒忘記,她一身華服緩慢走到自己面前,彼時他還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公司小職員,她說她想要嫁給他,那個瞬間他到底有多麼的幸福。
他也曾經是一個有志氣的男人,他也不想要倚靠著林家的勢力,剛剛入贅進林家時他也想要憑著自己的雙手給妻子更好的生活。
可是這一切都從林毅雄知道了枕邊人心心唸唸的男人不是他開始崩塌,如果不是無意看了她的日記,他怎麼都不會知道自己在妻子的心裡不過是一個替代品!
這讓他情何以堪?
林盛夏猛然間睜大了眼睛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林毅雄,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所以,這麼多年來外面的傳言我都是信的,她因著嫉妒放了那把大火我是信的!」
林毅雄乾涸的唇瓣微張著,他被千金選中,本是人人羨慕的婚姻,最終卻落個慘淡收場!
「你不懂她,我不怪你。」
林盛夏咬著唇,不願意相信父親口中的另外一個版本,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母親夜夜等候的期盼落空不是假的,知道自己流產後的絕望也不是假的,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為了不愛的男人生孩子!
就算是這場婚姻的開始目的不單純,可最終落幕時至少有一方還是執守著愛情的。
「怪也好不怪也好,我要去見她了。」林毅雄低聲的歎了口氣,愛之深恨之深,是是非非這麼多年他也累了。
「夏夏,幫我再擦把臉,我想要乾乾淨淨的去見她。」林毅雄的聲音已經很低了,林盛夏強忍著心底的酸澀,轉身向著衛生間走去。
「夏夏,能再叫我聲爸爸麼?」
林盛夏突然聽到背後再度傳來他的聲音,他——這是在乞求自己的原諒麼?
她唇瓣張合了許多次,卻終究還是喊不出那兩個字。
徑直的走進洗手間,將毛巾打濕,水龍頭裡的水將她手心裡不再流血的傷口打濕,白色的毛巾上印出粉色,那是被沖淡的血液。
抬起頭來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蒼白憔悴,眼眶通紅看起來狼狽不堪,她的驚慌與害怕沒有人一個人看見。
那個男人就要死了——
那個男人——
那是小時候將自己扛在肩頭上飛高高的男人,那是她曾經每天都要在玄關處等著下班的男人,可現如今——
他就要死了!
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林盛夏低著頭掩飾眼眶的紅暈,直到走到病床旁的時候,她手裡被擰乾的毛巾,重重的落在地上。
呼吸器的管子被拔掉,林毅雄闔著眼睛,手裡還緊緊的攥著枕頭下的項鏈。
他死了!沒有拖到最後一刻,自己將呼吸器管子拔掉,他甚至還沒有等到她的一聲爸爸。
林盛夏顫抖著手從枕頭下面將那條項鏈拿出來,雞心形的金屬殼打開,泛黃的照片內絕代風華,精緻美麗的五官鑲嵌在裡面。
那是她媽媽!
這一刻,林盛夏的心真的好疼,她坐在病床旁,手裡拿著那條項鏈纖細的手指捂著雪白臉頰,眼淚順著指縫間滑落下來,顆顆滴落在林毅雄泛黃的皮膚上。
這麼多年了,誰是錯的,誰是對的,又有誰能夠說得清楚?
可是為什麼,她會這麼的痛苦?這麼的難過?她真的好想有一個人來陪伴著自己,隨便一個人,只要讓自己不在孤單就好。
「爸——」
————我是今日第二更的分割線,抱歉抱歉,表弟來了,耽誤了些時間————
顧澤愷的粗糲修長的手指間纏繞著根紅線,他安靜的用指腹摩挲著白玉佛,就像是在輕撫著心裡頭那個人的臉龐。
她溫柔將這玉佛踮起腳尖來給自己戴在脖頸上,她纖細的手指劃過脖頸上的皮膚,帶來的絲絲癢意好似才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現如今,他平安了,可待到他出來卻已經見不到林盛夏的身影。
「你家顧太太,若是生為男人,我一定想要和他結拜!」喬胤走過來坐在他身旁,拍了拍顧澤愷的肩膀。
蘇暖剛剛被送到病房,因著之前被二十幾個男人輪流折磨,憔悴不堪,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因著藥效還沒退去,沒有甦醒的跡象。
「我有些後悔之前沒有跟她說你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否則她也不會受那麼大的罪了!」
喬胤語氣裡有些惋惜,那手起刀落的一瞬間,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光憑這一點就是好些個男人都比不上她。
「什麼意思?」顧澤愷深邃眸底的冷厲浮現,眉心緊蹙在一起。
「難道你和顧太太見面的時候她沒跟你說?當時她要求烏克先放你們兩個人中的一個,烏克扔給她把軍刀,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就已經將刀插入了手心裡。」喬胤的聲音在顧澤愷的耳邊炸了開來,所以當時自己與顧太太見面時她臉色的蒼白,是因為之前所受到的傷?
顧澤愷高大欣長的身形僵硬在原地,冷漠的黑眸倏然流動著忽明忽暗的痛楚——
那是——
心疼?
(c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