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藺看著這袋晚餐,讓隨行保鏢將其拿下,走出了電梯。
一會後她進入自己的房間,先是把窗戶嚴嚴實實關上,拉上窗簾,再給兩個孩子洗澡、換衣服、洗衣服。做完這些後,她才坐在桌邊吃旅社送來的飯菜,看求職報紙上的最新招聘信息。
這幾天被滕爺爺直接拖來這邊,古傲那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能補個電話過去,讓他們兄妹不要擔心,講明她在這邊散心。所以如果她決定留在北京這邊,那就得時時刻刻留意招聘信息,隨時準備出去工作。當然,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去工地上工作了,得找份文職方面的工作,留些力氣照顧兩個小的。
此刻,寶寶們在床上呼呼酣睡著,小臉蛋紅得像兩個小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媽咪曾在這裡幹過苦力活,有一天晚上差點被皮條客騙到紅燈區,差一點就出不來了攜美闖無限。
想想當初的她真是什麼奇遇都有,去快餐店做個服務員還要摔跟頭,出個門還認不清路,呵呵。不過那個時候的生活也算是比較簡單的,至少她沒有捲進任何男人的感情糾葛裡,沒有被人追殺……
「蘇小姐,老爺打電話過來了,想確認您是否安全。」保鏢在門外敲敲門,提醒她接電話,不敢隨意進出她的房間,「老爺現在已經到達錦城市了,準備明天參加慕家的喬遷之喜,希望蘇小姐您明天也能回去。」
黛藺打開房門,覺得這些保鏢一方面是在保護她,一方面也是在監視她,讓她很是不自在,接過手機直接對滕家爺爺道:「我現在與滕家已沒有任何關係,希望滕爺爺不要強人所難,安排我的去留!回不回去,幾時回去,是我自己的事,您說呢?」
「爺爺只是希望你能回來,因為明天慕家喬遷之喜,恰好是一個與慕家見面的好機會。」滕老爺子在那頭緩緩一笑,態度很和藹,笑聲朗朗,「剛才保鏢給我說了你們那邊的事,提到有人在胡同裡跟蹤你,讓他們不敢掉以輕心,結果最後才發現那個人是睿哲,與你住在同一家旅館。你說這是巧合呢,還是刻意呢?所以爺爺覺得啊,既然睿哲追過去了,那你就回來。與其與他樓上樓下的住著,還不如回來見慕家的公子。」
「爺爺,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現在不想與任何男人相親,也不想與他『不期而遇』!」黛藺在電話裡客氣的回絕老人,把一些事總算想明白了,冷淡道:「這些事都是您故意安排的,先是利用我帶孩子散步的時間,派人守在楓樹林四周,然後強硬的將我拖來北京散心,讓滕睿哲知道我要來北京『相親』。因為您事前就知道他在北京,或者您料定他會追來北京,所以讓我們在後街這裡不期而遇了,讓他一路跟我到這裡。現在您催我回錦城市,就是想讓他又追過來,玩一場你追我趕的遊戲,但您問過我願意了嗎?現在派這些保鏢盯著我,只會讓我對你們滕家更加厭惡,對滕爺爺你反感的!」
「黛藺你冷靜一點。」老人在電話裡柔聲勸她,徐徐道來,「這次將你們母子拖來北京,爺爺確實是想氣氣睿哲,讓他醒醒腦子。但這絕不是爺爺在故意安排你做你不願意的事,也不知道睿哲就在北京。之前他的人確實是在歐洲,所以爺爺才想讓他立即飛回來,認清目前的局勢。現在你想在北京散心,不想與慕家見面,那就不見了,爺爺現在讓保鏢把你們母子送到另一個安全的地方,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好麼?」
「您只需讓這些保鏢被撤走就行了,我不喜歡被監視。」黛藺蹙眉,走到窗邊撥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只要不與你滕家扯上關係,我就不會有危險。現在我想吃點東西睡覺,明天出去旅遊,不希望再被這些保鏢跟著,您能做到嗎?」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爺爺也不好再強迫你,你今晚好好睡一覺吧,爺爺保證明天不會再有滕家的保鏢跟著你。」
「好。」黛藺掛掉電話,走回床邊看了看她一雙熟睡的兒女,坐到床頭撥通前台電話,要求點三十份外賣,給她遞到房間來,她得讓這些餓著肚子保護她的保鏢們填飽肚子,酒足飯飽才有力氣在門外守一整夜。
二十幾分鐘後,她澡洗好了,外賣也送到了,她讓外賣人員進房間來拿錢,並幫忙把這些食物擺好。
再過幾分鐘,外賣人員拎著外賣籃子走了,飢腸轆轆的保鏢們這才放鬆警惕,等著女主子進去叫他們吃飯。這蘇小姐還真是貼心哪,知道他們這大半天都沒吃飯,特意給他們點了這麼多食物。待會他們一定要多吃點,養足力氣守一整夜。
結果他們等了良久,門內的女子都沒喊他們進去吃飯,安安靜靜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個弱女子在吃這麼多食物,在借助吃東西發洩,情況有點兒不對勁。一會後,房門終於開了,一個穿著黛藺衣服的陌生女孩怯怯的看著他們,想從房間裡走出來,「我只是拿錢辦事。她給了我三百塊,讓我在房裡穿著她的衣服坐五分鐘,不要出聲,她自己則穿著我的工作服,把兩孩子放在外賣籃子裡走出去了。」
「趕緊追超級貼身保鏢!」幾個人先是氣急敗壞的往房裡沖,翻了個遍,然後再跑到電梯前一邊等電梯,一邊給滕家老爺子打電話,「老爺,我擔心蘇小姐這樣一個人走出去會有危險……」
面前,電梯門叮的一聲開啟,露出滕睿哲那張佈滿擔憂的俊臉。他先是走出電梯看了一眼黛藺住過的房間,然後用一腳將緩緩合攏的電梯門彈開,立即下樓。
而他買來的那份晚餐,此刻正被塞在電梯門外的垃圾桶裡,一隻飯盒還露在外面,飯菜早已冰涼。
出電梯後,他大步朝旅社門口跑去,追了整條巷子,都不見黛藺的蹤影。於是他又返回來,微微粗喘,望了望近處霓虹燈閃爍的其他賓館和來來往往的出租車,拿出手機打黛藺的號碼。
現在天已經黑了,人生地不熟的她會遇到危險的。一年多前她來北京,還傻傻的被人騙!
他站在風中打了數個電話,黛藺都是關機,讓他找不到一絲線索。於是他不得不攔了輛出租車,往**廣場那邊尋去,不斷打她的手機。
他知道她是來這裡散心的,不想見到他,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這裡,遇到危險怎麼辦?他是一路跟著她來這裡的,看到她對這裡充滿了好奇,一路走一路笑,帶著兩個寶寶開開心心的走街串巷,絲毫沒意識到危險的存在。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換了一座新城市,就相當於換了一個新環境,她可以拋開所有的往事,心無旁騖的走在大街上。她在摸索這座新城市,看自己是否可以在這裡生活下去,如果可以,她的心就留在這裡了,也許再也不回錦城市,再也不見傷她的那些人。
只是,她自己一個人這樣走,真的會安全麼?兩個剛出襁褓的孩子怎麼辦?
老爺子這樣把她帶來北京,就是為了氣他,讓他緊張。可他寧願她好好待在古傲身邊,與古傲同出同進,分分秒秒不相離。這樣也總好過她一個人在外面跑,在外地受到傷害。
「如果從這裡出發,你們出租車司機一般會把乘客介紹到哪些賓館?」他側首望著外面,雙目焦慮,可以肯定黛藺是帶著兩個孩子上出租車了,而現在天黑,她應該會在**這裡轉一圈,然後找一間近一點的旅館,第二天看廣場升國旗。
「介紹去前門那一帶吧。那裡離**近,早上可以很方便地排在前面看升旗儀式。先生您要去嗎?」
「去。」
黛藺抱著兩孩子確實上了出租車,也去了**,當她在那裡繞了一圈,準備去前門訂賓館,滕睿哲的車就追過來了。當然,她坐在車裡是沒有看到他的,因為她正在哄兩個哭鬧中的寶寶,掀開衣裳給寶寶餵奶,連車外的**都沒有時間去看。
現在可是兩個小傢伙啊,排著隊給他們餵奶,他們才不哭,才肯乖乖看著媽咪,肯乖乖換尿片。
前面的女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覺得這小女孩真是辛苦,笑了笑:「難怪你剛才一定要坐我的車,一定要是女司機,你一個人來這裡的吧?」
見黛藺不答,便又笑道:「你要臥著餵奶,不然寶寶會吐奶,也讓你胸部下垂。喂完後也不要急著讓寶寶躺平,要抱起寶寶輕拍背部,再讓寶寶躺平。呵呵,這兩傢伙真可愛,追著媽媽要奶吃,看把媽媽累的,爸爸做什麼去了?這個爸爸真不合格!好了,你要去的前門到了。」
緩緩停車,並下車幫黛藺把孩子抱出來,給她拎著行李幫忙去訂房。
一會後,她把黛藺母子送回房間,準備開車離去,另一輛出租車突然猛地停在她面前,走下來一個頎長偉岸的英俊男子,一雙佈滿焦急的深邃眼眸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剛才載了一個大約二十歲出頭,帶著一對雙胞胎的女子?我是孩子的父親。」他直覺黛藺是坐了這輛車,並在這家連鎖酒店訂了房,準備入住了百煉飛昇錄。
當然如果猜測不准,他得立即再尋,一定得尋到。
女司機點點頭,「在305房間。不過你確實過分了,竟然讓她一個人帶著兩孩子,在車上餵奶都喂不過來。不知道你這男人是怎麼做的,讓自己的女人受這種苦。」搖搖頭走掉了,讓男人自己一個人反省去。
這男人長得倒是英俊,一身貴氣,看起來就有錢,但怎麼找了一個這麼年輕的女孩做情人,連孩子都有了?只怕是老婆那邊聽到了風聲,不肯放過這對娘倆了。難怪女子要跑。
滕睿哲大步往酒店裡走去,走到305房間門口,確定黛藺是住在這裡後,不打算按門鈴了,怕又把她嚇跑,打算住到對面的312去,但這個時候,他聽到門裡傳來哇哇的嬰兒哭聲,好不熱鬧,兩個孩子比賽著哭,不肯停歇,差一點要掀屋頂,便還是忍不住敲了門。
很快,一臉愁容的黛藺就把門打開了,手上還拿著小嬰孩的衣服,頭也不抬的道:「奶粉拿來了嗎?麻煩你們客服了……」
抬起頭見是他,雙眉一皺,立即要關門!
這是什麼情況,她都繞圈繞成這樣了,這個男人還能如此的神出鬼沒?如果說他有心電感應,她還真不能相信!
滕睿哲一手擋住她的門,看了看裡面兩個躺床上嗷嗷大哭的小傢伙,無奈道:「你先去給他們穿衣服,會著涼的。」自己站在門口,並沒有強硬的要擠進來,遠遠看著一雙兒女。
黛藺回頭去看兩寶寶,見寶寶們雙腿亂蹬,都哭成淚人兒了,連忙跑回來繼續給他們穿衣服,抱在懷裡哄。
剛才他們吐奶了,肚肚是餓的,小衣裳也弄髒了。
現在她身上沒奶水了,得給他們沖奶粉,洗衣服,烘衣服,伺候他們覺覺,換尿布……而且,她一個人沒法同時照顧兩個,總有一個被放在旁邊,餓得哇哇大哭。
她最怕的就是兩個一起哭,而且還哭得強起來,怎麼都哄不好。
此刻,她低下疲乏的身子,想把兩個哭得強起來的娃娃都抱起來,一隻修長的手臂突然代她把謙謙抱了起來,抱在他寬闊的懷抱裡,豎抱著,還輕輕拍了拍寶寶的背。
她回過頭,不悅的看著這個私自闖進來的男人。
——
她看著這個男人,發現謙謙躺他懷裡不哭了,正睜著一雙濕漉漉的黑寶石大眼睛看著他,小手手動了動,不再大聲嚷嚷,卯足勁大哭大鬧。
而滕睿哲,則動作生疏的豎抱著孩子,正用大手給孩子擦淚,給那小臉蛋抹去悲傷。
妮妮則還在她懷裡強,脆脆的小聲音似鳥兒在叫,櫻桃小口張得大大的,清澈的淚珠落滿那粉嫩小臉。她抱著小丫頭在房裡轉了轉,坐床邊翻行李袋裡的奶瓶,用水壺燒開水。
回頭見滕睿哲還抱著孩子,用一種深沉擔憂的目光看著她,她冷冷一笑,把妮妮放床上,朝他伸出手接謙謙,「這是你身為父親,最後一次看孩子。我現在讓你看了,也請你看過之後,安靜的離去,不要讓孩子日後知道父親是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了他們。」
滕睿哲深邃的眼睛裡佈滿模糊不清的霧色,似潮濕無垠的空際,啞聲動了動嘴唇,「以後如果他們問起,就說爸爸已經死了。」
他把已不再哭鬧的兒子抱回黛藺手上,再看了看床上的妮妮,給兩個孩子的脖子上一人戴了一塊方玉,這才轉過高大的身軀,緩緩往門口走。
黛藺聽著他關門的聲音,把注視孩子的目光緩緩抬起來,靜靜望著燈火通明的窗外網游之邪體魔念。
兩寶寶則安靜躺著,不再哭鬧,不再蹬腿,用一雙清澈無垠的小鹿眼睛打量著四周,自己玩、自己笑,陪媽咪一起靜默。
現在他們被爸爸媽咪哄好了,沒有身體上的不適,也沒有被長時間冷落的惱羞成怒了,那就玩自己吧,等著媽咪給他們沖奶粉填肚肚,就當沒有爸爸了,嗷嗷~
——
葉素素確實飛了趟歐洲,奧地利的維也納,是用自己的簽證過來的,所以她的行蹤一查就有,立即讓幾幫人馬追了過來。
結果這些人破開她昔日住處的門,卻發現是個空巢,傢俱上佈滿了厚厚的灰塵,根本沒有人住過。
滕睿哲的行蹤就更不用提了,從錦城市到維也納,再到馬德里、里斯本,都有他出境的記錄,像在環遊世界似的,有出境記錄卻找不到人,鬼影都沒見到一個;據說這是公務需要,上面派他去的,因此他這段時間就不用去市政府上班,恰恰錯過了新市委書記的上任。
但雖然是這樣,追過來的這些人也還是不死心,掘地三尺的要尋找葉素素與他的身影,想把這兩個根本沒飛來歐洲的人給抓出來。
那麼葉素素現在到底在哪呢?
只見陽光明媚,秋菊爭相開放的午後,位於錦城市西城郊外的一座孤兒院內,一個素衣長髮女子正站在陽光底下,拿著橡皮圈和尖尾梳,給一群五六歲大小的小女孩們扎髮辮。
她穿了一件奶白色的秋冬長裙,一頭黑亮順直的長髮披散肩頭,在陽光下反射黑緞子的光澤。一雙潔白的巧手,在孩子們的發間穿梭,給孩子們綁漂亮的馬尾辮和羊角辮。
孩子們則給她唱歌,拍拍小手,清脆的童音飄散在蔚藍的天空,歡快而純淨,如天際的一朵朵雪白雲朵。
扎完辮子後,葉素素給每個小朋友送了一套新衣服,並給每個小女孩變出了一個芭比娃娃,教女孩們與芭比娃娃說話,柔聲囑咐小朋友們要好好讀書,好好吃飯,長大後就可以找到自己的爸爸媽媽,長得與芭比娃娃一樣漂亮。
於是孩子們不斷的喊她阿姨,牽著她的衣角捨不得鬆手,要帶她去他們的樂園玩。
原來孩子們的樂園是孤兒院裡的一片橘園,時值秋天,橘樹上掛滿綠沉沉的橘子,孩子要踮著腳去摘,摘給漂亮的阿姨吃。但被守園的老大爺一聲吼,就怯怯的不敢摘了,牽著葉素素的手差一點哭起來。
葉素素心疼的摸摸孩子們的頭,讓他們乖,抬頭望著這片不大不小的桔園,依稀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小時候她在孤兒院裡也經常與姐姐一起去偷橘子和葡萄吃,姐姐爬樹,然後把摘到的果實扔給她吃,說『素素你趕快吃,一會大爺過來趕人,我們就吃不到了,還要被院長罰跪』,於是她把剛摘下的葡萄或橘子使勁往嘴裡塞,姐姐就回頭對她欣慰的笑,說素素你再多吃點,姐姐再給你摘,但每次都被抓,守園的老頭拿著棍子就把姐姐從樹上拖了下來,一頓打。之後就是院長對她們的懲罰,跪在孤兒院的門口不准吃飯不准睡覺。如果有夫婦過來領養孩子,就把她們姐妹倆往小黑屋裡關,不准出來。
而十歲過後,也就是她們開始長身體的時候,過來領養她們姐妹倆的人卻逐漸多了起來,大多是男人或者濃妝艷抹的老女人。這些人圍著她們姐妹倆轉一圈,看看臉蛋,看看身子骨,就開始與院長談價錢,說小的看起來溫柔一些,好調教,就要這個。
一聲『調教』,讓姐姐臉色大變,拉著她就往外面跑,想找孤兒院的婆婆求救,無奈身單力薄,僅是一個小丫頭,半路就被幾個男人給拖了回去,又是一頓暴打。
打完之後,他們扒開姐姐的衣服,才發現姐姐一身的紅疹子,疑是常年生活在老鼠為患的環境裡,染上的傳染病,頓時鬆開她就往外面跑,再也不敢踏進孤兒院一步噬道最新章節。
於是她暫時躲過了這一劫,與姐姐一起被立即隔離了,差一點被丟到後山上喂狼,屍骨無存。好在醫生檢查不是鼠疫,才讓她們留下一命,被扔在廢舊的倉庫裡養病,無人問津。
病好之後,昔日的小夥伴都被領養走了,或是被賣掉了,只有她們姐妹倆還留在這裡與新夥伴為伴,等待著再次被賣掉,為院長賣一個好價格。然後忽然有一天,一直在外面偷看領養的姐姐興沖沖跑回房,牽起她的手就要去看新爸爸媽媽,說我們素素終於要有新家了,喜歡嗎?以後要接姐姐去玩,不要忘記姐姐。
跑了兩步,忽又記起什麼,快速將房門關上,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給她,給她梳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髮辮,再給自己臉上抹了兩塊髒泥,弄亂頭髮,這才將她推出門,讓她一直往前走。
而門外,院長已帶著一對面慈心善的夫婦往這邊過來了,朝她招了招手,「雅靜,你過來,叔叔阿姨給你帶了禮物。」把一個漂亮的布娃娃遞過來,笑呵呵的晃了晃,把她認成了姐姐雅靜。
那一對夫婦馬上就走過來了,一左一右的蹲在她旁邊,喜愛的看著她,「剛才我們在孤兒院大門口看到的就是這女孩吧,長的真漂亮,看起來就是讀書的料,呵呵,老葉,你看這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會說話似的,我就想要這麼一個女兒。」
阿姨溫柔的笑著,像媽媽一樣撫了撫她的頭髮,「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給你買新衣服,買布娃娃,供你上學讀書,上大學,絕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好不好?」
她渴望的盯著阿姨的那隻手,一把抓過那漂亮的布娃娃,緊緊抱在懷裡,卻怯怯的後退了一步,小聲道,「我叫雅素。」然後飛快的往門裡跑,大聲的叫姐姐,「姐姐,我有布娃娃了,這是我的第一個布娃娃……」
門卻被姐姐鎖緊了,不讓她進去,傳來姐姐輕柔的聲音,「素素乖,姐姐看到布娃娃了,真漂亮,但是素素不要忘記姐姐剛才說的話,你先去新家,姐姐明天再過來。」
院長連忙在旁邊接話,笑了笑道,「葉先生,葉太太,剛才是我喊錯了,這孩子叫雅素,不叫雅靜,一時口誤,呵呵,你們現在把孩子帶回去吧,這孩子從小就機靈,長的也秀氣端莊,是千金小姐的命。現在就是捨不得她在這裡的夥伴,捨不得這幾個從孤兒院認來的姐姐。」
於是那位姓葉的叔叔蹲下來看著她,文質彬彬的,也很溫柔,「既然你叫雅素,那就直接叫素素吧。姓葉,葉素素,很適合書香門第。」
她卻哭起來,扔掉了她的布娃娃,不肯離開這裡,不肯離開她相依為命的姐姐……
後來她還是被接回了葉家,收到了很多她想要的布娃娃和新衣服,還有好多不被人追著打就能吃到飽的葡萄橘子。她把這些全部留下來,等著姐姐過來與她團聚,讓每次給她摘葡萄的姐姐不僅僅再是看著她吃,也要吃到飽,吃個夠,卻一等就是一個月,一直等不到。
她天天鬧,天天哭,疼她愛她的養父養母最終還是拗不過她,帶她回了趟孤兒院。
院長卻牽了個陌生的女孩過來,說這就是雅靜,素素你不認識了麼?任她再哭再鬧,都是這句話。
後來她便依稀得知,她被領養走的第二天,雅靜就被領養走了。不過是被賣的,被院長高價賣了出去,賣的那天又是一頓吵吵鬧鬧,幾個男人追一個小女孩,抓住雅靜就把她毒打了一頓,讓她不再哼聲,之後再也沒有雅靜的消息,雅靜的名字和資料也從孤兒院的人事記載冊上消失了,不曾存在過。
有幾年,她頻繁的跑孤兒院找雅靜,得到的只是她被打死的消息。如果不是死了,院長又怎麼會心虛的把資料給銷毀了呢!而且更讓她心痛的是,那天雅靜被賣,是想去見她的,拚命的喊雅素,讓妹妹不要哭,卻被拖了回去,打得奄奄一息。
雖然很多年後的某一天,她還是見到了死而復生的雅靜,但一切都變了,變得很陌生曖昧不是罪。
思緒到此,她收回注視桔園的目光,笑了笑,告訴自己,時間已是十幾年後的今天了,什麼都在變呢。十幾年的時間,社會在飛速發展,她的人生也在起起落落,孤兒院已不再那麼的閉塞和亂無章法,她的養父養母也不再如最初接她回家時的那樣溫厚教養。
如果說,她小小年紀入孤兒院是一次人生的轉折,那麼她出孤兒院,被接到葉家,就是從泥濘跌到地獄。
姐姐一直以為她把這個機會讓給她,讓她進入書香門第做大小姐,是為妹妹找到了一戶好人家。卻不知道,她的養母其實是一個偽善的妒婦,養父是一個披著獸皮的偽教授,葉家其實就是一個空殼。
當年她年紀小,不懂什麼是騷擾,養父在她洗澡的時候開她的門,她不懂防備;養父拿東西哄她,讓她半夜開房間的門,她便開了……直到後來養母察覺,一直與她同床睡,悉心照顧她,養父才有所收斂。
後來她開始發育,胸部一天天的鼓起來,養母給她洗澡,盯著她一絲不掛的身子看了半晌,突然古怪笑道:「素素,你爸碰過你的身體沒有?像這樣……」
這位知書達理的婦人竟然做了幾個非常不雅的動作,讓她看得胃裡翻湧,抱起衣服就往外面跑,卻被養母一把拽住濕漉漉的頭髮拖了回來,猛地的往後扯,尖聲笑道:「跑什麼跑?你媽還要給你介紹男人把你嫁出去呢!你這高中也別讀了,就給我嫁人吧,嫁得遠遠的,省得你爸整天惦記!」
後來這位待她如親生女兒的養母就用這種方式羞辱她,她每天必須回家,洗澡的時候,養母必須要進來,檢查她的貞潔完不完整;而且不准逃跑,不然有她好看!出門在外,與鄰居打招呼,則是——『看我家丫頭多乖啊,放學了還陪媽媽去買菜,真是個貼心的閨女』『我家丫頭今年上高中了,成績排在全年級前十……』
後來葉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隔段時間就搬家,房子越搬越小,越搬越破……後來她就在這種備受煎熬的環境下,遇到了滕睿哲,把他當做了自己的依靠……
其實她的境遇與蘇黛藺是有一點相似的,只不過在外人看來,蘇黛藺是風風光光的市長千金,有享不盡的榮華,使不完的任性,更有一個視她如珍寶的市長夫人,誰會想得到嬌小姐會痛苦呢。哎。當年睿哲正是沒有看到這些,才會認為蘇黛藺任性跋扈,讓他反感。
——
帶著兩個半夜經常啼哭的寶寶,黛藺在前門的旅社好不容易挨過了一晚,眼皮都快累得睜不開了,腦袋鑽在枕頭裡睡,不想動一分一毫,古傲的電話卻在大清早打來了,並開玩笑的說他就在她房間門口,問她信不信?
「如果你真在,那就幫我照顧孩子,他們又在吵了。」她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旁邊兩個剛剛甦醒的小壞蛋,看到他們的小粉嘴癟出一個弧度,用一雙神采奕奕的明亮大眼望著她,她就冷汗涔涔。
祖宗們你們行行好,你們睡好了,媽咪還沒睡好,現在手腕都提不起來,全身乏力,沒力氣給你們沖奶粉、換衣服了,你們乖乖,玩自己的吧。如果肚肚餓,就再睡一覺,半夜你們折騰得夠厲害的,卯足勁了的哭,補個覺吧,乖。
結果兩寶寶『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蹬蹬腿,就是要吃奶。
黛藺不得不用手拂拂額頭,頂著一雙熊貓眼,掀開被子起身。
「兩傢伙果然不乖,又在哭了,讓古叔叔來打屁屁。」古傲在電話裡輕輕的笑,充滿了寵溺,並對旁邊送早餐的服務生朗聲道,「你下去吧,早餐我送進房裡。」
叮咚、叮咚,房間的門鈴便在下一秒響起來,像唱歌似的,唱給寶寶們聽。
「你真來了啊?」黛藺揉揉她的熊貓眼,光著腳丫就去開門,果然看到古傲拎著早餐站在門口,俊臉上佈滿陽光的微笑,垂眸看著她蜀山五台教主。
「媽咪和寶寶們早安。」他把手機收起來,對黛藺又是帥氣溫柔的一笑,走進門來抱寶寶,「謙謙是男生,那古叔叔就先幫謙謙換尿片,妮妮就交給媽咪了。待會我們就吃早餐,早餐現在熱在微波爐裡哦,所以寶寶們讓媽咪安靜一會,媽咪昨晚已經很累了。」
他把小傢伙抱起來,走到衛生間去換尿片了,並用他好聽的男性嗓音給寶寶哼起了歌,「我家的寶寶,叔叔樂意天天抱,叔叔愛你比天高……」估計是從兒歌碟片上惡補過來的,不過唱的還蠻好聽的。
這邊的妮妮羨慕死了,嗷嗷的哭著,大眼睛淚水漣漣看著疲累的黛藺。謙謙真幸福,有叔叔給他唱歌,嗚嗚。
黛藺給小丫頭換衣服,發現小丫頭把小衣裳又尿濕了,難怪哭的那麼厲害。她半睜著一雙熊貓眼,慢吞吞的給小丫頭把小衣裳換了,然後躺到床上,側臥著,一邊支著雪臂補覺,一邊讓妮妮在她胸前拱,親自給女兒哺奶。
只因她實在太累了,臥著的姿勢也方便哺奶,就先睡一會吧。
於是古傲給謙謙換好衣服從衛生間走出來,就一眼看到了她背對著他哺奶的姿勢——美人臥床、玉體橫陳,雖然沒有看到前面,卻看到了她撩開的上衣一角,羞得他俊臉躁紅。
他連忙取了被子,微微別開眼睛,給她輕輕蓋上,喊了一聲『黛藺』。
她則雙目緊閉,捲翹的睫毛下一片烏黑的陰影,呼吸均勻,睡得很沉。
古傲不得不讓她睡,抱著謙謙走到一邊,坐在沙發上用奶瓶喂孩子。謙謙很會吃,小粉嘴含著奶嘴就不放了,亮晶晶的清澈大眼睛緊緊盯著叔叔,似乎在對古傲笑。
片刻後,謙謙吃飽奶睡過去了,古傲把他放床上,然後別開眼睛,把妮妮從黛藺懷裡抱了出來,給黛藺蓋好被子,讓一雙兒女躺她身邊,與她一起補覺。
他自己則站在窗邊,凝望窗外的那片明媚陽光,計劃著接下來該把母子仨帶去哪轉轉?故宮?長城?
雖然黛藺的確切地址是滕睿哲告訴他的,讓他連夜飛機飛過來卻沒有一絲黛藺的頭緒後,然後在滕睿哲的告知下,搶在黛藺退房之前趕了過來,但他對滕睿哲的確提不起感激之情,心情複雜。
如果說黛藺跑過來是為了散心,那是不是說明她不想見錦城市的任何人?
滕睿哲追過來,只會更加刺激黛藺,讓她無法真正放下;他追過來,則會打擾到她的清淨,讓她還得面對男人。那麼他就負責照顧兩個孩子吧,做一個奶叔,幫她分擔一些工作,比如抱孩子,哄孩子之類的。
還真別說,小寶寶看起來挺好玩的,照顧起來卻折騰人,尤其是在他嗷嗷大哭的時候,你可不能吼著讓這小傢伙閉嘴,而是抱著他慢慢的哄,慢慢的走,直到他舒服為止,非常能磨練人的耐心。
想到此他笑了笑,把窗簾稍微拉上一角,擋住窗外的陽光,然後扭頭看著床上正睡得香噴噴的母子仨,決定幫他們洗完衣服烘完衣服後,帶他們把整個北京游一遍,然後返回錦城市。
——
古傲飛去北京了,檢察院幾個負責鄒宗生情婦案子的檢察員著急了,不停的打他手機留言。
「古檢,審理這個案子的時間快到了,那邊還沒有一絲這個女人的消息,怎麼辦?公安局那邊說,縱火案過去的時間太久,物證已經找不到了,已經找不到被潑汽油的痕跡,只有鄒小涵這個人證。而且鄒小涵的精神狀態有問題,醫生已經給她開了證明,她的話恐怕不能成為證據……」
幾個人正說著,一個白衣女人突然敲了敲古傲辦公室的門,淡聲問道:「古檢察官在嗎?我有事想找他武傲三界最新章節。」
「你是?」幾個人詫異回過頭,眉一皺,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眼熟。這不是在大會上主動承認鄒宗生情婦的那個女人麼?
白衣女人摘下臉上的墨鏡,朝辦公室裡走了進來,白皙的瓜子臉,飄逸的長髮,一臉嬌柔,美麗的大眼睛裡卻閃動著堅毅,「我就是鄒宗生的情婦,這次我來,是想做人證,然後自首。」
——
入秋以後,天短下來。太陽西沉的速度加快,散餘下的一些時光碎片遺忘在窗外高樹的枝葉上,在微風中搖搖擺擺往地上飄落著。下班的時間已經過了,一輛黑色小車在車流裡疾馳著,帶過一陣疾風,在車陣裡穿梭。
路旁,路燈一排排亮了起來,檢察院的車也往這邊過了,準備前往公安局。
黑色小車忽然朝這邊衝過來,『嘎』的一聲橫在警燈閃爍的檢查車面前,掃起地上的一大片葉子,嚇走了幾位剛從菜市場買完菜回來的大媽。
襯衣領口被扯開、一臉鬍渣的滕睿哲從車上走下來,走到檢察車前面,銳眸微瞇,什麼話也沒說,伸臂直接拽了車內的葉素素就往外面走。
他把葉素素拽回了自己車上,彭的關上車門,上鎖,面色鐵青,對那幾個震驚中的檢察員冷道:「她不是林雅靜,你們不要抓錯人,她的事讓我來處理!」
「可是滕市長,她自己承認是鄒宗生情婦……」幾個人從檢察車上衝下來,想挽回,覺得新市長不該干擾檢察院的事,得等他們的古檢回來再做定奪,「她自己要自首,我們才決定送她去公安局!現在公安局那邊已經準備接人了……」但滕睿哲的車卻已掉個頭,掃起一片落葉,疾馳而去!
「滕市長!」幾個人追了幾步,眼見無果,不得不返回車上,改為前往市政府,「這件事本來與滕市長無關,怎麼會半路殺出一個滕市長?色是刮骨鋼刀,酒是惹禍根苗,滕市長這次只怕是在犯糊塗!這個嫌疑犯都已經承認自己的罪狀了,滕市長若是出手干涉,只會給自己惹一身麻煩,我們也阻止不了!」
然後當他們追到市政府,政府辦公大樓的燈都熄了,表示沒有人在,滕睿哲帶著葉素素去了其他地方,並沒有回這裡!葉素素的自首,就這樣以滕睿哲的干涉和憤怒,胎死腹中!
——
黛藺睡得好好的,突然從床上一坐而起,額頭上沁滿汗珠,一雙惺忪的眼睛,眼底儘是噩夢的影子。
旁邊正在照顧倆孩子的古傲擔憂看著她,不明白她夢見了什麼,臉色變得那麼不好看,心裡卻又有些明白,倒了杯涼水給她,「今天你玩的太累了,喝完水再睡一會,爭取睡到明天早上再醒。明天我們去游頤和園,天壇……」
「古傲,鄒宗生情婦的案子是不是快提上日程了?」黛藺突然問道,用手背輕輕拭了拭潔白額頭上的汗珠,掀被站起了身,啞聲道:「檢察院那邊不是給你傳來消息,說鄒宗生情婦自首了?但我剛才卻夢見,滕睿哲把那個女人拉上了自己的車,發了很大一頓火,責怪她不該來自首,因為那個前來自首的人是葉素素,他捧著葉素素的臉大聲的吼說,蘇家的那些事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嗎。我像編故事似的,清清楚楚夢到了他的臉和聲音,驚出了一身冷汗,我感覺自己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有了預知。」
古傲聞言苦澀笑了笑,望著她汗濕的潔白臉龐,眼底閃過一抹唏噓和心疼,「這個我不知道,檢察院的同志沒給我請示,只說有女人前來自首,所以可能是你想多了。黛藺,你是不是想回錦城市?」其實晚些回去也好,哎。
「如果正式開庭,我便回去一趟罷。」黛藺轉過頭,也看到了窗外的太陽西沉,秋風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