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妖嬈,冬季獨有的寒冷侵蝕了整個京都。
夜色下,軍區大院寂靜的如同無物,如鉤新月清冷的掛在天邊,傾斜而來的月光淡淡灑來,溫黃色澤暈輪周邊,牆壁上有著少許光影,尤其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顯得亮堂了不少。
男人的身影從爬進了這傅家大院的窗戶上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這附近了,以至於這軍區大院外頭守衛著的軍人到現在都沒能察覺到裡頭剛才一閃而過的異處。
傅家三樓臥室內。
傅月溪安靜的平躺,進入了淺睡眠中的她腦海裡也不忘手機短信還未收到這一回事兒。
以至於夢裡大多都是傅子玉的影子,當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場細細碎碎的夢裡除了傅子玉以外竟是還出現了三年前她出國之前在華夏發生的一些過往。
夢境顯得真實而又殘忍。
當年那個貧窮到竟然會被賀家夫人看不起而趕出來的少女,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三年的時光就像是一晃而過的電流,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悄悄流逝,在大學的那三年,傅月溪的生活中唯一的一兩個重點詞兒最終都在這幾年與她分道揚鑣,這其中,自然是不乏安琪與賀瑞謙,
可現在呢?
呵!
就算是睡著了,她都不由得歎息一聲,沉沉睡目緊閉,但是心口處那股從來都揮散不去的憂傷卻是一直猶存在心口深處,她不明白人生為什麼會走出這麼多坎坷,但她卻知道,這些坎坷在這些年的模糊停留之後,痕跡也變得淺淺,再不能掀動她人生中的浪潮。
不會對惺忪睡眼造成任何傷害的光線,無疑是令人昏沉的,哪怕你根本就不想睡覺,但是身處於這樣溫暖的臥室,感受著如此燈光,恐怕也會不由自主的產生想要睡覺的**。
轉身往傅月溪走去,可傅子玉卻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得頓在了原地。
以前跟傅月溪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她可是十分拘束的,從來都不會在家內穿的單薄散亂,因為與家中的關係較為微妙,所以傅月溪成年了開始就很少回到傅家,包括在外三年的大學生涯,她甚至是從未回來過。
可是眼前這是什麼情況?
嗯?從未見過傅月溪這一面的傅子玉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如此渾然天成的撩人一面,前幾年傅月溪還小的時候,周離便總是在他耳邊說,小姐這樣五官精緻的美人兒以後長大了必然會是個狐狸精似的人物。
那時候的傅子玉哪怕是聽見了周離嘴裡頭念叨的大實話心動不已,卻也在隱忍情感。
可年月一過去,他非但沒能隱忍住這段感情,反倒是還將這份在世人看來皆為扭曲的情感藏在了心頭深處。
在軍中多年,心性以及控制力一直極好的傅子玉卻是在回到家中的那一天再接到了關於傅月溪的消息,三年沒有回來過的這個養女據說就要訂婚了,當時父親因為在軍區所以沒有收到母親及時通報的這則消息,所以根本被蒙在鼓裡沒有去z省。
而沈曼青當初又是對傅月溪毫無任何關心可言,沒有虐待她就算不錯了?還指望她對她如待親生女兒?做夢吧!
所以那一天傅子玉在得知消息的時候迅速趕到了z省,在路上的時候,他還在想這一段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情感,可到了那邊卻發現賀家的人壓根兒就是找死!
賀美英對傅月溪玩的那麼點兒小把戲,傅子玉怎麼可能看不懂?只是那時候的他,壓根兒就是巴不得她快速離開那裡,解除婚約,否則他又怎麼可能會有機會走進她的生活?
再見她的那一刻,傅子玉就知道自己是打從骨子裡的想要她。
只是那時候她還小,他也怕驚嚇到她,所以又一次的把那股心動憋了回去,卻不曾想那一次見面竟是再見。可好在那一次的再見之後他並未撒手扭頭,否則如今他怎麼可能跟她這麼安然的待在同一個臥室中?
因為臥房內的燈光暗淡不定,傅子玉就這樣站在不遠處,一雙狹眸鎖視著榻上女人睡著了的小臉蛋兒,眸中的神色自然又平靜,而當他腦海陷入回憶中的那一刻開始,不但是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就連那雙星眸瞳孔深處都有著一股深深柔意。
男人英俊到了如同神邸的地步,深邃迷人的輪廓在暗沉的光線裡微微拂動,一雙無比出彩的狹眸更是帶著情意的鎖視著遠處勾人的女人,這樣的一幕,幾乎要在這股安靜當中永恆的被時光刻畫。
踏出一步,傅子玉心底沉然吐了一口氣出來。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放在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原本只是想幫她把手臂塞進被窩裡的,可這會兒當他指尖觸碰到女人柔滑肌膚的那一刻,卻是忍不住一顫,當下心頭一動!
全腦子裡只剩下三個詞兒——
軟!滑!舒爽!
性子一向清冷鹹淡的傅子玉卻在外人眼中看來是個溫柔好男人,只是,骨子裡透著幾分邪肆的男人終究還是會露出死騷狐狸本性的,在傅月溪的面前,他就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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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嚓一聲,男人點燃了一根事後煙,攬著她的單臂一收,側目就說:
「你先睡會兒,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吞吐著煙霧,他姿勢隨意,可是姿態卻迷人。
煙支夾在他的手裡頭,不給人噁心反倒是讓人有種這是一種藝術的感覺,那迷人的側臉以及抽煙的隨意動作竟是給了傅月溪無比心動一幕。
空氣裡還晃動著彼此的氣息。
歡愉無比的滋味兒縈繞在彼此的鼻息中,再度相擁的倆人卻是心頭處又一次的升騰了幾分不可見的情感親密,傅月溪累得不行,一句話都不想說,眨眨眼,表示同意以後,她便沉沉的癱在了男人懷中睡了過去。
而在她睡著以後,男人眼中這才浮現了幾分驀然的清冷之意。
從傅月溪口中得知了孫靜去往傅氏總部之後倆人之間一絲不漏的交談細節,傅子玉覺著有必要跟傅老爹見一面,談談關於他婚姻生活的要事兒。
女人的事兒他不多管,可如果誰要是動了他懷裡這個女人,他傅子玉必然第一個不會放過。
狹眸微閃,斂去那薄涼的冷淡,他側首看了一眼已經睡著了的傅月溪,動作輕緩的收回手臂,而後溫柔又認真的放輕了自己的動作下地打開門直接往傅老爹的臥室走去。
僅著一塊寬大浴巾,他連外衣都沒套,弧度完好肌肉結實的肩頭還有著未乾的水珠。
鬆散覆在身上的浴巾遮擋不了微微洩露出來的胸襟,平滑中夾雜著幾絲性感!
比起其他人乾巴巴瘦的身材以及那肥肉厚實的身材都要完美的身軀隨著腳步輕動,緩慢可卻有種不可一世的張揚不羈,狂放散亂碎落在額前的髮絲幾乎都未擦乾,可以說得上是毫無形象。
但是他那張臉就是形象。
如此俊美無儔的男人哪怕是現在這般不修邊幅,可是他的身上卻也找不到一絲頹喪的感覺,非但如此,在微亮的天色下,傅氏大院的房子裡頭不算很黑的環境裡,他像是一隻漫不經心可卻精猛的獵豹。
不願意公開彼此的關係?
這玩笑開大了!
既然在外界不能公開,那他必須先下手為強,至少傅老爹這邊兒他是決計不可能瞞著的。
與孫靜的相親不過是走了個過場而已,有必要整的這麼戲劇化麼?礙於傅老爹的面子,他才會前去,不然那女人還以為孫靜倆字在他傅子玉這裡有什麼價值?
已經睡醒的傅老爹此刻正在臥室內收拾著被子。
年歲越大,睡眠就越不好,這是傅老爹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個缺點了,正是因為瞭解父親有早起的習慣,所以傅子玉才會趁著傅月溪這會兒睡著了前來與他談事兒。
臥室門前他敲了敲門。
訝異於女兒怎麼起得這麼早的傅老爹卻是愉悅的笑著來開門的。
可當大門打開一眼對上門外年輕人的臉時,傅老爹之前還笑得跟朵小雛菊似的臉龐驟然就拉了下來,臉色一黑,看著傅子玉的眼神兒更是一緊的傅老爹頓時間心頭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尤其是當他掃視到傅子玉竟然只是穿了一件浴巾便走了出來的那一秒,他站在原地的身子也不由得緊張的僵硬了起來。
「怎麼回事兒?」沒有問他為何會在傅家睡,他曾是自己的孩子,在這裡睡也是應該的,可是現在這種模樣,且不說他到底有多隨意,但溪丫頭在家中,就是不好。
兄妹之間也是必須注意影響的、
「爸,我想跟您談點兒事。」瘋狂了一晚上,俊臉上卻是未能露出一丁點兒熬夜的痕跡,依舊神清氣爽的傅子玉只是慵懶一笑自在自如的走了進去。
傅老爹心頭疑惑但卻還是點了點頭,準備等他先說,看看再說。
可是沒有想到傅子玉這廝壓根兒就不避諱他,甚至連說話的時候,也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他到底做了些什麼,那麼理直氣壯底氣十足。
「我雖然也快三十了,可真的不用再為我琢磨安排相親的事兒了,溪溪也長大了,我可以護著她了,自然不可能再錯過,我心底有了她,便不會再去招惹她人,還希望爸不要再忙活了,還有一點更重要的。」說到這,傅子玉眼神兒也亮了一圈兒。
就像是生命中忽然多出了一抹絢爛的璀璨,照亮了他內心的瞬間,也同樣把他整個人給照亮。
「……」
雙手交握著表情嚴肅的傅老爹正想看看這兒子想跟自己說什麼事兒,卻沒曾想到是說相親這回事兒,態度堅決的他當然不會聽他的不忙活撒手不管,可更讓他驚訝的是他口中直白而又明顯的話語。
他一把老臉兒真是都快紅了,可這年輕的卻還是神色淡定處事不驚的樣子。
一時間無言的傅老爹有些凌亂對上了傅子玉浮現了誠懇與真摯的視線,唇角處微微顫動,因為不可置信以及驚訝晃動著的身軀有些不穩,他察覺是一回事兒,但傅子玉親口再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當初在那投標場上就已經看出了傅子玉心思的傅老爹沒有想到他最終還是不回頭的往前走。
握在胸前的雙手一緊,傅老爹目光如炬,原本還散著幾分惺忪睡意的眼睛裡頭凝聚著這些年來他過人的洞察力與穿透力,這一次認真的看著傅子玉,他才發現,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真的已經成為了不倒松。
外界對他的傳言太多,可他始終以為那種東西太虛不為實。
所以也就放任著外界對他的關注與焦點,可是當這一刻他站在他面前告訴他有心上人了的這一刻,他明白,男人成長以後,總是要尋到一處可以給予他柔軟、舒暢、溫暖的懷抱。
可溪丫頭分明就不大懂事兒,怎麼可能給傅子玉那種真實又圍剿他的感覺呢?
傅賓鴻是過來人,太清楚一個男人真愛一個女人的時候,心底所感,根本就不可能是什麼別的原因,不會因為一個女人漂亮而真愛她,約會因為金錢以及其他任何她所擁有的東西真正愛上她。
如他。
當年之所以會深愛上顧安這麼一個遙不可及的女人,正是因為她出生在較為平凡且名氣不大的家族裡頭,是與他有著不同人生的女人,可卻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會陷入她真切溫暖的靈魂裡。
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會有年幼時期未能填補的某種情感。
當隨著年齡的增長一天天過去,就連愛情最終也會尋尋覓覓的繞回到那個點上,包括他真愛的人,也必然會是與心底未能滿足的那種情感相似。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爸。就算你不停止為我安排相親,但好歹也為她想想?畢竟我們已經做過了。」
靜默許久。
打破沉默的,卻是傅子玉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傅老爹那雖然年邁但是卻依舊硬朗的身軀幾乎是控制不住的一抖,臉色僵持到不上不下的地步,因為沉思而有些沉靜的雙目更是呆住了,他看著傅子玉,雖然沒有表現的那麼明顯,但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充滿了不可置信。
傅子玉浮現在燈光下的深邃輪廓宛如覆上了一層淡薄的淺光,細細晃晃的吸附著人的眼球,可此刻說出這些話他卻微垂著頭,鬼斧神工面如冠玉的側臉入目。
他的週身莫名的籠罩著一層令人一眼望穿的失落,不難看出一臉認錯的表情下……卻是他腹黑又陰險的小心思。
察覺到了傅老爹更加不可置信的目光投來,傅子玉心頭一笑,暗暗得意的對那邊兒睡的正香的傅月溪吐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睡了你,但是懇求報仇,肉償無限,歡迎來睡——傅子玉這般渾然天成皆是矜貴與不凡氣勢的男人也會露出如此歉意的模樣?也會有歉意的神色?也知道——低頭?
沒錯。其實真正讓傅老爹驚訝之處,是這點。
為了傅月溪他連頭都可以低?頓時被他這行為給怒的樂了的傅老爹笑而不語的點了點頭,緊緊咬著的牙關使得他的滄桑臉龐緊繃著,一雙眼更是銳利了起來。
沒有多話,他不語的站起身來瞥一眼傅子玉,眼底除了濃烈到就要爆發的怒火以外,還有那不能用語言形容的挑釁意味兒,一雙滄桑了許多但卻始終包含著令人不敢直視的精銳目光,夾雜著這些年來他看透了風雨廝殺的沉寂。
不言不語的,傅子玉迎面掀起了眼,不閃不躲,不避諱,不懼怕,沉穩而又輕鬆,自然卻又淡然的迎接著傅老爹那既有怒火和審視,又有挑釁和殺氣的眼神。
砰。
空氣內原本鬆散的氣氛彷彿也在這一刻驟然凝結。
他倏忽抬起的頭以及驀然投來的目光又是令傅老爹心底一怒。
握緊了拳頭,他狠狠瞪著傅子玉看了一眼,轉身再沒有搭理他,而剛才那一眼卻好似在對傅子玉冷笑著說,你不是可以為了她低頭麼?那麼就讓我這個做父親的來看看你到底能為她低頭到怎麼樣的地步吧。
走著瞧三個字兒足以大幅度的概括此刻倆人雙雙目光交鋒的瞬間。
沒能得到父親的支持,乃是他意料之中。
這一次他也不過是為了讓傅老爹心底有個數,算是打針強心劑吧,未來會如何他還沒本事預測,但順著如今當下的行情發展下去的話,恐怕未來的他的情路除了難走還是難走。
想到傅月溪那不服輸的性格以及執拗倔強的特點,傅子玉微歎一聲,希望倆人不要走到最後變成了硬碰硬才是……
早上九點鐘。周離在大院外頭等著都不耐煩了。
一雙腳放在駕駛位上不斷的跺著,心急難耐如此之明顯,那張一向是好脾氣的臉龐上也有了幾分不情願,又來給小姐做司機了,比起他在傅子玉旗下公司內的職位來說,司機這身份也太……。『大』了吧?
其中懸殊……。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當傅子玉摟著傅月溪走來的時候,周離那雙充滿了煩躁的眼睛頓時就是一亮,如同餓了許久終於見到了骨頭的哈巴狗,眼底晶亮晶亮閃爍著,搖著尾巴似的的討好著終於粗線了的傅少。
摟著她往後車廂輕放下,傅子玉動作是真的溫柔,隨即又立刻自己鑽了進去,把她再度摟進了懷裡。
周離透過車身內的後視鏡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心底不由的感慨,傅少對小姐真是太溫柔了,這輩子都沒能見到過傅子玉如此輕手輕腳、且卑躬屈膝樣子,周離不由得在心內感慨,傅少對小姐絕對是真愛。
「開車。」
清冷的聲音自後車廂響起,透過後視鏡周離眼角的餘光悄悄往傅子玉臉上看去。
這一眼,差點兒哭了。
態度果斷的是隔著幾個檔次啊。
那臉色就別提了,眼神兒這玩意兒更加不用說了,對誰都是一副你礙我眼了,趕緊滾開那般岑涼,薄冷的傅子玉也就是在看著傅月溪的時候才會有如此暖的一面吧?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我們,把苦逼的血路組成大家新的存款……
當周離繪聲繪色的對著傅氏的幾個關係好的兄弟說了出來的那一刻,幾個人皆是一臉悲催苦逼的唱起了這一句。
一夜未睡,昏昏沉沉的精神籠罩著傅月溪,可是她卻不能怠慢手頭的工作,在她看來,只有她自己手中擁有強大的實力以及身後覆著無數勢力,父親和她才能更加自在瀟灑的生存在京都這種吃人不吐骨頭,人吃人鬼吃鬼沉浮無比的風雲都市中。
看似平靜的京都,此刻早已不平靜,因為傅月溪的陡然崛起,已經有無數商家正在暗潮湧動。
「樹大招風了,怪不得我們。」
「查過傅子玉,與傅家已經甚少來往了。」
「就這麼說定了。」
如果不把傅家推倒,不把傅賓鴻推翻,那麼京都商界與軍界誰還有機會?
上一次京都眾多世家皆前來過參加聚會的這個古色古香的大門內,一個巨大的陰謀,卻已經緩緩形成,逐漸逼近傅家的危險,敞開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