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和大殿略略顯得有些擁擠,青夏剛一踏進殿門,就有無數詭異的目光射了過來,好似刀子一般的射在三人身上……七王九王站在人群當中,嘴角微微一瞥,十分不屑的哼了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在此時略顯安靜的大殿裡,卻顯得那般的清晰。
楚離眉梢一挑,微微瞇起眼睛,眼梢冷冷的看向兩人,帶著北淵寒冰般的冷冽。
幾日前還在這大殿上大肆詬病南楚的兩人登時心驚膽戰,似乎只被他看一眼,就覺得有幾分膽寒。楚離這幾年來攘外安內,手段鐵血,行事狠辣,即便是冤家如東齊之流,也不敢多加置喙。此刻他一身墨黑長袍,黑玉束冠,劍眉星目,越顯得玉郎神豐,氣度不凡。
秦之炎白衣墨,劍眉入鬢,雙眼溫和的掃過場中眾人,所到之處,無人不對之含笑頷,今日的宴會,太子和燕王並未出席,如今以宣王在朝中的實力,自是無人不敢如七王九王一般囂張放肆。一眾大秦皇子紛紛上前來,先對楚離行禮,然後親熱的和秦之炎打著招呼。
秦王高居在龍椅之上,見了楚離含笑站起,沉聲說道:「寡人何德何能,竟能勞煩南楚大皇帝親自來參加我的大壽。有不周到之處,還請楚皇陛下海涵。」
「陛下嚴重了,」楚離淡笑道:「先皇在世時,也時常談起陛下的丰姿。今日有幸相見,是我的福氣。」
秦王雙目頓時溫和了起來,就算南楚如今不比北秦在軍事上的強盛,但是楚離畢竟是一國之君,在這樣公開的場合下竟不稱孤道寡,反而以晚輩之禮相對,自然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他笑著拉住楚離的手,和他一起同坐在上坐席上,笑著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到楚皇陛下和東齊太子,寡人就深覺我中土祖業有後了。」
「陛下,你這樣很傷我的心的。」
燕突然高聲叫道,只見他正坐在楚離的下,一身桃紅色錦袍,衣衫鮮艷,光澤剔透,腰佩錦緞香囊,胸前掛著五彩絲絛吊墜,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奢靡的香氣和不羈的放蕩。只見他高聲叫道:「陛下獨獨誇讚楚皇陛下和安太子,卻將燕回刨除在外,不是傷我的心嗎?」
秦王聞言哈哈大笑,爽朗的說道:「你是花中狂魔,色中老手,中土的大業要是交給你,估計全天下的女人都要被你搬到你家後院去了。」
眾人聞言齊聲大笑,好在燕回也不生氣,仍舊笑盈盈的說道:「能得陛下這般讚譽,也是燕回的福分,萬盛之君歷來只有一人,燕回無德無能,能當一個花中狀元,也是件好事。」
眾人聞言微微一滯,好在眾人全都是久經官場的老手,竟然無人露出一絲半點的不悅之色,紛紛大笑起來,粉飾太平。
人已經到齊,宴會很快開始,秦國各位皇子紛紛落座,以秦之炎為,一溜排下去坐在大殿的左邊。右邊全是各國的使臣,以楚離為,依次是燕回、齊安、南疆、西海、北海、北秋各部族的領,藩國使臣,還有大6上實力較盛的一些世家使者。青夏坐在秦之炎身邊,抬頭看去,只見在座的很多部族領、藩國使臣都有攜帶女眷,還有的世家更是女子當政,是以她出現在大殿上,也不顯得如何突兀。
只見秦王舉起酒杯,對著眾人頷笑道:「感激各位遠道而來,今日大宴,意在為諸位接風洗塵,不談政事,只說風月。」
眾人紛紛舉杯相和,觥籌交錯,其樂融融,完全沒有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
宮廷舞姬列隊而上,竟是一隊北狄胡女,人人藍眼雪膚,身姿豐滿,露出水蛇一般的纖腰,行動間,肉光緻緻,令人眼花繚亂。大隊的樂師悠揚演奏,樂曲悅耳,聲音叮咚,和著一眾舞女的腳踝上的鈴鐺,更是清脆動人。眾人眼波迷醉,西川的燕回更是屢屢出手將舞姬拉入懷中,大肆輕薄,放蕩風流。
青夏坐在秦之炎的身邊,端起手中的酒杯,輕輕沾唇,淺嘗則止。秦之炎面容平淡,眼神溫軟,淡定而坐,好似古井水波,斂進所有的想法,深藏不漏。一舞作罷,眾舞姬退了下去。秦王長笑一聲,剛要說話,突然只聽見一個嬌俏的聲音叫道:「父皇,今天是迎接各方使臣列國權貴的大喜之日,怎能這樣寒酸,就讓這群女人出來見人,不是顯得我大秦無人嗎?」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名藍色宮裝的少女坐在後排的女眷之中,柳眉大眼,面如仙桃,一雙漆黑靈動的雙眸閃動著誘人的光澤,昂站在席間,目光在各國權貴的臉上轉了一圈,說道:「兒臣近來新學了一曲胡舞,想獻醜送給南楚大皇,就當是迎接遠方的客人。」
此言一出,眾人登時嘩然,紛紛向楚離望去。卻見他一身黑色錦袍,面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波瀾,好似說的不是他一般。
秦王卻哈哈一笑,笑著說道:「福兒胡鬧,列國權貴都在這裡,哪裡能讓你這麼胡鬧。」
他口中所說的雖然是責備之言,可是卻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眾人都是眼聰目明的人,哪裡還看不出這裡面的門道,紛紛說道:「原來是大秦公主,能親眼看到公主獻舞,是我等的榮幸才是。」
福兒驕傲一笑,昂走到場中,一身海藍宮裝,眉心墜著寶石藍的八寶瓔珞,同色的耳環項鏈,更加趁著她明眉皓齒,明艷不可方物。只見她手握一隻火紅的馴馬長鞭,突然凌空一甩,出啪的一聲脆響,劇烈有節奏的鼓點頓時隆隆響起,女子嬌俏一笑,頓時身如陀螺,原地旋轉了起來,快似秋風落葉,好似一朵流雲,腳尖著地,滿身珠玉碰撞聲音清脆,烏黑長隨之而舞,飄逸美艷絕倫。
帶著一絲討好意味的感歎聲頓時翁然響起,所有人全都大聲叫好,只見福兒舞姿精湛,沒有之前那些女人的柔軟纏綿,反而多了一種北狄的豪放和劍舞的凌厲,配合她雪白的脖頸,明亮的眼眸,更是有若劍蘭初開,帶著傲人凌雪般的空谷之香。
青夏雙目微微瞇起,看著少女美艷的嬌顏,緩緩皺起了眉頭。由於秦二世對女帝的喜愛,使得大秦要比其他三國更加尊重女性的地位。只看6華陽能統領三軍,就可見一斑。但是儘管這樣,皇室的未婚女子仍舊是尊貴的,笑不漏齒,出門裹面,內宮有重重禁制,對於皇室的公主更是管制甚嚴。就連秦氏家宴,未出嫁的公主也是極少出席。如今在這樣大型的宴會上,這位公主公然出席,又說出剛才的那番話來,這裡面的原因,可想而知。
聽說淳於皇后生有一女,名叫秦婉福,想來就是這位婉福公主了。
青夏正想著,突然只見婉福公主凌空一躍,身子頓時好似翩翩驚鴻,傲然拔地而起,體態輕盈,嘴角含笑,袖間鋒芒一閃,一道寒光猛然閃現而出,對著楚離的胸口就下去!
剎那間,無數聲驚呼聲同時響起,站在楚離身後的樂松等人大喝一聲,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劍就要衝上去,然而畢竟人在後面,早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那只匕就要插在楚離的胸膛之上,原本不動如山的男子卻突然好似勃起的豹子一般,猛地原地彈身而起,身形修長,充滿了爆力,雙眼銳利如電,一手狠狠的抓住婉福公主的手腕,一手揪住她背上的衣料,巨大的力量瞬間襲上,猛然就將女子狠狠的按在地上。
彭的一聲悶響,長几上的酒水吃食全部傾灑,污油一片,全都灑在婉福公主的藍色宮裝上。她被楚離壓在地上,反而沒有一絲半點的擔憂和害怕,反而挑釁的皺眉說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楚離面不改色,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目瞪口呆的秦王,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陛下,這是怎麼回事?」
殿外的侍從猛然衝進大殿,所有的賓客頓時慌亂,人人退避,殿上一片狼藉。秦皇室的諸位皇子們面面相覷,顯然並無人料到今日的這種情況,只有七王和九王面露欣喜之色,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秦王眉頭大皺,剛要說話,樂松突然朗聲說道:「兩軍交戰且不斬來使,何況我們是來為秦皇陛下賀壽的。陛下這樣,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嗎?」
徐權和一眾黑衣衛護在楚離的身旁,語調鏗鏘,一字一頓的說道:「大秦所作所為,令人齒寒。南楚十萬大軍就等在咸陽城外,八十萬水路聯軍屯兵白倉關,誓死護衛我南楚大皇。」
秦王面色焦急,頻頻搖頭,對著婉福公主怒聲道:「福兒!你在做什麼?」
「放開我!」婉福公主回頭大怒道:「你堂堂一個七尺男兒,,這般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不嫌丟人嗎?」
楚離眼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沉聲說道:「你也算是弱女子嗎?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行刺,你若是我,認為我該如何待你?」
「我有行刺你嗎?笑話!」婉福公主冷笑一聲,嘟起小嘴,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秦王顯然沒料到女兒這般不按常理出牌,怒聲說道:「福兒,快向楚皇陛下道歉!」
「我沒錯,為什麼要道歉?」婉福公主大聲叫道,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看著楚離,尖聲說道:「你說我行刺你,那我是用什麼行刺你的?」
楚離眼梢掃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只是眼神冰冷,看不出半點溫度。
婉福公主卻絲毫不覺,冷笑一聲,突然一口咬在楚離的手上,楚離吃痛微微一驚。沒想到這小公主這般頑劣,這樣的情況下仍敢脫逃,只見她一把抓起地上的匕,南楚眾軍大驚,刀劍雪亮,齊齊相向。北秦眾人齊聲驚呼,眼看婉福公主花朵一般美艷的人兒就要喪生刀下,卻見她抓著匕,一下塞進了嘴裡!
所有人頓時大驚,齊齊呆愣愣的看著婉福公主一口一口的將匕啃了個乾淨,最後只剩下一隻刀柄,彭的一聲扔在了地上。挑釁的揚了揚眉毛,看著楚離說道:「這東西能行刺你嗎?你是紙糊的嗎?凶神惡煞,一點也沒意思!」
秦王面色漆黑,終於沉下了臉,怒聲喝道:「福兒,你又在胡鬧什麼?」
婉福公主執拗的梗著脖子,大聲說道:「我不過是來試試他的斤兩,要是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將來怎麼來保護我?我可不能像姐姐們一樣,被你隨隨便便就嫁一個人。」
秦王的臉色頓時要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小公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見有些污漬實在是擦不乾淨,也不再費工夫,站在楚離面前,昂挺胸的說道:「就算你勉強及格,明天早上我去找你,記著在行館等我。」
說罷,提起裙擺,登登登的就跑了出去,跑到大殿門口,還不忘回頭來,對著楚離大聲叫道:「記著等我啊!」
然後,也不顧周圍人神色各異的表情,翩然而去。眾人齊齊呆愣,久久回不過神來,燕回坐到席上,搖頭晃腦的長歎道:「秦女刁蠻,果不其然,美人恩重,楚皇陛下好福氣啊!哎,似乎遇到了你,我的魅力就大打折扣,真是敗興。」
秦王無奈的歎了口氣,對著楚離拱手說道:「是我太過於驕縱她,將她寵壞了。小孩子不懂事,還望楚皇海涵。」
楚離大度一笑,說道:「是場誤會,無妨。
經婉福公主這麼一鬧,氣氛反而活絡了起來,青夏坐在秦之炎的身邊,手心裡全是汗水,感覺到秦之炎的視線,她連忙轉過頭去恍若無事的一笑,說道:「累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秦之炎溫和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事,你多吃一點,一整天也沒怎麼吃東西了。」
「看到這些就飽了。」青夏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家裡的廚子做的好吃,我要回去吃。」
「好。」秦之炎點了點頭,笑容溫和,好似溫暖的水一樣。
「楚皇殿下果然魅力無窮,難怪能引得天下女子為你捨生忘死,奮不顧身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在一片歌功頌德互相吹捧的聲音之中,顯得別樣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