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以來的疲倦終於得到了短暫的休息,清晨明媚的陽光,從洞口緩緩的照射進來,灑下了一地的明亮。
洞**深處的暗影裡,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正側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深深的睡著。她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色勁裝,衣料包裹著她玲瓏的身體,凹凸起伏玲瓏有致,看起來那般的柔和美麗,烏黑的長柔順的散落在她的肩上,遮住了半邊臉,朦朧中,只能看到她如象牙般光潔的臉孔和紅紅的嘴唇,她的胸脯輕輕的起伏的,睡得很熟。
在她的身旁,是一隻通體純白,又圓又胖,大大方方的仰面朝天,露出潔白的肚皮的類似於小狗一樣的小白獸,那傢伙睡相甚是豪邁,甚至還在輕輕的打著呼嚕,雪白的肚皮一鼓一鼓,看起來頗為滑稽。
楚離站在洞**的門口,手裡捧著幾塊剛剛切下來的生肉,剛一進來,眼前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一絲暖流突然從心底升起,頓時驅散了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他的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之前受了傷的男人身形有一點點消瘦,可是他的面色卻是從未有過的放鬆。他輕輕的走上前去。將手中的東西輕輕的放了下來,生怕吵醒睡夢中的人。
然而就在這時,那只白色的小獸突然嗚咽的叫了一聲,還吧嗒吧嗒嘴,懶洋洋的就向著青夏的方向翻了個身,啪的一聲,又肥又圓的身子就壓住了青夏的胳膊。
睡夢中的女子微微一皺眉,可是卻並沒有醒來。楚離移目望去,只見一條又紅又長的傷口隱沒在青夏的衣袖之下,被這小獸一扯,就微微露了出來。想來,這應該是掉下來的時候被冰凌割傷的。
楚離眉頭一皺,大步的就走上前去,突然一把提溜起小白獸的後頸皮毛,也不管它還在睡著,嗖的一聲就扔出了洞外!
彭的一聲重響,緊隨著嗷的一聲尖叫,楚離暗叫一聲不好,果然就在他心念一動的這一剎那,原本安靜的像隻貓一樣沉睡的女子突然像是觸電一般猛地蹦了起來,瞬間彈地而起,唰的一聲拔出靴子裡的匕,像是一隻迅猛絕倫的獵豹,長一甩,面色冷然,另一隻手登時抓住了楚離的衣領,森寒的匕瞬間抵上了楚離的咽喉。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停頓,加在一起的時間還不足一秒鐘,徹底顯示出了高的戰鬥力和警覺能力。
楚離洩氣地歎了口氣,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直到匕抵上楚離咽喉的時候,青夏的眼睛才算完全睜開,她略略迷茫的四下看了一眼,這才恢復了清明,注意到自己這緊張過度的動作,臉上登時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紅暈緩緩的爬上臉頰,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哦。」
就在這時,被某人皮球一般的拋出洞**的白色小獸揮舞著它奇短無比的小腿,踉踉蹌蹌的從洞外怒氣沖沖的跑了回來,然而看到青夏和楚離詭異的動作,它頓時張大了嘴巴的愣住了,兩隻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隨即猛的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樣,彭的一聲就仰面倒在地上,四隻又短又胖的小腿在空中亂蹬著,左右翻滾,呼呼喝喝的,做出一幅笑的要死掉一樣的表情。
僵持的兩人頓時愣住了,這到底是一隻什麼東西啊?
楚離面色陰沉,一把推開了青夏的手,站起身來,大步走上前去,靴子一伸,就將賴在地上的小獸挑了起來,然後猛地一腳就甩的高高的飛了出去。
洞**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青夏臉上訕訕的笑著,面部肌肉都幾乎有點僵硬。怎麼總是這樣呢,她糾結的想抓自己的頭,為什麼只要一跟他在一起,就總是會冒出這樣那樣的笑話,她尷尬的幾乎想將腦袋埋到雪地裡。
不一會,剛剛騰雲駕霧了一回的小白獸氣哼哼的又跑了回來,它憤恨的看著楚離,突然衝著他狠狠的吐起尖尖的乳牙,張牙舞爪的晃著腦袋,好像以為自己是一隻獅子。
楚離眼梢一挑,微微的瞥了它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瞄,南楚大皇的眼睛裡頓時精芒四射,沒膽的傢伙頓時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到青夏身後,嗚嗚咽咽的叫喚著,好一陣才敢露出個腦袋出來觀察一下。
楚離升起了火,又烤起肉來,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有著強的學習能力,只是昨晚看青夏弄了一會,就已經學的**不離十了。青夏獨自坐在一旁,將頭挽了起來,用一根布條紮好,束起一個利落的馬尾,看起來十分清爽。
洞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兩人都沒有和對方說話,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似乎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除了吵架鬥嘴動手之外,就很少坐在一起好好的聊天。青夏還記得有一次在南楚的北疆大營裡,兩個人原本是好好的坐在一起討論暗哨的編制,可是說了沒幾句話他們就打起來了,具體原因現在也搞不明白,只記得那天他們在營帳內打了一個下午,楚離被自己揍趴下好幾十回,就是不肯認輸,大營內的東西被砸了個粉碎,連楚離的軍機大印也掉了塊角,門外的侍衛們像是聾了一樣,沒有一個人敢進來看看。第二天楚離鼻青臉腫的去教武場觀看比武,引得整個大營人人側目。
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情,可是現在想起來,卻好像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不努力想,都想不起來了。
青夏情緒有些低落,不自在的揪起身旁的小獸,戳了一下它的鼻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白獸見青夏跟它說話,頓時撒歡的大叫,尾巴玩命的搖著,十足一個哈巴狗的模樣。
青夏哪裡聽的懂它說什麼,側著頭想了想,說道:「那我給你取一個吧,嗯……叫黑子怎麼樣?」
「噗」的一聲,正在喝水的楚離猛地將一口水全都吐了出來,毫不掩飾的大聲的咳嗽了起來,哪裡還有一點大皇的風度。青夏臉色頓時通紅,怒氣沖沖的向著楚離看去。只見一身寒鐵鎧甲的男子狼狽的擦了擦嘴上的水跡,不可置信的指著一團雪白的小獸說道:「你覺得它叫黑子合適嗎?」
青夏扭頭一看,現是有那麼一點不合適,可是仍舊嘴硬地說道:「那又怎麼樣?我以前養了一隻黃色的警犬,就是叫黑子!」
「你什麼時候養過狗。」楚離不屑的輕哼一聲,似乎在嘲笑青夏吹牛。可是話音剛落,他就猛地反應過來,她早就已經承認了自己不是莊青夏了。
青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這個話題太敏感,也不願去挑起,繼續對著小白獸說道:「要不叫你白子?那也太難聽了。」
「嗚嗚嗚……」小白獸連忙忙不迭的點頭,似乎生怕被青夏取名叫白子一樣。
「恩……」青夏皺眉想了一會,這個問題真的有點難,比炸毀一個敵方根據地還有難度,她反覆的在特警部隊的警犬中尋找響亮的名字,終於眼睛一亮,一拍巴掌叫道:「有啦!」
小白獸的耳朵騰的豎了起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望著青夏,興奮的豎起了兩隻前爪,越像一條狗了。楚離也轉過頭來,頗感興趣的想看看青夏能取出什麼高明的名宇來。
「呵呵,」青夏開心一笑,拍了拍小獸的腦袋,大聲說道:「就叫你大黃!」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被命名為大黃的小白獸兩眼直,四腿向旁邊一側,啪的一聲就趴在了地上。
楚離頓時滿臉黑線,大黃,大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肉烤的差不多了,青夏和楚離吃了兩塊,楚離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要走。青夏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輕聲說道:「等一下。」
楚離停住,轉過頭來,只見青夏從黑乎乎的山洞裡裡捧出來一堆白色的皮毛,嬌小的女子半跪在地上,手一抖,就是一件成形的皮毛製成的衣服。楚離仔細一看,知道這是昨晚他親手剝下來的獸皮,皺了皺眉沉聲說道:」你什麼時候弄的?」
「昨晚。」青夏低著頭,很認真的將那些衣服完全展開,然後抬起頭來,帶著一絲小小的驕傲笑著說道:「你睡著的時候弄得,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你穿穿試試。外面太冷了,我們這樣出去挺不住的。」
楚離彎下腰撿起一件皮衣,只覺樣式頗為奇怪,皺著眉頭反覆的拉扯了兩下說道:「這玩意怎麼穿?」
「我來。」青夏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她的身材不高,只到楚離的胸口。她要微微的踮起腳尖,才能夠到楚離的脖子,女子靈巧的為他解下脖頸處的鎧甲,然後又繞到身後,緩緩的解下那一層沉甸甸還不保暖的寒鐵,彭的一聲就扔在地上。拿起皮毛棉衣,這些都是青夏按照現代的衣衫樣式做出來的,用草繩將幾塊皮子穿起來,又上了袖子,樣子看起來不好看,做工也很粗糙,但是卻很保暖。
一大塊皮子中間掏出一個洞,扣在頭上,腰間一系,就是一件馬甲,套上袖子,上身就算完畢。青夏又蹲下身子,將幾塊皮毛綁在楚離的腿上,權當作是褲子,她垂著頭,黑色的長從臉頰邊垂下去,修長的小手繞過楚離的腿,一圈一因的為他綁好帶子。
空氣裡那麼安靜,就連大黃都識趣的閉嘴,哼哼也不哼哼一聲。突然青夏抬起頭來,消瘦的小臉有著淡淡的清爽的柔和,她仰著脖子看著楚離,同道:「靴子也會涼吧,你靴子夠大嗎?能不能墊進去一塊皮子?」
楚離一下子就愣住了,向來口齒靈活的他頓時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青夏見他沒回答,就自顧自的低下頭去,伸出手指在楚離的靴子尖按了按,皇帝的靴子哪能不合腳,青夏暗暗嘟嚷道:「應該墊不進去。」
想了想,一把抓住楚離的腿,說道:「抬腿。」
楚離聽話的抬起了腿,青夏拿起一大塊皮毛,毛沖裡,將楚離的腳連同整個小腿都包裹了起來,然後拿草繩一圈一圈的綁了起來。
楚離低著頭,看著青夏單薄的背脊、尖瘦的臉頰,瘦小的肩膀,想起自己和她之間的種種,那些無止盡的試探和謹慎,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白癡的弱智。戴著明亮的眼神,倔強的表情,溫暖的笑容,還有#旱地上看到她策馬而來時的那無法掩飾的喜悅,像是漣漪一般的迴盪在他的心裡。
突然間,他心底所有的懷疑、疑惑,和那一絲絲防備的堤壩,轟然就那麼倒塌了。
綁好了兩隻腳,青夏笑著站起身來,驕傲地看著楚離被她綁成了一隻粽子,止不住的捂嘴一笑,笑顏如花般燦爛,瞬時間就晃花了楚離的眼睛。
「楚離,你這個樣子,就像是一隻熊。」青夏得意地笑道,眼睛彎彎的,然後她就轉過頭去,想為自己穿戴。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猛地從後面伸出來,頓時緊緊的拉住了她那只蒼白冰涼的小手。
時間,彷彿就停止在這一刻,炙熱的熱度,從那隻手上傳了過來,幾乎燙傷了青夏的神經,她愣愣的站在那裡,表情定格。然而後面的男子並沒有怎樣動作,他只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那麼緊那麼緊,就像要捏進自己的血肉裡一樣。
「青夏,」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像是冰凌劃過水面,帶著冰雪初融的溫暖,男子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青夏,對不起。」
她真的不是一個願意哭的人,可是這一刻,她的眼睛突然就那麼紅了,心底的壁壘轟隆隆的被打碎了,曾經的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冤枉,像是逝去的洪水一樣,嘩啦啦的流了出去。手上的力量那麼大,甚至弄痛了她,可是她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那樣背對著他,直愣愣的站著。明明只有兩年多的時間,可是這一句話,她卻好像已經等了一輩子,一滴眼淚突然落了下來,唰的一下無聲的掉落,在半空之中劃過晶瑩的痕跡。
「楚離,」青夏小聲的開口,輕聲但卻堅定地說道:「我不是莊青夏。」
「你是!」楚離固執地說道,「在我心裡,你永遠是。」
莊青夏雖然死了,失蹤的,不在了。但是她是我的妃子,是我的女人,青夏,如果你不是她,那麼,我該以什麼身份來面對你?而你,又要以什麼身份來面對我?
我認識的,一直都是莊青夏,就算我認錯了,也不要來提醒我。
你知道嗎?當你親口承認你不是她的時候,你就已經不屬於我了。如今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可不可以讓我暫時忘記那些冰冷的現實。
冷風,過兩人之間,像是一隻冰冷的刀子。
緩緩的穿上了厚厚的皮毛衣服,青夏緩緩的站起身來,白色的皮毛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看起來玲瓏嬌小,聖潔的就像是一個出塵的精靈一樣。
楚離上下的打量著她,突然眉頭一皺,沉聲說道:「為什麼沒有包上腳?」
青夏頓時一驚,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沒關係,我的靴子厚,不怕的。」
楚離劍眉緊鎖,上前一步一把扳住青夏的腰,按著她就坐了下去,然後拉起她的腿,就要去脫她的靴子。
青夏突然叫了一聲,隨著楚離的動作,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楚離大驚,只見手上握著的地方,正好是一處傷口,在傷口的上面,還有一處更大的傷口,一看就是被野獸撕咬過,甚至還經過狠狠的撕扯,險些撕下一塊肉來。而青夏的小腿連著腳已經被凍得腫了起來。她的靴子是軟墊單靴,根本經不起這樣的雪地,此刻她的腳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若是再被包裹起來,根本就沒辦諉走路了。
怒火像是潮水一樣的洶湧澎湃了起來,楚離一把撕扯下自己腿上的皮子,就包在青夏的腿上,他怒氣衝天,可是動作卻不是很粗魯,反而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青夏的傷口,十分柔和。
青夏急忙攔著他,說道:「我沒關係的,出去後好好調養一下就好,我們還是應該以找到逃出去的路徑為重。」
楚離默不作聲,似乎聽不到一樣,為她包好了兩條腿,然後突然半蹲在她的身前,說道:「上來!」
青夏登時就愣住了,皺著眉頭說道:「你要於什麼?」
「囉嗦。」楚離冷冷的說了一句,一把拉住她的雙手,竟然一下子就將她背在了背上,然後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踢在仰著脖子看熱鬧的大黃**上,冷哼道:「帶路!」
「楚離!你放我下來!」青夏憤怒的捶打著他的肩膀,可是男人全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怒視著前面回過頭惡狠狠盯著自己的小白獸,凌厲的一揚眉,喝道:「少裝蒜!帶路!」
「嗚嗚。」名叫大黃的巴掌大的小獸一癟嘴,十分委屈的用短小的前爪揉了揉眼睛扭著**,就像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