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月亮皎潔的掛在空中,散著暈黃的光澤,青夏抱膝坐在池塘邊上,四下裡寂靜無聲,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在揚聲鳴叫著……
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一月,一切都像是了一場大夢,她的人生也以詭異的弧線來了一個巨大的轉折。很多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都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似乎,她也從來沒有清醒的正視過這個問題。她雖然是一個軍人,但是卻也是一個女人,有著逃避的心理和不想去面對的事情。
而這一次,蘭亭殿宮人的死,卻深深的震撼了她。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永遠沒有置身事外一說。
太子東宮全部被陷害涉嫌巫蠱之術,只有蘭亭殿和雲翔殿倖免。丹妃是怎樣覺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卻是在梅林中現了有上百武功高強的神秘人隱藏在其中,於是,蘭亭殿倖免於難,可是卻給敵人現了錯處。
梅林中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於是就將目標自然的鎖定在兩座沒受牽連的宮殿之中。當時叛亂還沒有開始,貿然殺死她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於是便封鎖皇宮消息渠道,並在行動開始之後將兩座宮殿的人看押在一處,只是為了方便放火,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
這樣粗淺的殺局,她竟然都沒有想到?若是她留在那裡,那麼一定不會讓人悄無聲息的放火殺人。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份量,她一直瞧不起這些古代人,認為自己有高人一等的見識,有出時代的知識,她一直像是一個看客一般對這裡的人這裡的事冷眼旁觀。,可是就是這樣自大的心理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日火場之後,她曾親眼見到蘭亭殿眾人焦黑的屍體,那一具具猙獰的分辨不出面目的屍,像是一擊重錘般砸在了她的心頭之上,讓她登時從迷夢中脫出身來,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這樣的心態只能害了身邊的人。
就比如那些慘死的宮女,和面目全非的香橘,還有無辜受到牽連的雲翔殿下人們。
再也不能這般大意的處於被動,青夏站起身來,凝眉看向西面一片死寂的梅林方向。
十三王爺嗎?這個虧,她不會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吃下去的。
正想的出神,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登時從池塘一邊的樹林裡傳了出來。青夏被打斷思緒,悄悄的走過去,扒開樹叢,只見竟是一群低等侍衛正圍在一起打架。
南楚的後宮跟青夏記憶中的古代不太相同,不同於後世只有太監這種不算是男人的男人行走,南楚宮廷守衛的侍衛,醫官,都在後宮中有自己的居住宮殿。只是在尊貴女眷出入的時候,稍稍迴避罷了。如今皇宮中剛剛鬧了動亂,更是加強了大批的守衛,偶有打架鬥毆也是小事,只要不驚動上面就好。
青夏也不願多事理會這裡的事情,轉身就想離去。
「蘭妃娘娘鑾駕來了!」
一聲驚呼突然響起,一眾打人的侍衛聽見,立時作鳥獸散,只餘下一個穿著一身青色皮甲的瘦弱青年趴在草地上,佝僂著身子,看樣子被打得不輕。
青夏霎時頓住了腳步,凝眉向一旁的矮樹方向看去,只見一名年輕的青衣侍衛突然從矮樹後面跳了出來,身手矯健,動作迅,幾下就跑到那名被打的侍衛身旁,一把扶起他,低聲說道:「阿羽,你怎麼樣?」
「我不用你管!」挨打的侍衛一把將他推到一旁,抬起鼻青臉腫的臉孔,厲聲說道:「你怎麼不去巴結奉承那賤女人去了,用不著這我這裡浪費時間。」
「快走。」青衣侍衛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又走上前來,扶著挨打的青年,沉聲說道:「要是待會他們現蘭妃娘娘沒有經過這,定會回來。」
「害怕你自己走,膽小如鼠,就知道討那些臭女人的歡心,窩囊廢!」阿羽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一把甩開青衣侍衛的扶持。
「阿羽…」
「滾!」阿羽怒吼一聲,大聲說道:「楊楓,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認你這個兄弟,老爺的仇,我一個人去報!小姐我也一個人去救!用不著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楊楓被阿羽推攘一把,踉蹌的退了兩步。阿羽顫顫巍巍的站著,憤恨的看向楊楓,滿臉青紫,鼻子還掛著一串血痕,見楊楓不說話,繼續大聲的咒罵,幾乎帶了哭腔:「當年,若是沒有小姐,你和我早就餓死的盛都大街上了。我陳羽是個有良心的人!不像你啊,終日只知道奉承那些搔弄姿的賤女人。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初的誓都忘了,小姐還在那種地方受苦,你卻在這裡快活,你有沒有良心!」
陳羽用手抹了一下繼續流血的鼻子,突然腳下一絆,又摔倒在地,一條腿潺潺流血,看來在剛才的廝打中受了傷。
楊楓原本一聲不吭的任陳羽責罵,見他摔倒,連忙跑上前去,沉聲說道:「是不是骨折了,我們快回去找老胡看看。」
「我是死是活用不著你來管,你自己去陞官財去吧!」
「阿羽!」楊楓突然暴喝一聲,劍眉入鬢,沉聲說道:「我和你八歲起就結伴從南疆逃荒到盛都,十幾年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是啊!」陳羽高聲叫道:「就是因為我知道以前的楊楓是什麼人我現在才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了?老爺法場那天你不去,小姐被賣到官妓營裡,你也不去救!現在林家被抄了,你卻在這裡圍著那群女人轉,你怎麼對得起老爺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對!我沒良心,我不去劫法場,我不去救小姐!可是阿羽,我們憑什麼去劫法場,憑什麼去劫官妓營。就憑你嗎?還是就憑我?我們兩個要錢沒錢要勢沒勢,又不會武藝,只有這一身蠻力,打得過皇城守軍嗎?我不去是因為我不想送死!」
「呸!」陳羽一口啐在楊楓的臉上,怒聲說道:「你這個膽小的孬種,終於肯承認是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楊楓厲聲說道:「可是如果我死了能救出小姐能救回老爺,我現在馬上就死。但是我死了什麼用都沒有,沒有人會記著你,對於天澤那混蛋也不會有一點害處。我不想死,只是不想死的沒有價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懂不懂啊?」
陳羽一把推開楊楓,面色通紅的大叫道:「三個月前你就這麼說,現在你還這麼說。那你現在在做什麼,你留的青山在做什麼?在討好女人啊!」
楊楓突然站起身來,用食指點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的說道:「是!我是在討好那些女人,但是我最起碼還在為我們的未來做打算,你呢?你每天只知道喝酒,然後和那群侍衛打牌,喝醉了就和人家打架,整天嘴裡叫嚷著要為老爺報仇,你做什麼了?」
「我寧願喝酒也不像你,你討好女人是為將來做打算,你真當我陳羽是傻子?」
楊楓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是皇宮!在這裡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一個機會就可以讓我們鹹魚翻身飛黃騰達,你一生有幾次機會可以出入皇宮,我只想想辦法留在這,等待時機。」
「哼!」陳羽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那些宮女能幫你留在這,你別傻了。」
「對,我也知道機會很小,但是只要有一點機會我就要努力去抓住它。」楊楓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透著強大的堅定和信心,只聽他肯定的說道,「阿羽,我們今天是跪在別人腳底下,但是不會永遠都跪著,總有一天,我會站起來,踩著以前所有踩著我的人站起來,老爺的仇,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什麼人在那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陳羽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楊楓眉頭一皺,上前將陳羽扶起來,剛要跑,卻感覺這處已經被眾多人包圍了起來。宮廷夜間本來就不允許侍衛行走,私鬥更是犯禁,何況他們還是外邊綠營軍臨時抽進宮的侍衛,若是被現不尊軍令,立時就是死路一條。
楊楓知道在劫難逃,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陳羽之前對著楊楓張揚跋扈,這會臉色卻慘白若紙,身體不住的打著哆嗦。
「是我!」一聲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外面的侍衛被吸引過去,只見青夏從矮樹叢中婷婷裊裊的走出來,衣衫華貴,面若桃李,登時認出這是目前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太子蘭妃,撲朔朔全都跪在地上。
「拜見蘭妃娘娘!」
「起來吧。」青夏淡淡的說了一聲,輕聲說道:「我剛從東宮大殿那邊回來,想一個人走走,你們這大張旗鼓的,是幹什麼?」
「回娘娘,6將軍著我等守衛後宮安全,剛才有人報告說有外城兵馬的臨時守衛不懂規矩在這裡械鬥,我們前來抓人。」跪在地上的親衛頭領聲音鏗鏘的說道。
「哦,是這樣。」青夏緩緩說道:「我在這裡半天了,沒見著什麼人,你們去別處看看吧。」
「多謝娘娘,」侍衛頭領答了一聲,站起身來對著下屬說道:「你們,去西六院那邊看看。」
青夏見他們大半仍在原地杵著,就沉聲說道:「夜裡風大,我的燈籠被吹飛了,你們送我回去吧。」
「是!」侍衛頭領答了一聲,身後兵馬立時列隊,跟在青夏的身後向著蘭亭殿緩緩走去。
走到園子拐角處,青夏突然回過頭來,只見茂密的矮樹叢中,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在黑暗中,宛若漆黑的星子般明亮。
青夏扯開嘴角,輕輕一笑,就轉身離去。
黑眸的主人呆立在漆黑的樹叢裡,只覺得漫天的星光霎時間失去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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