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蕊目光有著幾秒鐘的怔忪,似是沒有想到風華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她甚至有種想要退出去看看銘牌的衝動。
為了防止有人走混,帳篷上都貼了銘牌,只是為何李逵卻換成了李鬼,蘇蕊看著風華淡定的眸光忽然感覺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她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
「陳小姐,我不小心走錯了帳篷,希望您不要怪罪。」蘇蕊在外人面前向來只叫華鳳,這次稱呼陳小姐算是交底和示弱,但風華卻未必願意敷衍了事。
「怪罪,怎麼會呢?」風華淺笑著開口,眸光卻沒有離開蘇蕊手中小刀,和另一隻手緊緊捏住的某個東西。
兩人僵持著,蘇蕊甚至有著拔腿就逃的衝動,她向來知道陳家的人不好對付,但只要一想到這些日子和蕭燃廝混,給了她不少好處,自以為瞞天過海卻只是在陳風華眼皮子底下行事,她就覺得火冒三丈似是被當成小丑戲耍,但再看看風華此刻的表情,卻讓她這無名之火猶若被冰水當頭澆下,不但全部熄滅,連青煙都冒不起來。
「那你想怎麼樣?」蘇蕊眉頭緊皺,似是硬骨頭一般仰起脖子挑釁地看向風華,似是在說你能奈我和,只有眼中露出一絲心虛。
「你覺得呢?」風華笑容越發甜美「你這班處心積慮想要接近陳家接近我,我應該如何報答你呢?」
蘇蕊冷哼一聲,不著痕跡地將手中小刀丟在地上,一字一頓地開口,卻避開了風華的話語「這是蕭燃的帳篷,內裡出現的人卻是你,現在地上又有一把刀,若是我夜晚消食散步來看到這樣一幅景象,驚叫一聲會怎麼樣?」
「會怎樣?」風華倒覺得有些可笑,某種帶了幾許玩味,隱隱有著失望,沒想到蘇家的女兒只有這樣的手段,也不知如何配得起當女王和自己的對手「你不如試試好了?」
眼看著風華不受威脅,蘇蕊自然也不是太蠢,知道對方肯定留有後手,何況自己現在出現在這裡的說辭也有些解釋不通,蕭燃距離自己的帳篷可是有一段距離,何況……蘇蕊眼中有著陰霾,若不是之前的蕭燃一直給自己一種「自己人」的假象,她又怎麼能這麼快就進行到這一步。
沒想到那個女人看起來直爽沒有心機,卻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看著蘇蕊眼中恨色,風華只覺得有些無聊,揉了揉鼻尖,女孩輕聲開口「拿下吧,讓我們好好聊聊。」
「是,少主」也不知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聲音,蘇蕊只覺得脖上一陣疼痛,腦海中漆黑一片就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蘇蕊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涼意,悠悠轉醒後只覺得臉上衣襟上都是冰水,睜眼後只看到居高臨下打量她的風華,身旁還有個面色冷酷的女子,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那個叫蓮風的人吧。
「你想怎麼樣。」蘇蕊只動一動脖子就覺得有股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讓她無法呼吸,但那高坐在床上的人卻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沒有什麼別的表情。
對了……床,蘇蕊眼珠轉動只見周圍景像似是在帳篷中,但卻不是蕭燃的帳篷,倒像是風華本人的地盤。
「長夜漫漫,我們可以做很多事呢。」風華眸中帶了寒光「何況你害得我又賠了一頂帳篷,你說這筆賬應該怎麼算呢,嗯?」
最後一個字卻帶了點纏綿意味,但在蘇蕊耳中不啻於鬼魅之音,她雙眼瞪大似是想到暗夜中的不少手段,心中慌張眼中已經帶了淚水。
「陳小姐,我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
「是啊。」風華歎息著開口,卻裊裊站起身,走到蘇蕊身邊,捏了對方小巧的下巴。
「我真的很好奇,看資料你的母親是多麼聰慧。」風華頓一頓「或者說狡猾,這個詞更配得上她,但是她竟然讓你來陳家,嘖嘖,真是出人意料。」
說話時風華緊緊捏住蘇蕊臉蛋,不讓她轉開分毫,細細觀察著對方面上表情。
當風華說到狡猾時蘇蕊眼中有著憤怒神色,提到她是被母親派來時眼珠又轉了轉。
看來還真是蘇穎弄到陳家的,只是為何花了這麼大代價卻弄過來一個蠢貨,畢竟當初為了防止自家兩位老人太過善良被旁人乘虛而入,龔芳玲可是花了大價錢隱瞞他們的行蹤,蘇家恐怕也動用了不少關係和金錢才終於安下這個棋子。
只是棋子似乎有點太無能……倒像是故意牽制住眾人注意力一般,風華眼中閃過冷芒,忽然朝著蓮風開口。
「不要弄殘了,畢竟還是劇組中的演員。」
蓮風點頭,恬靜的臉蛋沒有多餘表情,卻讓蘇蕊不寒而慄地開始發抖。
風華坐在床上,手指卻有些不由自主地蜷起,剛才的念頭只要在腦海中生了根就拔不出去,蔓延著長出一片荒草,蘇蕊的手段並不高明,甚至就連這些計謀都顯得十分可笑,似是用彫蟲小技四個字都侮辱了。
這種沒有頭腦又喜歡跳騰的人就如同先鮮明而奪目的旗幟,在明處炫耀似的飄揚時,卻很容易讓人忽略旗幟下的陰影……
似是證實風華的想法一般,梢頭明月帶著血腥紅痕,仿若揮之不去的傷疤,血淋漓讓人看著就覺得膽寒,野外不知名的蟲子發出嗚嗚之聲,似是悲憐自己短暫的生命,秋後的螞蚱自然蹦躂不了多久。
風華的手機開始瘋狂振動,深更半夜接到電話,想必定然是什麼緊急的事,女孩雙眸微瞇看著手中電話,一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
按下接聽,風華沒有開口,只沉默著等著那邊的人出聲。
一陣銀鈴般笑聲在耳畔響起,嬌媚妖嬈帶著勾魂氣息,尤其在這靜謐深夜更是有些詭異,似是隨時要從電話那端爬出個什麼東西,當然在風華看來更像是應召女郎的呼喚。
「陳家的小東西,是不是很喜歡我送的禮物?」
禮物?風華似笑非笑地看向蘇蕊,適才女孩手中的紅色小瓶已經被蓮風拿下,據說內裡的化學藥劑可是毒得很,就連幫派中都很少用。
「是啊,很喜歡呢。」只是風華不知道這禮物是蘇蕊亦或者蘇蕊手中的小瓶。
「那個丫頭現在應該在你身邊吧。」那邊的女人似是有些感慨,單單從電話中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倒像是二八年華。
風華沒有承認或者否認,眸色淡淡卻多出幾分詭譎「謝謝你的大禮,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不過不要玩死了喲,我會隨時派人去接收的。」
風華在接到電話時就走到蘇蕊身旁,電話那端的聲音雖然不高,卻能清晰被蘇蕊聽到。
蓮風似笑非笑地看向蘇蕊,眼中有著憐憫,卻又像嘲笑對方不過是一枚棄子。
蘇蕊眼中閃過絕望,雖然從小沒有見過母親,只能低聲下氣地在舅舅家養著嘗遍人情冷暖寄人籬下的滋味,但她心中卻是驕傲的,因為她的母親是一個很偉大的人,否則蘇家怎麼會成為當初的四大家族。
因此蘇穎時隔多年找到她讓她幫忙時,蘇蕊心中的充盈著巨大驚喜,尤其當她知道蘇穎口中的「真相」後,更是覺得陳家不要臉,竟然是竊取蘇家果實踩著蘇家上位,枉費當初母親還將龔芳玲當做閨中密友。
但現在蘇穎的話卻似是在她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滴淚水順著蘇蕊的面頰流在衣襟,和剛才身上的水漬混在一起,卻顯得分外晶瑩。
原來自己……只是一顆棄子。
痛苦嗎?難過嗎?是不是絕望地想要殺人,風華看著蘇蕊面上的表情,想到自己前一世發現lina給自己下藥時的心情。
自以為身邊的人是依靠,沒想到卻是誘人的陷阱、骯髒的墳墓,只是她很想知道蘇蕊接下來會怎樣。
是哀莫大於心死,亦或者從九幽地獄爬出,和她一般向那背叛者復仇?
不,或許不是背叛,只不過是愚蠢的心看不透徹這世界紛擾,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從一開始你就是他人手中棋子,她用感情這根線讓你變成提線木偶。
不同的是當你轉身發現支撐你的不過是一剪就斷的絲線後,是會主動扯斷牽連,亦或者倒地不起,成為垃圾桶中的珍藏品。
那邊的蘇穎久久得不到回應卻也不焦躁,聲音中的嬌媚分毫未變「親愛的陳小姐,你猜猜我們下一步會怎樣呢?」
風華看著蘇蕊痛苦卻空洞的矛盾表情,輕笑一聲喉中聲帶顫動,卻有著幾分不相上下甚至更甚一籌的嬌媚「看來蘇阿姨志不在鑰匙啊。」
「鑰匙?」那邊人的聲音終於帶了冷意「只要陳家到手,難道我還會在乎鑰匙?能吃到肚子裡的東西才讓人放心,鑰匙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是那虛無縹緲的藏寶圖,在我心中遠遠沒有陳家的財富來得可觀。」那邊頓了頓,而後似是察覺到自己情緒的波動,掩飾似的笑了笑。
「對了,不要叫我阿姨喔,我長得可是比你母親年輕多了。」
「貪心不足蛇吞象,吃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東西,可是很有可能被漲破肚子。」
「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小丫頭。」那邊說著就準備掛斷電話,風華卻出聲阻止。
「蘇阿姨,您不如和您的女兒聊聊天?」
風華將手機放在蘇蕊耳畔,蘇蕊面頰忽然又有了期待,是的,她的母親一定是誘敵之計,一定會來救自己的,她甚至不需要蘇穎說別的,只有一句囑咐,或者問問她好不好就可以。
她一定會回答讓母親不要管她,只要能拿回屬於蘇家的東西,她就死而無憾了。
腦海中迴盪著蘇穎嬌媚的面龐,十餘年沒有出現在眼前的母親是那般嫵媚,和自己想像中母親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那個人看起來這樣溫柔,一定會顧著她把,蘇蕊現在甚至有些害怕母親因為她放棄大業,甚至會奮不顧身地跑來救她,不,不行,她就算死了也不能連累母親。
風華看著女孩面上的表情,眸光閃動含了嘲諷,是啊,一次次地期待著那人回心轉意,期待著那人能溫柔地牽著自己的手。
風華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情緒,不同的是風連榮和lina早就斷了她的奶,讓她明白這世間一切唯有自己更可信。
風華等著那端人的回答,蘇蕊也等著母親的答案,就連站在一旁還未來得及動手的蓮風都將目光放在手機上。
「陳丫頭,剛才我說過不要叫我阿姨,還有,我不想和蘇蕊多說什麼,這個沒用的東西,若不是看著她這次還能當個靶子,我也不會再見她。」蘇穎聲音輕佻「當然,我倒是很欣賞你的手段,你這性子當我女兒還差不多,只可惜是龔芳玲那個賤人的種。」
風華眉宇間無悲無喜,蘇穎卻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她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母親、不,應該說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沒用的東西……是說自己嗎?
想到當初自己見到那個女人時的欣喜若狂,如今看來只覺得是一個笑話。
風華靜靜端詳著蘇蕊瞪大的眼睛,雖然睜著內裡卻空無一物,只能印出帳篷頂的倒影,似是破舊的娃娃被主人遺棄,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少主。」蓮風看向風華,似是想要請示接下來應當如何。
風華擺手「鬆綁吧,想必蘇小姐應該會乖巧很多。」
蓮風有些猶豫,卻依舊將綁住蘇蕊雙手雙腳的繩子接開,蘇蕊卻渾然不覺,就算身上沒有了束縛卻依舊仰著身子躺在地上,似是魔怔了一般。
蓮風微微皺眉,而後卻又鬆了一口氣,正如少主所說,這蘇蕊果然很乖巧。
雖然之前覺得蘇蕊手段本來就低劣,傷不了少主分毫,但現在能除去一個定時炸彈,心中也覺得安穩了些。
只是那蘇穎手段頗高,令人不得不防。
風華蹲下身,看向蘇蕊的面容帶著同情和憐憫,蘇蕊眼珠動了動,不再像剛才那般放空到沒有焦距,她看向風華,從嗓子中發出咕咕笑聲,狂風吹過乾癟樹杈將那葉子敲打地瑟瑟發抖,在這暗夜中蘇蕊的表情只讓人覺得分外可怖。
「陳風華,你很得意對不對?」她只覺得風華眼中那些憐憫格外刺眼。
「得意?」風華冷笑著,手上卻動作溫柔地拽過一件外套披在女孩身上「我沒有什麼好得意的。」
畢竟當初的我也曾遇到過至親和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災難,我又有什麼立場去嘲笑你,只不過覺得你很可憐,和我當初一樣可憐。
蘇蕊仔細打量著風華的神色,似是想要尋找這句話的真實性,但對方的眸中只有漫無邊界的同情,沒有譏諷、沒有嘲笑、沒有得意。
站起身將身上塵土盡數拍下,蘇蕊淡淡的看向風華,面無表情地從帳篷中走出,只在門口時身影頓了頓,一聲謝謝輕飄飄而下,似是雲霧般捉不到痕跡,轉眼間就風吹散,沒有絲毫力度,風華卻在蘇蕊看不到的背後點點頭,似是應和。
「少主……她為什麼。」蓮風卻有些看不明白,近日少主將她綁來,又拆穿了蘇穎的真面目,按理說蘇蕊心中應該越發痛恨少主,為何會道歉。
難道是想要讓少主麻痺大意?但根本沒有必要吧,若是她道個歉認個錯少主就能將她當成自己人,那也不配稱為暗夜未來的女王,現在的少主。
「你不懂。」風華搖了搖頭,轉身脫去身上外衣,現實就像包裹著糖衣的苦澀藥汁,她幫著蘇蕊戳穿了那甜蜜外表,蘇蕊的病才能痊癒。
盲目無知是病、看不穿現實是病、欺騙自己是病,我們在芸芸眾生中都帶著疾病,卻終有一天會被現實治癒。
選擇愚昧而幸福的活著亦或痛苦卻清醒地活著,每個人有不同的活法,但風華卻能看出蘇蕊眼中的倔強,雖然這份嫉妒陰狠的個性和自己不同,但那種孺慕之情被背叛的絕望卻如出一轍。
大病初癒後蘇蕊究竟會怎麼做呢?風華抿起唇角,忽然很想看看蘇蕊日後到底是從此新生還是真的病入膏肓。
看著少主一顆顆解開紐扣的模樣,蓮風卻偏了頭有些口乾舌燥,雖然聽不懂風華話語中的深意更看不懂今日的一切,但她卻從未質疑少主的決定。
只是現在風華的模樣在她眼中卻帶了別樣嫵媚,纖長的手指和上衣紐扣交纏,瑩瑩如玉的脖頸在夜色中染了別樣月輝,一雙眸子因為剛才的事變變得冷清疏離,看向自己時卻帶了暖意。
「蓮風?」風華偏著頭看向呆呆看著自己的下屬,口吻中有些疑惑。
蓮風被這聲音驚醒,急忙轉臉,似是解釋般開口「少主,我、我去聯繫白豹,看看事情進展地怎麼樣了。」
說後半句話時人已經到了帳篷外,簡直像落荒而逃,蓮風的臉蛋早已紅透,心中暗罵著自己的齷齪心思。
「是啊,我們忙了這麼久才將蘇阿姨引出來,一定要好好款待。」風華聲音上揚帶著諷刺,但蓮風知道這諷刺全是朝著蘇家而去,少主應該還未曾發現自己的心思。
是啊……自己的這份心思怎能被發現,蓮風只要一想到這份不正常愛戀被公佈在陽光下的後果,以及少主可能擁有的鄙夷眼神,就恍若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不、她要永遠呆在少主身邊,就算看她相夫教子,看她在秋冰懷中巧笑嫣然,她都不願讓少主察覺這份感情,不願玷污了少主那般的人。
蓮風走得越來越快,臉上的紅暈已變成蒼白,風華在帳中搖了搖頭,似是對蓮風這般急切離開的行為有些不解,難道今日有什麼觸動了她?風華搖搖頭,實在想不到緣由,更無可能將這與自己無意識解開外衣的動作聯想到一起。
這一夜注定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風華劇組中的人睡夢沉沉,白豹卻站在暗夜和自己手下身前,笑彌勒似的臉龐瀰漫著濃濃殺氣,身後幫眾默不作聲,只用畏懼的目光看向他。
暗夜的人也被蓮風劃分在白豹名下,雖然對這個男人有些忌憚,但他們對豹爺的命令無一不敢從。
雖然身後人影憧憧摩肩接踵,但偌大的場中竟然沒有一人敢發出聲音,他們在等,等待獵物上門。
暴虐的目光在眼中流轉,此刻的白豹因為這不加掩飾的殺氣反倒多了幾分硬朗,腦海中的記憶恍若走馬觀花般浮現,越是憤怒面上的表情卻漸漸柔和,但這平靜面色卻更是讓人感覺到風雨欲來的壓抑。
暗夜總部前那期盼中的身影終於出現,白豹看著那和記憶中沒有變化的波浪長髮在地上透出詭譎而扭曲的影子,雙眸瞇起手掌狠狠揮下。
「殺!」
第二日清晨,風華氣得很早,周圍帳篷中大多還熟睡一片,但經歷了昨晚歷經大半夜鬧騰的風華卻覺得精神饜足。
在劇組中走走看看,靳青也早已起床,畢竟作為導演通常是早上第一個起,晚上第一個睡,怎一個辛苦了得。
因為特地建了小廚房的原因,大伙不必早上起來餓著肚子等那盒飯。
風華領了份自己的早餐,蕭燃卻過來朝著風華笑了笑,話語中有著調笑。
「昨夜過得如何?你們太激烈了,弄壞了我的帳篷呢。」
蕭燃嗅覺靈敏,早就察覺那花茶氣味不對,似是在其中加了點什麼東西,只不過用花香掩蓋那味道。
風華便讓蕭燃以怕黑為借口和劇組中的化妝師擠在一個帳篷,兩人談論了半宿化妝心得,今天一早看到自己被劃破的帳篷,蕭燃只覺得風中凌亂,這是什麼場景,昨晚導演連夜加了一場打戲嗎?
若不是蓮風找人送來一頂一模一樣的帳篷並在眾人還未來得及發現時幫她換上,恐怕今早劇組中到處都是進了強盜或者小偷的傳言。
「是挺激烈的。」風華抿唇一笑,卻並未否認。
蕭燃撇了撇唇剛準備說什麼,身後卻傳來淡淡一聲早安。
蘇蕊端著早餐盤面無表情地坐在風華對面,蕭燃看了看風華又看了看蘇蕊,只覺得更是奇怪。
難道昨天爭鬥的不是這兩個人?她本來想著就算不鬧出什麼大事,但日後的關係必然也會變得水火不容,怎會像這樣這般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
尤其看風華的表情竟然還沒有反對,蘇蕊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帶著虛偽或者討好的笑容,而是專心致志地吃著盤子中的東西,一碗稀飯和一碟小菜,一隻雪菜肉絲包都能讓她吃得津津有味,似是喝著瓊漿玉液吃著滿漢全席。
風華看了蘇蕊一眼,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加堅強,新生的感覺……應該還不錯吧。
蘇蕊一口一口將盤中食物吃完後長身而起,淡淡地掃了眼風華,眼底卻壓著仇恨與……感激。
風華在悠閒的時候吃飯一直很慢,蓮風在她還未吃完的時候到了劇組。
「華小姐。」蓮風客氣地開口,如同尋常助理那般。
蕭燃也恰好結束早飯,拍了拍風華肩膀。
「等化妝的時候來找我。」
風華點點頭,對對方的體貼很感激,蓮風在少主開口後才坐在桌旁。
「少主,計劃成功了……基本。」
風華挑眉「只有成功和未成功,基本的意思是?」
「蘇穎逃了,但她手中的某些勢力已經暴露,我們將其連根拔起。」
蘇穎逃走了?風華對這個消息絲毫不感到意外,按照自己情報或者秋冰收集的情報看來,蘇穎向來是一個未雨綢繆狡兔三窟的人,若是她沒有退路自己才會覺得危險。
「白豹應該出了不少力吧。」風華淡淡開口,蓮風不知道少主的意思,卻依舊點頭。
「是,白豹截了他們不少人。」那邊的損失也不少……蓮風雖然見過白豹的嗜血,但從未見過白豹這般殘忍的一面,甚至似是想要將蘇穎手下所有人都粉身碎骨,手段血腥到令人髮指,隱隱卻帶了悲傷。
悲傷,蓮風很難將白豹和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但事實卻是那個男人眼中湧動著某種令人難以理解的痛苦。
風華卻瞭然地頷首,似乎預料到了這一切,畢竟很少有人知道,白豹的父母可是被蘇家所害。
那個男人的殘忍個性正是因為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在眼前用細長的特製鐵條一層層刮去身上的肉,最後失血過多而死,鋒利的邊緣從上而下一層層,將那個疼愛自己的父母變成淒慘血人,甚至認不出原本形狀,那鐵片形狀和蘇穎帶著冷笑的面容被白豹深深印在靈魂最深處。
最後那些人留下白豹,不是看他年幼的恩賜,而是懲罰,讓他一閉眼就能想到父母的慘狀。
偏偏據說那對父母為了保護白豹,甚至在受刑過程沒有出聲,生怕讓自己兒子有效的心靈再蒙上一層揮散不去的陰影。
但白豹卻並未如他們想像中那般閉上眼,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正相反,他睜大眼睛將父母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記在心中,千刀萬剮,白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認識了這個詞的含義。
蘇家的人本以為這個幼小的男孩會嚇破膽子成為畏畏縮縮的自閉症兒童,卻沒想到他成了龔女王最為鋒利的一把刀,直指蘇家,他日日夜夜都念著蘇家的血海深仇,只要他在一日,蘇穎就永遠要東躲西藏,永無寧日。
蘇家覆滅的如此之快,白豹絕對功不可沒。
這一段歷史蓮風並不知道,風華也並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在白豹差一點成為自閉症兒童的時候,是龔芳玲念著白豹父母的慘狀,親自撫養這個與眾不同的可憐男孩,不求回報不計報酬,一點一點灌輸他知識,教他成人,陪他度過那些最為艱難的時光,所以就算白豹性格再扭曲暴虐,卻永遠不會對女王出手,不會對陳家出手,不會對風華出手。
「走吧,我們將這個消息告訴蘇蕊,畢竟她也是蘇家一員,有資格知道這樣的事。」
蓮風眉頭微蹙,似是不明白風華的意思,但按照她的想法,若是被蘇蕊知道蘇穎逃脫,恐怕又會愚蠢地去當棋子。
風華似是看穿蓮風的想法,眸光帶著意味不明的光澤「很多人雖然記憶力不好,但卻能記住疼痛的感覺,痛了一次後便會想方設法不再痛,甚至先發制人讓別人痛。」
就讓我們看看蘇蕊到底屬於哪一種吧。
風華淺笑著將餐盤放到小廚房,轉身來到化妝間,蘇蕊果然在上妝。
說起來他們今天還有一場對手戲。
風華腦海中轉過念頭,卻並不開口,只讓蕭燃給自己化妝,這一次卻是梳了婦人的圓髻,顯得有些成熟,眉梢不若以往那般拉長若柳葉,而是微微加重顯出幾分英氣。
這時的呂雉已經不同於之前那般在加重相夫教子,而是真正上了戰場,帶著女將軍般的英姿颯爽。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得,怎麼化妝都好看。」蕭燃看著鏡中人忍不住感慨道,風華雖然姿色不俗,但最令人稱道的卻是她身上千變萬化的氣質,這是許多老戲骨都不曾做到的。
「化妝若是畫不好看,豈不是辱沒了小燃你的手藝?」
蕭燃抿唇一笑「我倒是忘了你這張巧嘴,什麼時候都不忘誇別人。」
正在給蘇蕊化妝的化妝師聞言也面帶笑容,華鳳小姐雖然家世出眾又是大牌明星,但為人和藹溫柔,劇組中誰提到都要豎起大拇指誇讚一聲。
蘇蕊卻並未像往常那般露出嫉妒或者不悅的神色,只從鏡中看著風華英氣勃勃的妝容,而後瞥開眼。
兩人的妝容畫完後,蘇蕊先行從化妝間走出,風華眸光一動也隨之而出,蕭燃本來畫完風華的妝容後就可以休息,但看劇組中的化妝師們有些忙碌,她便也留下幫忙,或許正是蕭燃這種行為,也給風華賺來不少好名聲。
化妝間外,蘇蕊並未走遠,風華的腳步聲將其驚動,轉身看了過來。
「昨晚睡得如何?」風華看向蘇蕊,聲音中沒有嘲笑奚落,似是只是單純的詢問。
蘇蕊看向風華,似是要看到對方心中,半晌才開口「還不錯。」
是啊,還不錯,自己終於明白了作為棋子的身份,虎毒不食子,以往只單純認為母親沒有時間,母親很忙,母親要去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些自欺欺人的謊言終於在昨日被打破。
她應該恨著風華,卻忍不住生出幾分感激。
「那就好。」風華似是閒話家常一般,說出的話語卻令人震驚「對了,昨晚蘇穎逃脫了。」
蘇蕊猛地瞪大眼睛,之前的淡然的面具卡嚓一聲裂開「逃脫?」
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會用到逃脫這樣狼狽的字眼,何況聽她昨晚的意思,明顯勝券在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晚不過是一個陷阱,你,是誘餌也是錯誤的訊號。」
風華聲音淡淡,從旁人角度看來只覺得兩人在聊天,根本想不到二人口中的內容這般血腥。
風華最擅長的不是鬼蜮害人之術,而是將計就計謀定後動,往往能後發先至,在對方最為得意時將其打入塵埃。
蘇穎將蘇蕊當成鮮明旗幟,卻也容易麻痺自己的視線,她自認為萬無一失,卻不知道風華和秋冰早就去查了蘇家根底,根本不會因為蘇蕊這把劣質手段而放鬆,反倒此次蘇穎損失慘重。
看著風華表情,蘇蕊眼中竟然掠過一絲快意,那個說自己是廢物的女人,終究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聰明反被聰明誤,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真是大快人心。
蘇蕊低低地笑了出來,轉眼間眼中卻溢出淚水,風華不著痕跡地擋在她身前,同時擋住旁人窺探的視線,若是被別人看到蘇蕊因為和自己說了幾句話就哭泣,還不知道會說出多難聽的話語。
《華鳳耍大牌,逼哭新人》、《牝雞司晨劇組不和》,這種新聞絕對只需要標題就能朝著自己潑髒水,若不是風華知道對方落淚的演員,恐怕會以為蘇蕊是故意的。
「好…好…她也有今天。」蘇蕊掌心緊握,不多時便出現深深痕跡。
「你準備怎麼辦?」雖然按照風華的立場並不應該出口詢問,蘇蕊卻話題一轉,似是無意地開口。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風華看向蘇蕊「要聽實話?」
「是。」
「有點。」
「是因為我野心太大,**太強?」蘇蕊笑容中帶了幾分苦澀「而且不擇手段?」
風華簡直有扶額的衝動,自己最近身上是加了親和光環嗎?怎麼總是有人來給她訴衷腸……柳泉如此,就連蘇蕊都這般。
但她還是開口回答「是,也不是,**、野心人人都有,只不過多少而已,每個人都是用自己的一部分和別人交換。」
風華頓了頓「但每個人手段不同,你的手段太拙劣,拙劣到我沒有辦法看得起你,當你的手段不足以支撐你的野心時,還是韜光養晦的好。」
「是嗎?」蘇蕊輕笑一聲,偏頭看向風華「但我已經習慣了呢,之前我說我在舅舅家過得不好,恐怕你們都以為我在博取同情,但事實上。」女孩眸中就帶了寒光「你嘗試過去討好親戚才能體面點的生活嗎?你嘗試過從小沒有父母被罵野種的生活嗎?你嘗試過被母親當成棋子的生活嗎?」
風華看向蘇蕊,女孩面頰滿是不甘心,她咬著下唇一字一句地開口「你是陳家女兒,兄寵母愛,你不懂,你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生活,就不能理解我的不甘心,不能理解我的怨恨。」
風華沒有開口,目光也轉移到了地面,幾株雜草隨著輕風招搖「陳家的女兒……」
呵,難道她覺得自己的境遇已經是最悲慘的,所以就可以玩弄手段,狠辣妒忌?
風華輕聲開口「你自認深陷困境,但有沒有遇到過家徒四壁,母親重病父親卷款而逃的情況?你自認被母親當做棋子,但有沒有碰到過被父親暗害,甚至想要找人毀你名節的事?你有沒有為了親人大雨中跪著求院長不要將母親趕出醫院?你有沒有走投無路以至於跳樓?」
風華笑容變得冷冽「你不過是將自己的貪念和野心歸結於自身不幸罷了,這才會讓他人更看不起你,今來古往多少偉人身殘志堅卻做出大成就,你這種自暴自棄的人也怨不得被當做棋子。」
蘇蕊怔怔看著風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一席話,尤其是風華剛才所描述的境況,恍若親身經歷,但怎麼可能,她是陳家小姐,豪門之後,從小錦衣玉食……
風華淡淡看一眼蘇蕊「你若是繼續自怨自艾,就墜入那塵埃之中好了,當棋子都抬舉了你。」
女孩轉身便走,只留下蘇蕊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眸中有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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