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葉崇文夫婦倆心中的那點小心思,旁人自然不會知道,所以也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古怪。
何況,聽到聲響的那一刻,楊氏猛地就尖叫了起來,一手緊緊揪住葉崇恆的胳膊,顫著聲音害怕地道:「有鬼啊有鬼——」她這般一喊,眾人也不由得想了起來。方纔那聲音竟頗有幾分像是故去的老祖宗的聲音!老祖宗後來病重,口中再也說不清楚話,偶然間冒出來的幾聲支離破碎的話語,似乎就是方纔那樣的。
一陣夜風吹過,揚起地上被烈火焚燒後的灰燼,迷了人的眼。
流朱公主突然指著某個方向叫了起來:「那邊有人!」
話音落,一行人便都將目光對準了她手指的地方,隱隱綽綽的,似乎真的有個人影。葉老夫人還算是冷靜些,便吩咐身後跟著的幾個僕婦道:「快去看一看。」
那幾人也都有些害怕,卻不得不忍了,戰戰兢兢地提著燈朝著那個方向靠過去。
等到走近了,其中一個婆子重重吐出一口氣來,也不顧主子就站在身後不遠處,啐道:「老娘還以為是哪路小鬼出來了,原來是守鶴壽堂的杭媽媽呀!」
聽見這話,站在後頭的幾人不由神情各異。
楊氏拍著心口直歎菩薩保佑,葉老夫人則是面無表情。
剩下的葉崇文跟賀氏夫婦卻是一個比一個心慌起來。這活著的人是杭媽媽,那裡頭的兩個莫不是死了不成?葉崇文心中一動,便想要想個法子將眾人都給弄出去,只留下他跟賀氏去瞧一瞧便是了。可他還來不及說話,那邊好不容易被兩個婆子攙扶著拖到葉老夫人面前的杭媽媽卻是已經虛弱地開口了:「那邊屋子裡似乎有人……」
此言一出,知道事情的幾人皆有些愣住了。
原本這事賀氏並沒有打算將老大夫婦跟老三夫婦一道喊來,如今這局面還真是叫人不知該如何收場才好。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可能再讓人就這般回去了。尤其是楊氏,一聽這屋子裡還有人,立刻來了勁,哪裡還有一絲方才害怕的樣子?不說別的,單說這空蕩蕩本不該有人的鶴壽堂裡面竟然還有人在,就已經足夠叫她好奇了超能吸取。等到再一看賀氏在昏黃的燈光下緊張的臉色,登時更是迫不及待地喚起了人:「都沒聽見呢?還不快去救人去!」
見幾個丫鬟婆子都趕忙朝著杭媽媽指著的方向跑去,她也有些想要跟上去。可轉念一想,若是那屋子裡的人已經被燒死了,她豈不是要看那些嚇人的畫面?這般一想。她想要跟上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可誰知,如今她不想去了,葉老夫人卻又逼著她去了。
「老大媳婦跟著去看看。是哪個在屋子裡。」葉老夫人凝視著那個方向,突然道。
楊氏苦著臉,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袖子,輕聲道:「老爺陪我一道去吧?」
葉崇恆皺著眉頭,也隱隱覺察出了不對。便也就點點頭答應陪著她一道去了。可兩人還未走出多遠,便聽到賀氏夫婦急急道:「這事可大可小,我們也一道去瞧瞧吧。」
說著話,兩人的身影已經越過了他們,往前頭去了。
然而才走了幾步路,前方便傳來了駭極的尖叫聲。「死人了——」
葉崇文聞言,心中大喜,可立刻。先前那尖叫聲就又響了起來,「老夫人——還有個活著的——」
一時間,賀氏跟葉崇文的心都快從喉嚨裡冒了出來。死了一個,還活著一個。那到底是誰死了誰活著?不過這時候,兩人倒是都拚命盼著活著的那個是賀行之。死的那個是葉葵了。
「將兩人都帶出來!」葉老夫人想到先前桑媽媽說的話,不由瞇起了眼睛。葉葵跟賀行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等到那幾個僕婦蒙著口鼻。用布將手一圈圈纏著後去將人給弄出來後,眾人俱傻了眼。
流朱公主更是直接別過了頭去。
燒糊了的肉味在空氣裡瀰漫,有種叫人噁心的詭異香氣。一群人誰也不敢直視地上那具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轉而看向了另一個還活著的人。可活著的這人臉面亦被燒著了,已經叫人看不出模樣來。
楊氏「啊」了一聲,驚訝地指著那個還活著的人道:「這是……這是誰?」
雖然臉面看不清楚了,可她身上裹著的那件破爛衣裳下的身體可還是能叫人分辨出男女的!
葉崇文在看清楚活著的這個是女的後,兩腿不由自主地發軟,臉色慘白。完了,都完了。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倒是死了。這下子皇上、賀家、裴家……葉家這回可真的是落到舉步維艱的困境了!
逆女!果真是逆女!
若非如此,又哪裡會招惹來這樣的滔天大禍?!
這般孤立無援感覺下,他下意識將視線落在了自己的髮妻身上,似乎想要尋求一絲安慰。可此刻賀氏哪裡還有心思來安慰她,她已是直接癱倒在地,捂著嘴哭了起來:「行之……我的好外甥啊……」
她心神恍惚間哭著說的話落在楊氏耳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楊氏想了一遍地上躺著的這個姑娘定然是二房的不會錯,那死了的男的又是賀氏的親外甥,所以今日這事根本就是一場好戲啊!楊氏不由高興了起來,能到看賀氏跟二房倒霉,簡直再好沒有了!她用帕子掩住口鼻,故意問道:「二弟妹,這表少爺怎的會出現在這裡?這姑娘又是誰?」
葉老夫人亦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嚇住了。
兩個人只活了一個,活著的那個臉面也算是徹底毀了。這回,麻煩真的大了。
她這般想著,突然聽到賀氏哭哭啼啼地道:「都是那臭丫頭,好端端地勾了行之來,這才喪了命啊……」
葉老夫人臉色難看起來重生最強農民。
「臭丫頭?」楊氏聽到賀氏的話,其實心中已隱隱猜到了那麼一點,「難道、難道地上這個是葵丫頭?!」她這般問著,身體裡的血卻像是沸騰了一般,叫她激動不已。若地上這人真的是葉葵,那可就是天道輪迴,惡有惡報了!
賀氏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哭著道:「除了她還有哪顆災星!」
「閉嘴!」
「胡扯!」
葉崇文跟流朱公主一前一後厲聲斥道。
賀氏垂淚不已,卻不再說話了。可楊氏小人得志,哪裡會理會葉崇文跟流朱公主的態度,這裡可還有老夫人在。老夫人既然沒有開口阻攔,那她便只管繼續說就是了。
楊氏裝模作樣地露出副震驚不已的神情來,一邊上前詫異地道:「怎會如此?這可真是……」
「好了!如今都是什麼時候了,還說些什麼,老大媳婦快去請大夫去!」葉老夫人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楊氏見狀只得不情不願地去了。
葉老夫人又讓人跟著杭媽媽去尋個乾淨的屋子,將地上的人給弄進屋子裡去。而剩下的賀行之,卻是直接丟給了賀氏不願意再管。賀氏又是後悔不迭又是害怕不已,想要拉住葉崇文一道想辦法,卻發現他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跟著葉老夫人去了。
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心思顧忌老大老三幾個還都在場了,直截了當地對葉老夫人道:「母親,這事可是大大不妙!依兒子看,倒不如……」
「閉嘴吧你!」葉老夫人恨恨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只道,「你是想要她死還是如何都給我等到人醒了自己了結了再說!」
葉崇文被這般一說,登時覺得沒了面子,嘴角翕動卻是又說不出話來。
半響,他才道:「這丫頭做出了這樣的事,與裴家的那門親事可如何是好?兒子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流朱公主冷笑:「不可能!阿葵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如今床上這人根本就看不出是誰,葉大人是憑什麼認定她就是阿葵的?單憑賀氏的一面之詞?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沒有證據?」葉崇文虎著臉,拿出那張又從賀氏那取回來的紙條丟給流朱公主看,「沒有證據,你倒是瞧瞧這上頭是什麼!」
——今夜亥正一刻,鶴壽堂北面屋中見。葉葵。時辰
流朱公主看完一把將字條撕得粉碎,道:「葉大人拿著這種東西便來糊弄我?就算是你再拿一萬張字條出來,你也依舊無法證明躺在床上的那個就是阿葵!」
「你——」葉崇文見她撕碎了字條,登時火冒三丈。
葉崇武驀地擋在了流朱公主前頭,閒閒地看著自家哥哥,一邊吩咐阮媽媽道:「旁人誰去我都不放心,所以還勞煩阮媽媽親自去一趟,看看我那二侄女到底在不在她的屋子裡。」
阮媽媽看了葉老夫人一眼。
葉老夫人頷首,道:「去吧。」
「是。」阮媽媽應聲離去,腳步匆匆地往葉葵那趕。
走得額上都冒出了細汗,她終於到了地方。叩響了門,見到守門的婆子後阮媽媽便立刻道:「二小姐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