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話:吃人嘴軟,神獸也不能例外
「蕭此,我們走吧,這裡好不容易長出一片樹林,我實在不忍心毀掉,反正靈根還很多,不差這一塊吧?」
聽了這話蕭此差點撲地:「你瘋了吧!好不容易找到你居然不要了?這種鬼地方本來就寸草不生,少這一塊不少!」
千秋暖抗爭道:「可是……」
蕭此一臉嚴肅:「我知道你是個悲天憫人的女神,但是拜託你先顧好你自己!窮則獨善其身,耽誤了封神,只會讓更多的土地荒蕪,更多的人受苦。」
千秋暖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知道《孟子》,但你也要想,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蕭此:「……」
鬥嘴贏了,千秋暖很開心地摸摸他的頭:「師父乖,你就讓我做件善事唄,說不定幾十年幾百年後,整座幽姬山都會變得綠樹蔥蔥,那不是很好嗎?」
文化修養跟不上的蕭此悻悻地道:「隨便你。」
千秋暖從他懷裡掙脫下地,小跑著進了樹林:「不過我還是想看看靈根長啥樣,你在外面等我吧。」
自打穿越過來,千秋暖見到的就是冰天雪地,而且隨著行程推進,還越來越冷了,眼前這片小樹林對她來說實在是人間仙境,碧草萋萋高木蔭蔭,氣溫也十分宜人,如果能再有一隻小白兔出來蹦蹦跳跳什麼的就更好了。
很快她就發現了所謂的靈根碎片,不過是一塊煙黃色的水晶樣,躺在草叢中,要不是它揮發著淡淡的煙霧,還真容易被忽略不計。千秋暖蹲在一旁,連碰也不敢碰,生怕一碰就觸發回收技能。
「咩。」前方突然傳來奇怪的叫聲,抬頭一看,幾步開外走過來一頭長得很像獅子的野獸。
千秋暖陡然見到這麼大個頭的野獸,嚇得渾身僵硬,直愣愣地看著它踱到自己面前,歪著頭看了看自己,接著俯下頭去拱了拱那靈根的碎片,然後——
蕭此在樹林外百無聊賴地等著,突然林子裡傳出一聲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頭皮一麻趕緊衝了進去:「發生了何事?」
林中草地上,千秋暖正與一頭體形龐大的野獸對峙,身材嬌小的女神抓著野獸的大腦袋使勁搖晃:「你給我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
蕭此的下巴差點掉地,回過神來才趕緊上前制止她:「別這麼激動!這是狻猊,喜歡吞食煙霧,不會吃人,快放手。」
千秋暖被她拉扯著鬆開了手,一副隨時可以嚎啕大哭的表情:「它把我的靈根吃啦!我自己都捨不得帶走的東西被這畜生一口就吞了下去,我跟它沒完!」
蕭此大窘,好說歹說按住她:「吃了就吃了,你就算吃了它的肉也拿不回來,算了算了。」
這時周圍的樹木也開始枯萎,轉瞬之間一切生命跡象都消失得乾乾淨淨,空曠荒蕪的大地上只剩炸毛的千秋暖,手忙腳亂的蕭此,和呆呆蹲在一邊不動的狻猊。
千秋暖越想越憋屈,只恨哭不出來。而那狻猊見周圍的景色變化,也意識到是自己幹的好事,無措地慢慢挪到她面前,屈前爪坐下去。
「走開點!」千秋暖沒好氣地白它一眼。
狻猊非但不退縮,反而好脾氣地用自己的大頭拱了拱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千秋暖:「……」
蕭此在一旁笑道:「它跟你道歉呢。你也說了不差這一塊,反正靈根是拿不回來了,你乾脆把它收來當坐騎,也算不虧。」
狻猊彷彿聽得懂人話,又慇勤地蹭了蹭她的胳膊,這回千秋暖是沒話可說了,只好紅著眼撅著嘴道:「那你以後可就是我的了,再敢亂吃東西我爆你菊花!」狻猊趕忙又湊上去一點,一副溫良無害的模樣。
蕭此忍俊不禁,伸手來摸:「都說狻猊表象威武,性情溫順,看來果然是如此。」手就要觸到它鬃毛時,狻猊突然轉過頭來,氣勢洶洶地衝他吼:「咩!」
千秋暖破涕為笑:「物似其主,別亂摸,當心它咬你。」
蕭此咬牙切齒:「可不是麼,一個二個都沒良心,你怎不想想之前都是誰馱著你走的。」
千秋暖更樂了,順著狻猊的鬃毛,笑道:「矮油,師父這是在跟它吃醋?不要擔心,即使有了坐騎我也會讓師父抱的。」
蕭此不自然地扭開頭哼了一聲,耳根微微發紅:「休想,自己走。」
就在千秋暖意外捕獲神獸坐騎的時候,原地打坐等候的凝時感覺到不善的氣息,卻眼也不睜,淡淡地道:「打算偷襲?這麼多年不見,你的自卑倒是一點未改。」
一叢亂石後,歸泉背對著他,冷漠地哼了一聲:「自卑又如何,我仍然是水部正神,你再強,也不過是我的階下囚,意識不到這一點,只會讓你更加痛苦。」
凝時呵呵冷笑:「你看不破天意,也配做水神?」
歸泉半晌不答,他又悠悠歎道:「以你今日之能,已經不足以再次封印我,你烙在我心口的罪印,也會有人替我消去,待我還完了人情,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取你性命。」
歸泉被他傲慢不羈的態度激怒了,衣袖中的拳頭握緊:「我若是現在就要你的命,倒不知他們是不是來得及回頭救你!」
「你敢嗎?」
凝時嘴角噙著冷漠又傲慢的微笑:「想想你的靈力源自何處,你一千三百多年前就能殺了我,那時的你不敢動手,現在的你也依然不敢。」
歸泉滿面憤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好像在拚命忍耐,又像是再也忍不住了。
少女的笑聲傳來,由遠及近,凝時漫不經心地提醒:「他們就快回來了,你若是想好了,可以來殺我試試看,誰先死還未可知。」
拳頭握起又鬆開,反反覆覆,終究不敢下手,歸泉陰沉著臉轉身離去。
凝時又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千秋暖就掛在蕭此背上回來了,跟著回來的當然還有搖頭晃腦的狻猊,它見了凝時,好奇地湊上去嗅了嗅,然後叼起他的頭髮嚼。
蕭此:「……」
凝時:「……」
千秋暖抓狂地跳下地:「叫你別亂吃東西!」一把攥住狻猊的鬃毛把它拖開。
一直雲淡風輕的凝時臉上居然也顯出一絲狼狽,將被狻猊嚼過的頭髮順到腦後,輕咳了一聲,說:「傳聞創世之初,天地靈氣化作九隻神獸,狻猊便是其一,它性善喜靜,但輕易不與凡人接近,卻是比許多人有眼光得多。」
他明顯話中有話,千秋暖以為他只是說狻猊肯屈服於自己是有眼光,卻不知他還有更深的含義,將靈根被吞一事向他說了,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土靈之力能令大地復甦不假,但幽姬山以外又有多少不毛之地?我若不與你同行,找起來必然事半功倍。為今之計,只能是先設法替我消去罪印,對於靈根不足一成的你來說或許很難,但不至有性命之憂。」凝視這麼說的時候,似笑非笑地望了蕭此一眼。
蕭此沉默了很久,直到發現千秋暖用徵詢的目光看著自己,才出聲:「望著我做什麼?」
千秋暖一臉人畜無害的笑:「當然是等師父的建議啊。」
蕭此哼一聲,抄起胳膊:「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卻是在記恨她在客棧裡說不要事事替她拿主意。
千秋暖沒想到他突然變這麼小氣,說什麼也不是,只得可憐兮兮地看著凝時:「真的不會死吧?雖然我自己覺得沒什麼,但我大概是死不起了……」
凝時莞爾:「我說不會,自然是不會的,你信不過我?」
任誰也不敢完全信任誰吧,尤其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千秋暖點點頭:「那好吧,我該怎麼做?」
按照蕭此最開始的說法,她大概要經受天打雷劈之類的酷刑,也許是考驗她的決心,但更可能是懲罰她逆天而行,書中寫到六界分別是虛、神、仙、人、靈、流,至高至尊的虛界其實沒有任何生靈的存在,僅僅是束縛著五位正神的天規,執掌著五位正神的混沌之力,而與此相對的流界,則是犯下十惡不赦大罪,被神放逐到五界以外的人。
自創世以來,流界就不乏有各種恃才自傲的五族三仙,一旦被流放,就是永世不得翻身,至少目前為止,是沒有人得到赦免的。
於是赦免流界罪人會有什麼下場?即使是五位正神也不知道。
凝時從容地起身,將手遞給千秋暖,同時對站在一旁的蕭此說:「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只怕你不會想看到,眼不見為淨,請你就在此等候。」
蕭此眉毛挑得老高:「你想做什麼?」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若一定要看,千萬別插手才是。」
他這麼說,蕭此反而又不願意看了,盤腿在狻猊身邊坐下,不在乎地一揮手:「老子才不稀罕看,你們走遠點,莫連累我也遭雷劈。」
凝時以退為進,成功將他支開,牽著千秋暖走遠開,避到一處亂石堆後。
「這裡應該看不到也聽不到了,」千秋暖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挨劈的心理準備,「說吧,要我做什麼?」
凝時與她面對面後退了一步,然後撩衣裾單膝跪下,神色平靜地說:「在我說完禱告詞後,你只需回答予以赦免,然後……」
千秋暖點頭:「然後?」
凝時斜了一眼蕭此所在的方向,唇邊突然浮起促狹的笑:「上前吻我。」
——
狻猊(suanni)是龍之九子之一,一般都出現在寺院的香爐上,是非常安靜的神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