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葬禮
飛青幫的內堂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站著不動,小心的觀察著妃楠的表情。不得不說,雖然有可能是故意挑釁,但是那句「內奸」,還是讓妃楠心裡很不舒服。
妃楠眼神掃過每一個人,「剛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不要慌張,連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怕,趁早滾回家去。」聲音漸冷,「不過,這也是個警告,說明道上的人已經對咱們虎視眈眈了,咱們這東街確實是塊肥肉,大家也都知道我這地盤怎麼來的,所以有人眼紅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這不是懦弱的理由,敵人在暗,咱們在明,看來我的計劃要加緊了,一個星期!」妃楠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星期後我會根據你們的表現選出堂主,所以這一個禮拜大家要加緊努力了,而且以後每週也都要訓練,知道嗎?」
「遵命,老大。」下面異口同聲,妃楠眼睛卻瞇成一條縫觀察著每一個人的表情,如果真有內奸,會是誰呢?
時間轉瞬即逝,五天後的葬禮,這是振生社這麼多年難得一次大操大辦了,上一次是泛天的那場酒會,可以說那次是讓人震驚的,而這次則是讓人覺得詭異的,怎麼說呢,一個既不是堂主也不算是長老的振生社成員死於非命,振生社的老大卻要大操大辦一場堪稱大哥級的葬禮。道上的人大多數知道,這大概是一場鬧劇,亦或者是鴻門宴!
也許是上天也覺得玲姐死的很冤枉,所以從清晨五點多鐘的時候天就陰的很,飄起了毛毛細雨。妃楠弄了件黑色風衣帶著花臉張飛打了輛車就去了郊區的仁愛醫院,靈車要從太平間出發。
上了車,妃楠看著車窗外的雨有些大了,街上的人忙忙碌碌的走過,突然有一絲擔憂,今天是個不太平的日子啊。
「老大,咱們為什麼不多帶點人,今天肯定特別亂。」張飛一直覺得老大總是獨來獨往的,這不像是大姐大的做派。
「玲姐的死,誰最心虛誰就帶的人多。」妃楠沒有表情的一句話,似是說給自己聽,自己此時還是保持著看客的樣子好了,畢竟,現在實力太有限了。
醫院門口下了車,只見十幾輛黑色高檔轎車在門口依次排開,車兩旁都有穿著黑衣打著黑傘的小弟,對面街道也站著許多小弟張望著。只見車裡陸續的有人下來,各幫各派說的上話的人物都有。張飛率先下了車給妃楠打好傘,」老大,我看啊,就算咱們不帶人,下次也一定要弄輛車來,這個打車來的估計就咱們了。」話雖說得有些誇張,但是妃楠這點還是非常認同的,畢竟已經是老大了,看看旁邊那輛路虎,那個老大才是最北角的那個小幫派,還不如自己呢……
各個幫派的人下了車彼此看見,都笑著打招呼寒暄幾句,可是彼此眼神中的敵意和冰冷卻是妃楠看在眼裡的,表面再和諧,依然有利益關係,所以幫派與幫派之間永遠只能存在利益和敵對的關係,這是生存定律。
「呦,這不是飛青幫的老大嗎?」一個突兀的聲音在妃楠背後響起,打亂了本來想要低調進去的妃楠的腳步,這下子一開始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人都轉過頭來,之後是竊竊私語。
妃楠皺了下眉頭,轉過身,一個微笑,「鐵老大,好久不見了,看來鐵老大身體就是好,上次那麼多羊肉串簽子紮在身上,這麼快就好了。」妃楠笑著,看著鐵龍的臉色變得鐵青。
果然他的語氣變得冷冷的,「放心,你那些彫蟲小技,對我鐵龍來說不起作用。阿風,快點,磨磨蹭蹭,要我等你嗎?」說著對旁邊的跟班訓著,罵罵咧咧的進去,走過妃楠身邊的時候眼睛陰冷無比。
妃楠嘴角帶著嘲弄,沒有去看周圍人的議論,直徑帶著張飛也進去了。
按理來說這場葬禮本不用各個幫派來人,只是這次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所有人都知道這表面是一場葬禮,實際上是一場對戰的開始,但是格局要變成怎樣,誰也無法預測,所以更多的人是來觀望的,再加上想一心示好的,想挑事的,想從中撈好處的,各種各樣心懷鬼胎,導致了這場葬禮空前絕後,不過妃楠知道更多的人保持中立只是為了在格局變化之前不站錯隊而已。
今天的醫院似乎也早就得到了通知,所以太平間那邊已經弄好了,妃楠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從太平間里拉了出來,蓋著白布躺在棺材裡了,從這裡到火葬場是一條悲傷的路,從這開始到火葬場,叫做「升天」,混這行的最信這個了。妃楠遠遠望去看著振生社那三個巨頭都站在最前面,表情凝重。周圍的人則是什麼表情都有,有小弟過來發給了妃楠一躲別在胸前的小白花。雨越下越大,妃楠有一瞬間恍惚,記得很多年前的一場葬禮上,自己抱著照片,也是這樣送走了爸爸媽媽。
玉簫披麻戴孝,手捧照片,走在隊伍前面,周圍打著靈幡,撒著紙錢,旁邊的請來的和尚唸唸有詞,奏著哀樂,一條長隊就浩浩蕩蕩從太平間出發了。有三當家親自替孝字的位置,這恐怕是難得的殊榮,只可惜,這份殊榮的獲得,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跟著隊伍走在後面的妃楠突然有一瞬間悵然若失,想到那個不久前還叱吒風雲的女人,那張伶俐的臉,做人的魄力,卻在一瞬間就香消玉殞。妃楠不得不想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慌忙的接受了任務,慌忙的轉變了社會角色,慌忙的做了黑社會,自己似乎還沒有來得及想自己的人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躺在太平間的時候,會不會有戰友想起自己,也曾為了偉大的事業,出了那一份綿薄之力……黑道,注定是條不歸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活在陽光下面。
「操,老子為什麼要跟著,這麼可笑。」旁邊有些不耐煩的鐵龍抱怨著,妃楠一個眼神飄過去,看著一個男人皺著眉頭拍著他的肩膀,叫他住嘴。妃楠在記憶中思索了一番,那個人就是赤龍。
妃楠心裡頓時泛起了一陣疑惑,那個赤龍一向不露面的,今天竟然和鐵龍一起出現在了靈界的葬禮上?是太心虛,還是……另有目的?
最難眼神轉了一下,還是他信了自己那個假消息,要親自動手,妃楠嘴角不易察覺的露出了一絲嘲弄,如果是親自出手,那我只能和你說節哀順變了。
太平間離c市的火葬場很近,所以根本不用坐車,都是郊區的位置,只一會就到了目的地,又是繁瑣的禮節,妃楠有些不耐煩的打量著同樣不耐煩的人們,這太平靜了,不是嗎?只是這平靜的未免太假了,暗湧在繼續。
果然,在那個漫長的幾乎讓人崩潰的禮儀法式上,妃楠細心地發現,泛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妃楠心中一驚,隨即一笑,沒想到事情這麼快開始了,妃楠回頭和張飛耳語了一番,張飛馬上點頭離開。
接下來,自己要在這邊演一場好戲,而泛天大概已經到碼頭去演好戲了吧!不知道碼頭那邊是誰去呢,是赤龍親自去,還是鐵龍?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妃楠開始心上莫名的擔憂了,赤龍和鐵龍竟然還在?那麼是誰去了碼頭?妃楠之所以沒有懷疑是白龍是因為妃楠堅信那個妖孽一樣的男人的智慧和野心,這是妃楠一直到看的出來的,所以也知道他這件事情絕不會提醒鐵龍,而是順水推舟的削弱他們,還有就是自己這點支兩,那個妖孽一樣的男人一定會看透,只是,自己是不是太信他了?妃楠不知道為何心臟開始狂跳,那個聰明絕頂的男人不會犯傻吧。
哎呀妃楠就算他犯傻了,就算他去了和你又有什麼關係,黑道的人除掉一個是一個。妃楠在那邊坐著心理建設,可是心還是狂跳著,自己這是怎麼了,和那人又不熟,只是互相利用,可是為什麼只要一想到他自己就好心痛呢,似乎與感情無關,而是像一種……本能反應。是因為他救過自己,自己不忍心?還是……真的不知道,那種心痛真的好像和自己的思想意志無關。
「小楠姐,人帶來了。」張飛看著妃楠臉色發白,有些擔心的在她耳邊說。
妃楠這才勉強將思緒拉回來,妃楠,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時候,現在是你出場的時候了,你可千萬別犯傻啊!
妃楠調整了一下暫時不去想那件事,眼神看向左環,正巧碰到他的眼神,只見他點了下頭,走到那個作法事的法師面前,高聲的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聽見,「師父,您說,這世間是不是有因果輪迴的報應。」
妃楠還是觀察著那邊,鐵龍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妃楠心裡略微緩和了一下,希望去碼頭的是他。
台上大師也是一臉鎮定,「施主說得是,這世間因因果果都是個圓,轉來轉去因果早就注定,世人都是逃不過的。」
下面的人開始嚴肅了起來,收起了剛才不耐煩的樣子,眼神都盯著台上,大家都知道了,這戰爭的帷幕大概要從這裡拉開了。
左環像是很滿意這個答案,轉身看著在座的各個幫派,「大家都知道,我振生社這些年承蒙大家關照,算是這c市裡有頭有臉的幫派。我振生社一直規矩嚴謹,從不泛長老們定下的規矩。可是,懂規矩不代表懦弱,對於有人欺負到了我們振生社的頭上,我們也絕不會善罷甘休,別說是我本幫派裡這麼多年的一個元老,就算是一個小弟,我也要讓他血債血償。」話音未落,左環眼神一冷,一隻手錘在了旁邊的實木桌子上,只聽卡嚓一聲桌子裂開了一條長縫。妃楠眼神一跳,繼續看著左環的眼色。
「左老大,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可是聽說兇手已經當場抓住,就是飛青幫的一個小弟。」赤龍這個時候率先打破了下面人的沉默,有些調笑的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說著。
下面的人聽了也是隨聲附和著,畢竟那天在場的人有許多,風華絕代那天晚上當場有人指證了怪人,而怪人是飛青幫新招的小弟也是人盡皆知的,這幾天江湖上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對於這一點振生社和飛青幫也未作出任何回應,甚至沒有向所有人想的那樣大大出手,所以各個幫派都有些懷疑,到底是冤枉了飛青幫,還是因為妃楠本來就是振生社的人,所以才毫無動靜,這也就是大家今天看到妃楠出現在葬禮上驚奇的原因。只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此時赤龍提出來也正是時候。
所有人也將視線投在了妃楠的身上,妃楠嘴角露出嘲弄,「赤龍老大,你說的好像你很熟知這件事情似地,不知情的人以為你才是當事人呢。」
赤龍也不生氣,「我只是就事論事,不過,妃老大,你們飛青幫招惹了振生社,現在還能安然無恙,我倒是很驚奇啊,不知道是你們實力太強振生社不敢動手呢,還是你們本來就是一家的,只是個內部家庭矛盾?」赤龍嘲弄著,嘴角帶著不屑,特意在家庭二字上加重了音,他在誘導下面的人,妃楠知道,不過他現在得意,一會有他哭得時候。
「各位老大,我今天之所以安然無恙,其實是有原因的。」說著環顧了一下所有人投過來的眼神,嘴角帶笑,「那是因為左環老大英明神武,知道了我的小弟是冤枉的,再者說大家想一想,我妃楠怎麼能有今天都是仗著白三當家和泛二當家的面子,我巴結都來不及,何必去招惹這種大人物,為自己自掘墳墓呢,我相信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覺得我飛青幫是兇手吧。」
「哼,說的好聽,你是什麼人?像你這樣有野心的女人,到是沒有幾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赤龍也不是省油的燈。
「赤龍老大,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再者說,今天的主角好像不是你吧。」妃楠也不客氣,對這種將死還不知道的人不值得同情!
左環咳嗽了一下引起大家的注意,妃楠也是時候停了嘴,現在不是和這種人鬥嘴的時候。
「我要說的也是這件事,這件謀殺疑點太多,而且,妃老大說已經找到了證據,所以我就想在今天大家都在,能做個見證的時候審審這件事,畢竟我也不想看到玲姐死不瞑目。妃老大,你就說說你的證據吧!」左環看向妃楠。
妃楠嘴角一個斜拉,「多謝左環老大,來人啊,把人帶上來!」
只見張飛拉著一個被綁著頭髮凌亂眼神驚慌的女人走到前面來了。妃楠看著所有人皺著眉頭驚訝,甚至面面相覷的樣子,覺得真的好笑極了,「這個人,大家都認識吧,鑽石金輝的媽媽桑,牡丹血!」
人是坐龍堂的,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這麼說,你們是在懷疑我坐龍堂了?不過單憑一個女人說的話,未免太可笑了吧,說不定是買通了她加害於我坐龍堂也說不定啊。」赤龍皺著眉頭,只覺得似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哦?赤龍老大就這麼對小弟,過河拆橋?」妃楠嘴角帶著諷刺,「我要是只有這一個證據,我今天就不會來。」妃楠眼神飄到門口一個要溜出去的小弟身上,「來人啊給我把那個人扣住,赤老大,你現在去給你的兄弟們通風報信收手是來不及了,我要的就是你上鉤。」說著妃楠轉向大家,「各位,我還有一個證據,馬上就能到了,怎麼說呢,我之前抓住這個女人,她說是鐵龍和赤龍老大指使她幹的,你們說我怎麼能信呢,沒辦法我下了一個套,就是想幫著赤龍老大證明清白啊,我讓這妞傳了個假消息給坐龍堂,現在就派人去了碼頭和振生社總部,要是那裡現在沒有你坐龍堂的人,就證明了你的清白,這丫頭就是在說謊嫁禍你們,要是真不巧的抓住了正在趁虛而入的坐龍堂兄弟,那真不好意思了,赤老大,你們也要血債血償了!」妃楠的聲音清晰,字字如刀尖,此時的赤龍對她怒目而視,拳頭幾乎攥出血來,「好好,你敢陰我,我坐龍堂今天就和你飛青幫不共戴天!」
「赤龍,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不共戴天怕是早就開始了吧,你嫁禍我飛青幫想讓讓我們背上罵名,沒那麼容易,我告訴你,你現在把人手都派出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在場這麼多人,你拿什麼和我不共戴天?」妃楠面色冰冷帶著嘲諷。
「老大,人抓到了,正好中了咱們總部的埋伏。」說著一個小弟奔進來和左環匯報,接著就有人帶著幾乎將死的鐵龍進到大廳裡。所有人都驚訝的合不上嘴,赤龍更是臉色鐵青!
妃楠的心卻顫了一下,總部?如果說鐵龍去了振生社的總部那麼去碼頭的是誰呢?妃楠的心又一次狂跳了起來,妃楠你到底怎麼了?不知道為何眼前全是那張妖孽臉,只要一想到他會成鐵龍這個樣子,就無法抑制的本能的痛,這究竟是因為什麼呢,不行,就算是找借口,就算是尋找答案,算了,他救過自己一次,這次算是還了,妃楠眉頭皺了起來,「各位,真相大白,還了我飛青幫的名聲,左老大,我還有事,這裡你善後吧。」說著妃楠飛也似地衝出了火葬場,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這種痛太莫名其妙了,自己那麼討厭那個人,怎麼會這樣呢?
大廳裡看著妃楠消失在門口,所有人都被這突兀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只有左環臉色有些陰暗,泛天,看來你和白龍不僅僅在道上是死對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