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一切皆成空
天剛剛放亮,劉鄴就懷抱著一個小嬰孩,緩緩進入房間,當聽見孩子悅耳的哭聲的時候,韓露竟然緊張的都不會動了,木然看著他笨拙的抱著孩子。
那小東西就在被子裡手蹬腳刨的,濃密的髮絲,清明如龍眼的瞳仁,小小的鼻頭粉嫩嫩的小嘴,那麼可愛,忍不住讓人憐惜,她深深低頭嗅著他身上的奶香。
笑容卻越發凝結,最後冷若冰霜,剛剛生產不久的疼痛未曾消停,可是這孩子明顯不是未足月的模樣,「劉鄴,我兒子呢?……是不是沒了?」劉鄴頹然轉身,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原來,我的兒子真沒了!呵呵……哈哈哈……」
她心口好疼,好悶,雙手用力撕扯撓著,她放聲大笑嘶吼,驚嚇的旁邊的孩子哇哇大哭,越哭韓露就越心疼,忍不住將孩子高高舉起了,雙眸緋紅,冷冷注視著劉鄴,「這孩子是不是你跟那個賤人生的?我現在就殺了他,為我兒子報仇。」
面前的女人瘋了,劉鄴硬壓下眼淚,慌亂搖頭,「這孩子是我借來的,借來,千萬不要做傻事。」
門豁然被人推開,一個身著華服女子疾奔過來,噗通跪倒在地,「王妃求你還我孩子,別傷害他,他才只有一個月大。」
韓露冷笑著,雙目呆滯,將哭嚎的孩子緩緩放下,那女子見機一把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頭也不回跑了,這才是他的母親,我不是,所以對他根本沒有感覺。
時間似乎就定格在了那日,她的一切都變成了謎,無人知道劉鄴將她藏到了哪裡,也無人在提起玉家那個風華絕代的二公子,似乎連玉家也在一夜之間顛覆了,玉老夫人不治而亡,玉輦痛失愛子一夜白頭。
二夫人在見到玉滿庭被抬回來的屍體,一時承受不了得了失心瘋,無奈被關在後院的空宅子裡靜養,閔柔抱著剛剛出生不久的幼女回了娘家。
玉家一下子就安靜了,靜得連人笑,人哭都沒了聲音。
陳錦正式求了王剩子一封休書,帶著一眾家奴去了葡萄地裡,蓋了房子繼續管理所剩無幾的葡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總有一天,夫人和公子會回來的。
劉鄴親手喂韓露吃下一碗燕窩粥,擦掉她唇角邊湯漬,溫溫一笑,問道:「露兒,這湯可好喝?」她絲毫無反應,更沒有表情回應,若不是那張容顏依舊,劉鄴都以為她變成了木頭人。
手輕輕滑過她的臉頰,憂心忡忡:「露兒,你又瘦了。」
「露兒,你聽外面下雨了。」秋後的雨帶著冰爽的涼氣,劉鄴似乎很高興,將軟榻上的韓露抱起,走到窗台邊上,讓她坐在窗欞上,看著外面絲絲霧霧,韓露微微打了個哆嗦。
劉鄴忙將她抱在懷裡,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掌,是溫熱的才安心,「露兒你冷了?」韓露不語,略略皺眉轉頭看向外面的濛濛細雨。
眼神有些貪戀,「露兒你想出去走走嗎?」劉鄴雀躍的建議,韓露不為所動,手卻握緊了幾分。自從那次從京都出來,韓露就在沒有出過這個房門,不是劉鄴不許,是她自己不肯。
「若是我不逃,孩子就不能沒,若是我不逃,玉滿樓就不會死。」起初她是說話的,只是反覆的重複這句話。
劉鄴心疼,「若是我對你再好些,孩子也就不會死,若是我早些將你鎖在身邊,玉滿樓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屍首無蹤。」
茂林密頂,細密的陽光從樹蔭間傾斜滑過,鳥鳴就在耳側,忽而一隻猿猴沖對樹上飛馳而過,速度快的人眼看不清,蘇小小還是頭一次跟爹爹來深山老林裡採藥,興奮異常,一會跑到東,一會跑到西。
「爹爹你瞧,這是龍膽草。」
「爹爹你瞧,這是兔尾巴。」
「爹爹你快來啊!這裡的螞蟻好大好大的個頭啊!」
「爹爹,爹爹……」
「閨女,又發現什麼啦?」蘇華安終於忍不住女兒喋喋不休,仰頭看了過去,蘇小小站在不遠處,整個人都傻了,緩緩地俯下身子,取了個草棍將那人的亂髮挑開,露出一張讓人美到窒息的臉。
「哇!」蘇小小震驚了。感覺一顆心都隨著他去了。「這麼美啊?」仰頭看看頭上,「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
「女兒你看見什麼啦?」蘇華安將藥簍背在肩頭,走近前也是一愣,忙蹲下幫那人檢查傷口,情況很糟糕,不由得皺眉,「胸骨斷裂,頭骨塌陷,怕是……」
蘇小小一躍而起,「不行,他不能死。爹爹你必須救活他。」
蘇華安只能量力而為,不準定搖頭,「爹爹盡力吧!」
「不行,不行。」蘇小小幾乎哭了出來,「爹爹必須救活他。」
蘇華安疑惑看著女兒,「為何啊?」她貌似對誰都沒有這麼積極過。
「因為!因為……」小女兒家的羞澀越發上湧,「因為他是上天賜給我的相公。」
足足三個月過去了,玉滿樓仍舊沒有消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有人都絕望了,劉鄴擔心韓露睹物思情,將她身邊關於玉的所有物事統統翻走,卻獨獨不能動她胸前的那塊福祿壽喜,每次她都猶如瘋婦一般,連咬帶打。
也只有那個時候,劉鄴才能感覺到她是個真實的活人。
「王爺,湖庭上的九曲梨花木亭廊都修好了,王爺要不要帶王妃過去一賞風景?」小桂子是韓露有生以來看見的第一個太監,希望他也會是最後一個。
為什麼每次見了他都有破功之感,韓露一忍再忍,可是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賤。
「露兒你想去嗎?」
她憋住不語,眼神冷冷掃過小桂子,「王妃,其實哪裡……挺好的。」那廝終於不再說話了。
「好吧!露兒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劉鄴頗有點無賴,欲將韓露攔腰抱去,她躲避,自己下地剛要彎腰穿鞋,小桂子特特湊了過來將繡花鞋送上。
抬眼笑盈盈對著她,看著人感覺有點發毛,其實我沒有心理歧視的,真的。韓露捫心自問,但還是放棄了穿鞋的趨勢,反正在所有的眼裡,自己已經是個瘋子了,何不瘋的更嚴重的好!
索性光腳走了出去,地面不是很涼,小路邊緣的鵝卵石按摩著腳掌,有些疼但是很舒服。仰頭看四下,高樹林怡,風吹過呼呼獵獵作響,很奇怪的是,這裡的秋似乎來得晚一些,入目油綠少見金黃。
一片紅楓落在腳邊,她剛要俯身撿起,劉鄴就搶了先,炫耀的捧在掌心裡,逗她:「露兒想要嗎?」指了指臉頰,語氣很是期待,「親一下,親我一下,我就給你。」還真當她是癡了。
韓露的眼神冰冷異常,緊抿了抿下唇,避開走向一邊,劉鄴哂笑,拍了拍涼涼的面頰,轉身跟隨,小桂子悶笑聲剛起,就被劉鄴一個含沙射影,頓時打殺的七零八落。
劉鄴:「露兒,你瞧這楓樹可美!」
韓露:「……」
小桂子:「美極了,這可是王爺從平楓郡特意引回來的,都說樹挪死,人挪活,沒想到這百年的紅楓竟然能挪活了。」
韓露挑眉,冷笑:「是啊!樹挪活了,那人挪了是不是該死了?」
「這個……」小桂子沒聲了。
劉鄴發現韓露那條粗大條神經,總是能被小桂子擰成纖細,心頭瞭然,便總是使眼神,小桂子更是滔滔不絕,賤氣橫秋,「奴家的王爺啊!可是世間罕有呢!一心一意只對一個人。」
「搶別人老婆算不算?」韓露寒眉冷對千夫指。
小桂子仰頭沖天,自動屏蔽:「這個嗎,那是我家王爺情深至切所致,再者就如王妃如此美艷之人,誰人能不愛,古人就有搶人媳婦的案例,奴家王爺也不是第一人。」
「你?呵呵……黑白顛倒,你油嘴滑舌,胡說八道。」韓露激憤。
小桂子悲悲切切,委身下跪:「王妃,你若實生氣,就打小桂子幾下,莫要傷了聖軀,奴家擔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