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景玄的面容,沈千依像是瞬間失了力氣,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沈重山已是面如死灰,景玄這時出現,說明他在宮外佈置的守備軍已經悉數被控制,此時他和沈千依終於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杜正賢第一個反應過來,跪地三呼萬歲,緊接著所有人都跪地磕頭,景玄越過眾人徑直走上殿首,拉起跪在地上的葉菀,說道,「皇貴妃辛苦了。」轉而又看向藍雪衣,「天師今日立下大功,朕會銘記於心。」
沈重山再也沒有了方纔的氣勢,伏地磕頭道,「臣日夜盼著皇上平安歸來,昊天保佑,皇上平安無事臣也可了了心願了。」
景玄冷眼看著沈重山和沈千依,半晌沒有說話,沈重山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出透了一層冷汗,景玄越是不說話,他越是害怕,恨不得就此消失在眾人眼前。
景玄終於發出一聲冷笑,「皇后和首輔果真是兄妹,真是兄妹齊心啊!朕還尚在人世,你們就想著輔佐新君,如今朕平安回來,你們一定失望極了吧?」說著眸光掃過跪在殿下的大臣們,方纔那幾個力挺沈家和景奕軒的人,早已嚇得不知所措。
沈千依強迫自己鎮定了心神,上前說道,「皇上誤會了,臣妾是因為聽到了您被刺殺的傳言,一時慌了神才會如此,您不知道,自從您被刺殺的消息傳回華都,宮中便有人虎視眈眈,臣妾是怕長久這樣,會讓歹人有機可乘。」
景玄瞇眼看向沈千依,聲音冰冷如數九寒冰,「皇后倒是說來聽聽,這宮裡有誰能比你和沈首輔更虎視眈眈朕的皇位?」
沈千依渾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間凍僵,只覺得眼中的景玄從未如此陌生過,這個被稱作她丈夫的男子,從未像真正的丈夫一樣對待過她,如今更是連面上的功夫也懶得維持了。
沈千依怔愣了一瞬,突然高聲大笑,沈重山想要制止她,可沈千依卻像瘋了一樣,什麼也不管不顧,「皇上是要與臣妾徹底撕破臉了嗎?那好,臣妾今日也把憋在心中多年的話說一說,臣妾當年跟隨皇上征戰奔走,真真是一門心思都撲在皇上身上,可皇上又是怎麼待臣妾的?這麼多年來,您有對臣妾噓寒問暖過一次嗎?臣妾病中臥榻,您可來探望過一次?」
景玄的神色沒有因為沈千依的哭訴而又絲毫動容,寒聲說道,「當初你處心積慮想要登上後位,就應該想到以後的境遇,你要的朕都給你了,朕不欠你也不欠沈家什麼。」
沈千依沒想到景玄竟這樣絕情,向後跌坐在地上,眼中有淚水泊泊流下,可嘴上卻是在笑,表情十分怪異。
「原來臣妾在皇上心裡竟然沒有絲毫位置,臣妾幫了您那麼多,當初您狠不下心做的事,臣妾都幫您做了,臣妾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沈千依說著上前抓住景玄的鎧甲,手掌被鋒利的甲片劃破,鮮血染紅了銀色的鎧甲。
景玄一拂手甩開沈千依的手臂,哼聲冷笑,「皇后的心狠手辣連朕都時常覺得欽佩,如今也算計到朕頭上來,這世上可還有你畏懼的東西?」
看著景玄眼中的厭棄,沈千依突然站起了身,「臣妾原本是一心一意為皇上著想,可皇上多年來一直冷著臣妾,怎能讓臣妾不寒心?臣妾當然要為自己打算!」
「一心一意為朕?」景玄的面容越來越冷,耐心也已經到了最大的限度,「你自己說,自從你登上皇后之位,害死了朕多少孩子?你要朕怎麼相信你是一心一意為朕著想?」
沈千依激動的面容漸漸冷靜,取而代之的是麻木般的淡漠,「皇上說臣妾害死您的孩子可有證據?臣妾是中宮皇后,這宮裡所有的孩子也都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沒有做過皇上所說之事。」
見她說的篤定,景玄卻冷笑連連,「朕若沒有證據,也不會當眾提起這件事。」話音剛落,只見幾個侍衛押著一個身形壯碩的宮女進殿。
葉菀一見那宮女,氣勢立刻低了下來,面上顯出心虛之色,雖然那宮女遍身是傷,可葉菀還是一眼便認出,那宮女正是一直跟隨在沈千依身邊的巫女。
景玄厭惡的瞥了那巫女一眼,看向沈千依,「此人皇后一定認識吧?她是你寢宮中的近身侍女。」
沈千依強撐了一絲笑容,搖頭道,「臣妾寢宮中的侍女不下數十人,不可能每個都認識,這個宮女臣妾也只是看著面熟罷了,根本連名字也叫不出。」
景玄早就預料到她會死不承認,遂不急不緩的說道,「皇后既然不知,那就讓朕來告訴你,這個賤婢名叫荷月,是六年前皇后從沈家要進宮的,她名為宮女,可實際上卻是一個巫女,方纔她已經將這六年與你做下的所有污穢之事全部供出,皇后還想嘴硬嗎?」
「皇上是想僅憑她一面之詞就定臣妾的罪嗎?難道您寧肯相信一個賤婢,也不相信臣妾?」
景玄歎聲搖頭,「皇后啊皇后,朕忍了你這麼多年,事到如今你不僅不肯為自己做下的孽懺悔,竟還百般狡辯,你讓朕如何再容得下你?」
沈千依笑得淒冷,可神情卻越來越倔強,「皇上想必是早就容不下臣妾了吧?只不過是今日才尋到了由頭,要說作孽,皇上做下的可不比臣妾少,皇上不會忘了二十幾年前那個雨夜裡的修羅陣吧?」
「住口!」景玄聞言頓時青筋暴起,可其他人卻是一頭的霧水,不知沈千依那句話是何意,只有葉菀面色突然變得煞白,緊握住拳頭才穩住指尖的顫抖。感覺到一道溫柔的目光,葉菀抬頭正迎向藍雪衣關切的雙眸,她僵硬的身體似有一股暖流劃過,漸漸緩和下來,微笑著向藍雪衣點了下頭,示意自己沒事。藍雪衣這才舒了一口氣,他知道即使已經過去二十幾年,可那夜的痛楚葉菀依舊記憶猶新,不然她也不會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依然要投身宮廷,來報自己前世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