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菀雖然吩咐鍾念忘了這件事,可她一路上卻不停捉摸沈宜凌的話,總覺得心中有個疑影,怎麼也揮不去。
直到步輦停在儀瀛宮外,才回過神道,「這麼快就到了,以前從未留意過,鳳儀宮和儀瀛宮竟離的這樣近。」
鍾念扶她走下步輦,笑道,「其實也說不上近,只是娘娘方才一直想事想得出神,所以才會覺得時間過得快,鳳儀宮和儀瀛宮之間還隔著一座望月池呢!」
「看來真是我走神了,連經過望月池都沒發覺。」葉菀抬頭看行儀瀛宮的匾額,這時有宮人從裡面出來,沒有通傳便引領葉菀進殿。
成德妃雖然只在皇后一人之下,可吃穿用度卻十分簡樸,宮中的擺設也一切從簡,看不出是正一品妃位的寢宮。
寢殿外室中,幾個太醫正聚首討論什麼,看到葉菀後恭敬的行禮問安,內室一個宮人端著半碗湯藥出來,為首的太醫問道,「還是喝不下藥嗎?」
宮人沮喪的點了下頭,便端著藥出去了,葉菀問向太醫,「德妃娘娘的病情果真如此嚴重嗎?怎麼會連藥也喝不下?」
老太醫躬身答道,「德妃娘娘從青巖寺回來後就一直臥床不起,剛開始還能喝下藥去,可這幾日···竟是連藥也喂不進去了,萱夫人若是想見娘娘,就趁娘娘還清醒時進去吧!德妃娘娘這幾日清醒的時辰越來越短了。」
知道了成德妃的真實病情,葉菀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怪不得沈千依的精神不錯,成德妃一死,後宮中便再無人能與她抗衡了。
挑簾進入內室,成德妃正倚在床頭看她,笑說道,「總算是等到你回來了,本宮還以為自己熬不到你回來的一日呢!」
葉菀行禮後坐在床邊的軟凳上,「娘娘怎麼說這樣的話?太醫們正竭盡全力醫治娘娘,您自己可不能先洩了氣。」
成德妃垂下頭,消瘦深凹的面頰形成一塊黯然的光影,焦黃的面容彷彿蒼老了十餘歲。
「本宮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如果太醫們能治得好,本宮也不至於到今日還纏綿病榻,這些年吃了許多珍稀的藥材,也只不過是續命罷了,能多活這麼多年,本宮已經是賺到了,只是本宮尚有太多心事未了,若此時便赴黃泉,心中難免會有不安。」
「娘娘···」葉菀不知要怎樣安慰,成德妃說這話顯然是有事要托付於她,並且不是簡單之事。
成德妃沒有等她開口,繼續說道,「本宮第一個放不下的便是弈成。」
景弈成一直在德妃榻前伺候,聞言立刻跪地道,「兒臣不敢讓母妃掛心,母妃只管養好身體,兒臣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成德妃歎息一聲,默然閉眼道,「你雖然年紀已經長大,可你羽翼還未豐滿,如今的南周沈家要占一半,皇后若想害你易如反掌,你憑什麼來保護自己?」
景弈成被她說的啞口無言,緊握雙拳垂下頭,他恨自己不爭氣,不得景玄的歡心器重,居然要在母妃的保護下才能存活。
葉菀安慰成德妃道,「娘娘不要總責罵殿下,大殿下如今還未滿二十歲,能有如今的膽識和見識,在幾位皇子中已算是個中翹楚了,皇上總能看見大殿下的好的。」
成德妃歎聲搖頭,「好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皇上怎麼看,雖然奕軒在哪方面也不如弈成,可他有中宮嫡出的身份,這一點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如今沈家得勢,勢必會擁立他為儲君。」
葉菀展眉一笑,似乎並不擔心,「立儲君一事說到底是皇家的事,沈家再怎樣也不該插手,若是逼急了皇上,邵家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雖說是這個理,可沈家畢竟與邵家不同,邵家多出莽夫,雖掌有軍權卻不懂謀算,沈家就不一樣了,無論在前朝還是當今,沈家世代都是文臣,深諳朝堂為官之道,若是想除去他們怕是不易。」
葉菀雖知成德妃的話有理,但依舊不甚擔憂,「只要是皇上存了心,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娘娘還是安心養病,其它的事等病癒後再想也不遲。」
成德妃突然握住她的手,語氣急切道,「本宮已經時日無多了,有些事今日不說,以後就再沒有機會,本宮想將弈成托付給你。」
葉菀和景弈成皆是一愣,想不到成德妃竟是如此打算的,葉菀連忙推卻道,「這怎麼使得?大殿下是皇上的長子,身份尊貴,嬪妾怎麼有資格照拂大殿下?」
成德妃看著她,正色道,「如今宮中除了皇后和本宮,就數你和嵐夫人的位份最高,可嵐夫人是北晏公主,皇上不會讓她撫育弈成,所以本宮只有你能托付,皇上對你寵愛有加,弈成能跟著你是他的福氣。」
葉菀看了眼雙眉緊蹙的景弈成,歎聲說道,「皇上的恩寵不過是過眼雲煙,能有多久連嬪妾自己也不敢說,現在就有了一個鶯貴人,日後只會有更多,萬一嬪妾失寵,豈不是要連累了大殿下。」
成德妃嗤聲一笑,眼中儘是不屑,「鶯貴人是有些小手段,但她在皇上眼中是個連影子都算不上的人,再說她跟著皇后是不會有身孕的,所以你不必將她放在心上。」
葉菀面露疑惑,不知成德妃所說的『影子』是指什麼,難道這個鶯貴人是像某個人嗎?
成德妃並沒有為她解答疑問,而是笑道,「從在鳳儀宮見你第一面起,本宮就知道你一定會成為皇后的勁敵,這些年本宮雖然在病中,可皇后做的那些事,本宮都知道,本宮暗中保護下來的人,以後都要依仗你了。」
葉菀一臉凝重的看向成德妃,她想要拒絕,可成德妃眸中的期盼之色卻讓她不忍說出口。由於說了太多的話,成德妃劇烈咳喘起來,景弈成拿過一個濕帕子墊在她的嘴下,帕子似乎是浸了止咳的藥液,一會兒便止住了咳聲。可景弈成拿開帕子時,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只見雪白帕子上一團鮮紅的血跡,如冬日雪中的一盞紅梅,耀眼而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