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就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本來應該在今年春季舉行三年一次的選秀,可欽天監的官員依據星象推測出,今年南方的雨水甚至會超過十年內最高限,景玄自然無心再提選秀,官員們也都識相的紛紛為治水出謀劃策。
按理說沈千依身為中宮,該為皇家繁衍後嗣之事考慮,可世間有哪個女子甘願往自己夫君的床上送女人?見景玄不急,她便也不提此事,並十分大度的捐出自己的財物,為治水籌錢。
中宮已經做出表率,各宮嬪妃也或多或少的捐出一些,邵燕青一向愛與沈千依爭個高下,所捐銀錢的數量自然要在沈千依之上,葉菀不愛湊這個熱鬧,只象徵性的捐了幾件首飾,反正賑災的銀子都是葉家出大頭,眾人也不敢說她小氣。
御花園裡的梨棠苑已經開了滿樹繁花,蝴蝶成雙在枝頭花間飛舞,一派熱鬧的景象。
語彤調皮的逮了一隻白色蝴蝶,拿到葉菀面前顯擺道,「小姐快看,這蝴蝶多漂亮呀!」
葉菀微微蹙眉,說道,「它飛得好好的,你抓它做什麼?你看,和它同伴的蝴蝶一直圍著你轉,前世它們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姻緣被人生生拆散,這一世好不容易獲得自由,你還要讓他們分開嗎?」
語彤聞言立刻放開蝴蝶,「小姐把它們說的好可憐,就好像奴婢是個大惡人似的。」
文馨笑看向她,說,「別玩了!還不快幫我折些花枝回去插瓶。()」
語彤一蹦一跳的跑過去,一個人影卻從她離開的樹後走出來,那人影一身素色衣裙,站在滿園的梨花間十分不易被發現,可葉菀的感官異於常人,立刻便察覺了那人。
李芙妹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愣了一瞬後才福身行禮道,「給姐姐請安!」
語彤和文馨聽見聲音也趕了過來,見是李芙妹,語彤瞥嘴道,「這不是媃婉儀嗎?我們家娘娘可當不起你這聲姐姐!」
李芙妹尷尬的站在梨樹下,進退不是,葉菀無意為難她,遂對語彤說道,「你和文馨先去折些花枝吧!我有話要與媃婉儀說。」
語彤不甘願的被文馨拉走,她不明白葉菀為什麼對無親無故的李芙妹那麼好,其實她心中的嫉妒多於仇恨。
李芙妹盈盈向葉菀福身謝道,「多謝姐姐為我解圍。」
葉菀笑了笑,「很高興你還肯叫我一聲姐姐,可你不必做出這副委屈的模樣,你應該很清楚,從你打我的那一巴掌開始,我們之間的情意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即使以後查明你小產一事與我無關,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李芙妹急於表現自己的誠心,急切道,「請姐姐相信,我是真心誠意的想再叫你一聲姐姐,當時我真是被氣昏了頭,才打了姐姐,姐姐若是還介意,就還給芙兒一巴掌。」
李芙妹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葉菀只覺得無比刺耳,每一聲都好似在她的心頭剜上一刀。
「不用再說了,正因為本宮曾經把你當做妹妹看待,所以才不想讓你難堪,你覺得自己的那點手段能瞞得了本宮嗎?前幾日還避本宮如蛇蠍一般,今日就能真心叫本宮一聲姐姐?如果真是這是這樣,那你也太可怕了,怪只怪本宮當初沒有看清你!」
葉菀說的決絕,李芙妹的謊言也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既然娘娘不信,那嬪妾也就無需多言了,嬪妾告退!」
看著李芙妹漸行漸遠的身影,葉菀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沒緩過來心神,便聽見語彤嘮叨說,「她肯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也不想想自己當初做的事?還有臉跑來找小姐,簡直就是不要臉。」
葉菀冷聲呵斥她道,「越來越沒規矩!她再有什麼不是也是主子,哪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語彤被葉菀的嚴詞厲色嚇得一愣,憋著嘴就要落下眼淚,文馨趕緊將她拉到一邊。
「快別哭了,沒看到小姐心情不好嗎?你也是,鬧脾氣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小姐這幾日夠鬧心的了,你就別再添亂了行嗎?」
語彤果然收起眼淚,悄聲來到葉菀身邊,說道,「小姐別生氣了,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以後一定不再亂說話。」
葉菀歎息一聲,她也不忍苛責語彤,可語彤總是不長記性,現在寬容未必就是對語彤好。
「犯了錯就自己回去反省,什麼時候真正想通了再來見我。」
語彤含著淚,跪地向葉菀叩首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文馨知道葉菀的心中也不好過,便只在一邊默默陪著,什麼也不多說。
沉靜幽暗的鳳儀宮中,一頂雕鳳鏤空的香爐裊裊升起青煙,清甜的香氣在殿中散開,卻無法舒緩李芙妹緊繃的神經。
李芙妹靜立在軟榻下方,袖口被指尖絞出無數道褶皺,就如同她此刻的心一般備受煎熬,沈千依輕瞟了她一眼,嘴角輕蔑的上揚。
「才使了多大的勁兒?幾句話就頂不住了,你不是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嗎?」
李芙妹緊咬下唇,將頭垂得更低,「嬪妾把能說的好話都說了,可萱妃不再信任嬪妾,嬪妾也沒有辦法。」
「這才哪到哪?」沈千依直起上身看著她,「她一次不理你,你不會再去嗎?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還談什麼報仇,本宮是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才幫你,你要是下不了狠心就回去吧!就當這些日子從沒來過。」
見沈千依攆她走,李芙妹噗通一下跪在軟榻前,抓著沈千依的衣襟道,「娘娘您一定要幫嬪妾,嬪妾失了孩子已經萬分心痛,可如今兇手不僅沒有付出代價,還大搖大擺的回到宮中,嬪妾的心每時每刻都好似被刀割一樣啊!」
沈千依裝出一幅不忍的樣子,扶起她說,「你的苦本宮都知道,所以一定會幫你,你與萱妃從前有些交情不假,可她做了那種事,再怎樣也不能抵消,你不狠心她必然會對你狠心!」
李芙妹重重的點了下頭,「娘娘的話嬪妾都記住了,現在嬪妾的心中只有恨,只要能報得了仇,娘娘日後讓嬪妾做什麼嬪妾絕不二話。」
沈千依拉起她的手,十分慈靄的撫了兩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最重要先把眼前的事辦好,該怎麼做你心裡都明白,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李芙妹告退後,沈千依厭惡的看了眼被她抓皺的衣角,吩咐雁南說,「服侍本宮更衣,這衣服上沾了晦氣,拿出去燒了吧!」
雁南應聲後,邊服侍沈千依更衣,邊說,「恕奴婢直言,媃婉儀不是個擔大事的人,您讓她去對付萱妃,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沈千依鄙夷的一笑,「她的確是爛泥扶不上牆,本宮也不指望她能將萱妃怎樣,只不過是想讓萱妃分分心罷了,她與萱妃畢竟有過交情,夠讓萱妃頭疼一陣子的。」
「可是媃婉儀一旦失敗,將娘娘供出來可怎麼辦?皇上如此袒護萱妃,一定會遷怒到娘娘身上的。」
沈千依神色一凜,冷眼看向雁南,「本宮何時說過讓媃婉儀對萱妃不利了?主意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關本宮什麼事?」雁南這才意識到,沈千依從頭到尾就沒說過讓媃婉儀去害葉菀的話,只不過在言語中抓住了李芙妹的心理,誘導她往那方面想罷了。雁南露出敬佩的微笑,「娘娘高明,是奴婢杞人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