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菀裝病以來,孫嬤嬤每天都要來望春閣探望,有時甚至要來上三四次,看似關心實則是來打探情況,擾得望春閣上下疲於應對,葉菀白日基本足不出寢殿,只有到了晚上才敢出來放風,跟做賊無甚區別。
用過晚膳,天色早早的黑了下來,葉菀吩咐小豆子關閉院門,並讓他在門口看著,這才敢出來透氣。
葉菀坐在樹下的鞦韆上輕輕搖晃,雙腳不時點向地上的積雪,後院沒有掌燈,卻被雪映的透亮,相比之下連星空的顏色都變得暗淡。
鍾念蹲下身拂去葉菀鞋面上沾染的雪水,說道,「娘娘小心弄濕鞋子,若是著了涼又要難受了。」
葉菀沒有說話,只看著鍾念輕柔小心的動作,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從前在紫雲山上,那時她們總愛在下雪天出門玩耍,每每都要弄髒鞋襪衣服,便相互為對方擦拭,那種親密無間彷彿就在昨日。
葉菀拉起鍾念,輕柔的笑道,「你光看見我的鞋子濕了,可你自己的不也濕了嗎?」說罷彎腰替她拂去鞋子上的雪。
鍾念連忙退開一步道,「娘娘不可!奴婢怎麼承受的起?」
葉菀拿著錦帕的手僵在半空,隨著鍾念的退開,覺得心裡像突然被抽空了似的難過。
鍾念看出她情緒上的波動,上前半蹲在鞦韆下握起她的手,說道,「奴婢知道您懷念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奴婢又何嘗不是?可現在咱們舉步維艱,一個不小心便會落入敵人精心設好的圈套,奴婢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即使是在睡夢中也要睜著一隻眼睛。」
葉菀知道她說的都對,可心中的那道坎卻怎麼也邁步過去,從進宮以來葉菀心中壓了太多的事,這樣一步步艱難的走下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也許在下一刻就會崩潰。
鍾念抬手擦去葉菀默默流下的眼淚,起身將她抱在懷中,「娘娘暫且忍耐,用不了多久咱們一定能報得大仇,只有這樣含冤而死的司徒家上百口人才能瞑目啊!」
葉菀沒有再流淚,空洞的雙眸中毫無光彩,彷彿一灘沉悶的死水。
鍾念擔心的說道,「娘娘您說句話吧!把心裡的苦都說出來,讓奴婢幫您分擔,這樣憋在心裡是會憋出病來的。」
抬起頭,葉菀眼中早已無淚,恢復了往日的堅韌果決,與方纔的軟弱和哭泣判若兩人。
「放心吧!我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打倒,明日還有許多事要做,你先回去歇著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鍾念遲疑了一下,可想了想後說道,「語彤已經給您備下銅捂子了,娘娘也早些休息,晚上天寒可別著涼,。」
葉菀默默點了下頭沒有說話,鍾念望了她一會兒後,終於依依不捨的離開。
夜空愈加漆黑,天上的星辰漸漸明朗起來,葉菀仰望星空,嘴角浮起一絲輕笑,「天師來了,怎麼也不出來與故人閒敘幾句?」
樹後閃現出一襲月牙白的修長身影,在冰冷的夜裡顯得格外清幽,藍雪衣雙手背在身後,唇角勾起一瞥似笑非笑的弧度,雙眸中凝著一縷說不清的目光,注視著鞦韆上佳人的背影。
「娘娘怎知是我來了?」
葉菀回頭看向他,莞爾一笑道,「天師身上有股很特別的氣味,就像是···雨後的青草一樣,乾淨清爽。」
藍雪衣抬起衣袖聞了聞,葉菀輕蕩起鞦韆『咯咯』的笑道,「人是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的,即使是道法至高的天師也一樣。」藍雪衣微楞了一下,伸手抓住鞦韆的繩索,將葉菀轉至自己面前。葉菀抬頭看向他在月光下稜角分明的臉龐,竟有一瞬失神,這張臉猛一看上去極為妖媚,即使是女子也及不上十之一二,可這一瞬葉菀卻看見了常人難以發現的剛毅之氣,一時間竟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