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依拄著額頭,閉目靠在軟榻上,雁南收起她放在一旁的經書佛珠,輕聲道,「娘娘累了就早些歇著吧!」
沈千依緩緩睜開眼睛,轉頭看向依舊亮著燈的東廂房,「奕軒還沒睡嗎?是在讀書還是在偷懶?」
「奴婢方才回來時偷偷看了一眼,二殿下是真的在用功呢!白天被您訓斥一番,想必是有了頓悟,娘娘也不用太擔心,怎麼說二殿下都是中宮嫡出,皇上就是再不喜歡二殿下,可總要看著娘娘您的面子的。」
沈千依歎息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從圍場回來後,皇上就再沒問過奕軒的功課,本宮是怕皇上對奕軒徹底失望了。」
雁南笑著安慰她說,「娘娘想得太多了,皇上最近不也少去看三殿下了嗎?大殿下更是一次都沒看過,這些日子皇上的心都被嵐夫人、萱妃和媃婉儀的胎拴著呢!哪還有工夫管其它的。」
沈千依眸中閃過一絲厲色,嗤聲道,「這個溫沐嵐本宮還真是小瞧了她,早就過了花樣年華,沒想到還能拴住皇上的心,不過這樣也好,分了榮賢妃和萱妃的恩寵,倒省了咱們的事。」
「娘娘說的是,奴婢本來還擔心嵐夫人與萱妃聯手,不過依現在的情形來看,她們也沒好到哪去。」
沈千依輕聲笑道,「後宮裡的女人能有幾分真心待人?誰心裡沒有個小九九,現下宮裡也就溫沐嵐和葉菀恩寵最盛,邵燕青已經在走下坡路了,只是面子上硬撐著罷了,媃婉儀更成不了氣候,要是沒有肚子裡的那塊肉,她算個什麼東西?」
雁南點了下頭笑道,「這宮裡的事也就娘娘看著最透,您是主位中宮,根本無需跟她們爭什麼恩寵,她們這些螻蟻還不都在您的股掌之中?」
「爭寵?也要有資本能爭才好啊!」沈千依的語氣有一絲頹然,可只一瞬便抬眸問道,「皇上賞給媃婉儀的風輪,她用著可好?」
雁南似有深意的一笑,「極好呢!這東西宮裡用的人少,媃婉儀沒見過世面,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天天都讓人搖著,逢人就顯擺一番,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土老帽!」
沈千依得意的搖著手中的絹扇,「媃婉儀自入宮以來恩寵一直淡淡的,若不是有萱妃提攜,她怕還只是個選侍呢!她不如萱妃見過世面,自然把什麼都當成好東西,你吩咐尚局多給她置辦些稀罕物,別讓人覺得本宮這個正室虧待了她。」
「是!奴婢明個兒就吩咐人去辦,娘娘您是中宮自然得表現出正室的氣度,可不能讓萱妃之流搶了風頭,奴婢聽說萱妃為了讓媃婉儀多吃些東西,日日派人給媃婉儀送吃食,不過是些小恩小惠,哪能及得上娘娘您的恩德?」
沈千依瞥眼冷笑,「萱妃和媃婉儀看似關係好得很,可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雲小儀幾句挑撥就奏了效,所以說啊!宮裡的人沒一個靠得住,有利則聚無利則散罷了。」
雁南垂眸沒有接話,片刻後出言問道,「娘娘覺得麗妃靠得住嗎?還有她父親的事,需不需要再添把火?」
沈千依搖了搖頭,說,「她父親的事先放一放,讓你父親多盯著些,別讓景澈察覺出什麼,沒想到這個一向閒散的王爺倒還有些真本事,剛到軍中沒多久就把邵家的權卸下不少,咱們也得小心著他,至於麗妃,只要咱們有她母家的把柄在,本宮就不信她敢不從!」
雁南垂下眼簾掩飾心中的不安,沈千依眼中的褶褶光芒讓她有一絲心悸,更加擔心軍中父親的安危。
行宮中有一座湖名叫『月湖』,因形似弦月而得名,佔地約在行宮的一半,一眼望去看不到頭,彷彿站在海邊似的,微風輕起湖水蕩漾,舉目望遠美不勝收。
三伏天到來後,就是避暑的行宮也十分炎熱,只有月湖處尚覺清涼,景玄接連幾日帶嬪妃泛舟湖上,日日飲酒作樂流連忘返,讓人不覺想起秦淮上密如織網的花船。
不過皇家的龍頭船坊卻比秦淮上的花船華麗龐大數倍不止,船隻分上中下三層,每一層的夾板上都能舉辦一個小型宮宴,遠遠看去如一隻巨龍漂浮在海面。
葉菀倚在船尾的欄杆上,看著船槳打起的水花出神,語彤望向傳來歌舞絲竹聲的上層夾板,小聲抱怨道,「別的嬪妃都在上面陪著皇上,怎麼小姐喜歡在這看水花?」
葉菀看也沒看她說道,「宮宴上的節目回回都是那幾出,有什麼好看的?倒不如在這看看風景來的自在。」
語彤撅起嘴,嘟囔道,「誰說要去看歌舞了呀?方才嵐夫人獻舞把風頭都佔盡了,小姐怎麼也不著急?」
「急有什麼用?嵐夫人是新人,皇上正是喜歡的時候,難不成我還要去爭寵掃皇上的興嗎?」
語彤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只得在一旁生悶氣,她早上爭著要一起來龍坊宮宴,本是想來看些熱鬧,可沒想到葉菀竟一直坐在船尾看水花,害得她無聊透頂。
這時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葉菀回過頭看見成德妃向自己走來,忙起身行禮。
成德妃扶起她,笑意盈盈的說道,「在上面久不見萱妃的蹤影,原來是躲到這裡來了,怎麼不上去與皇上同樂?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葉菀笑道,「嬪妾哪有什麼心事?只是接連幾日在湖上行船,有些不適應,所以才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坐會兒,娘娘怎麼也下來了?前幾日您都沒來,怎麼也不在上面好好欣賞風景?」
也許是前世熟悉的原因,葉菀對成德妃並不向對其它嬪妃一樣排斥,所以話也多了些。
成德妃扶了下額,歎聲道,「許是本宮年歲大了,不比年輕妃嬪經得起吵鬧,多年來閉門養病,早就習慣了安靜的日子,突然熱鬧起來倒不習慣。」
葉菀看向她的雙腿,鍾念打探的消息說,她因救景玄雙膝受過很重的傷,可對外一直說是風濕,她是與沈千依一同冊封的,那時南周才剛剛建國,所以宮中沒有幾人知道她的事,就是知道之人也不會隨便言說,所以成德妃的背景一直是個謎。「嬪妾聽聞娘娘的膝蓋不太好,嬪妾母家有個偏方,聽說治好了不少人,娘娘若是需要,嬪妾就書信一封向家裡要來。」成德妃雙手搭上自己的膝蓋,搖了搖說,「不用了,本宮這病吃過的偏方不下百種,可都沒有見效的,皇上這些年為本宮遍尋海內外的珍稀藥材,可都沒能治好這雙腿,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鑽骨,如今本宮年歲大了,也不求什麼長命百歲,能省些事就省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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