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後,葉菀去看了受傷的文馨,又親自餵她吃了藥後才放心的回來,文馨雖然沒有皮外傷,可臟腑受得震動不小,需得養些時日才能痊癒,好在語彤和秋言也能擔起紫竹軒的一應事物,也不需文馨在病中費神。
入夜後,空中飄起薄薄的雪花,無聲落在地上,一會兒便白皚皚的一片。
葉菀推開內室的窗,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混沌了一日的腦子瞬間清醒不少,藍雪衣今日反常的舉動讓人捉摸不透,難道是被她的美貌所迷,一時難以自制?
葉菀搖搖頭,迅速甩開這個不靠譜的想法,能成為天師的人,都是意志十分堅強的,不要說面前站著美人,就是一個脫光了的美人趴在身上,他們的心智也不會動搖分毫。
葉菀越想越覺得不對,心中突然『咯登』一下,迅速翻看身上的東西,果然繫在衣襟最裡側的一個香囊不見了!
那個香囊裡裝的是她親手配製用來弱化心智的藥,每次侍寢時都要給景玄用上一點,有幾次景玄竟在白日突然發了興致,害得她措手不及,為了方便,便縫製了一個香包繫在衣裙內側以備不時之需,可那麼隱蔽的地方,藍雪衣究竟是怎樣偷走的?
葉菀越想越氣,『咚』的一聲甩上窗子,在外室守夜的語彤聞聲問道,「小姐您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摔窗子?」
葉菀有些不耐的說,「沒什麼,是風刮得,你快睡吧,文馨現在不能做事,明日有的你忙呢!」
仰面躺在床上,光滑的錦被輕薄似無物,可葉菀還是覺得胸口像有大石壓著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凝重,想起藍雪衣今日所說的話,看來她日後想從孫美人那打探出什麼,怕是不可能了,心中不免沮喪。
突然葉菀『騰』地坐起身,出聲叫道,「語彤,語彤!」
語彤聞聲立刻跑進來,緊張道,「小姐,出什麼事了?」
葉菀坐在床上,指著外室中擺放的彩釉花瓶說,「把那個花瓶給我拿過來!」
今日藍雪衣臨走前特意提到了這尊花瓶,他不是多言之人,話中必是有所指,只是發生的事情太多,葉菀一時沒在意,直到夜深無事時才想起來。
語彤見她神色急切也沒有多問,立刻將花瓶拿了過來,葉菀拔出瓶中的紅梅扔到一邊,將瓷瓶靠近火爐仔細端詳。
火爐中的炭火烤的人炙熱難耐,葉菀卻絲毫不覺,只專心的觀察瓷瓶是否有異樣,語彤在身後將她的頭髮攏起拿在手中,生怕被火燒著。
可看了許久後,直看得眼睛發酸也沒看出任何異樣,葉菀氣餒的放下瓷瓶,拄著下巴蹲在火爐前,一動不動。
語彤看著她的樣子,嘻嘻笑道,「小姐現在這樣真像咱們小時候一起圍著火爐烤紅薯時的樣子。」
想起重生以來那段短暫而快樂的時光,葉菀笑道,「你還說,每次就屬你的嘴嘴饞,不記得有一次吃的胃中積食,接連三日都沒吃下飯的時候了?」
語彤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奴婢就是愛吃烤紅薯嘛,就算現在好吃的多了,奴婢也還經常烤來吃呢!」
葉菀笑嗔道,「原來是你這個賊丫頭!前一陣子秋言還說,小廚房的紅薯沒怎麼吃就沒了,鬧了半天都進了你的肚子!」
語彤懊惱的拍了下嘴,「哎呀!一不小心說漏了,文馨說我的胃腸不好,總不讓我多吃紅薯,奴婢實在是想那個味,所以才偷偷烤來吃的。」
窗外雪花撲簌飄落,一片清冷之象,寢殿中葉菀和語彤圍坐在火爐邊,將起小時候鬧得笑話翻出來相互取笑,不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殿內殿外只隔了一扇窗,卻像分處在兩個世界。
語彤說不過葉菀,嘟著嘴不再說話,葉菀攬過她哄道,「好語彤,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來,小美人兒笑一個!」
聽著她調笑自己,語彤臉紅的推開她,葉菀沒有防備,重心不穩斜坐在地,撞倒了身側的彩釉花瓶。
語彤緊忙扶起她問,「有沒有摔到,疼不疼?」
葉菀拂掉身上的浮塵說,「你不生氣我就不疼了。」
語彤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奴婢什麼時候真的生過您的氣?只要小姐安安穩穩的,奴婢就什麼氣都沒有,不過可惜了這只花瓶,聽尚宮局的人說,價值不菲呢!」
語彤拾起地上的碎瓷片,連連歎息,「這東西要是在宮外,不知可以養活多少家人了,這麼輕易就碎掉了,真是可惜,咦?怎麼好像掉色了?」
葉菀聞言心生疑慮,拿過語彤的手看了看,果然染上一層彩釉,瓷器都是上了色再行燒製的,不可能會掉色,這些看似華麗的彩釉怕是經人手後畫上去的。
「快打些水來!」葉菀急聲吩咐,語彤立刻拿來一盆清水。
將瓷片放在水中果然有顏色散開,想來應是瓷瓶放在火爐邊,受不了高溫灼燙才烤化了顏料,若不是機緣巧合她恐怕永遠也發現不了這個秘密。
融化的顏料中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葉菀忙摀住口鼻,吩咐語彤打開窗子,好一會兒味道才徹底散去。
語彤眼中有一絲驚慌,「小姐,這是怎麼回事?瓷瓶為什麼會掉顏色?」
葉菀捻了一點顏料在指尖,面色凜然,混在顏料中的香氣是一種可致人瘋癲的藥物,隨著氣溫的升高會隨之散發,混在顏料中的劑量雖不至讓人有明顯的症狀,可若長年聞下來,也必會變得癡傻呆愣。
這批瓷器是中秋後尚宮局特地孝敬來的,原本不應該在嬪位應有的規制之中,當時葉菀以為只是尚局的討好之舉,沒想到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不想讓語彤跟著擔心,葉菀笑道,「大概是尚宮局的人敷衍咱們吧,去把這次尚宮局送來的彩釉瓷瓶全都悄悄砸碎了埋掉,別讓人看見。」
語彤點頭應下,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便趁著夜色立刻出去辦。
葉菀坐在爐前,眼中映出兩道跳躍的火焰如火蛇一般,似是要穿透夜色中所有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