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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八章 清月芙蕖 文 / 塗山三娘

    出了伏天夏日的熱度終於有所減退,正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時日,一大早葉菀便帶著紫竹軒所有的人收集荷葉上的露水用來做荷香烙。

    荷香烙是蘇皖有名的小吃,口感細膩香甜,只是做法十分繁瑣,需得用荷葉上的露水以及搗成泥狀的荷花瓣做餡,光是調味料就不下十種,面皮的製作也十分講究。

    自入宮以來葉菀一直惦念著荷香烙的味道,只是事情一樁接著一樁騰不出功夫來,那日涼亭上的一曲秦淮月已讓景玄對她念念不忘,只是朝中事務繁忙加之二殿下重病才拖延了她侍寢的時日。

    景玄在見到她的當日便下令解了宸佑宮的困頓,刺客一事也已不再追究,如今一切都漸漸趨於穩定,便也能趁著空閒做些別的事了。

    收了整整三瓶的露水後,幾人合力將小舟從花池深處搖回岸邊,語彤率先跳上岸伸手拉葉菀下船,其餘的幾人皆在後面小心扶著,可誰知霏兒不小心絆了一跤,船身窄小几人本就站不穩,這下搖晃的更厲害起來。

    就在葉菀幾乎要掉落水池時,一雙手卻及時的將她拉住拽上了岸,小船上的人少了自然也就穩當了些,幾個人都有驚無險,葉菀這才打量起救他的人。

    那人一直躬身低頭,一身暗灰色粗布的內侍衣衫,領口和邊袖有多處磨損,用顏色相近的布縫補過,十分寒酸。()

    看衣著是個年輕的低等內侍,葉菀開口問道,「你在哪裡當差?叫什麼?」

    小太監打了個千兒說,「萱常在貴人多忘事,可還記得入宮那日,負責接引您的小豆子。」說罷從袖中拿出一隻精粹剔透的碧玉梨花簪子,「奴才不敢忘了常在的恩德,所以日日將簪子戴在身上,沒成想真的還能再見到常在。」

    語彤一見是小豆子眼睛往天上一瞥,做出不屑的神態,葉菀瞪了她一眼,扶起小豆子說,「難得你有心,倒是我辜負了。」

    「常在萬不要這樣說,奴才卑賤之人怎敢勞常在掛記。」

    葉菀微微一笑又問道,「你怎會這麼早就出來當值?沒人和你一起嗎?」

    小豆子苦笑一聲,「奴才沒有品階年紀又輕,自然得比別人起的早干的多,這樣才不會挨管事的罵。」

    小豆子腳邊放著一隻長桿,桿子的一頭是沾滿污泥的網罩,應是正在清理荷花池底的髒污。

    今日事宸佑宮解禁後葉菀第一次出來走動,且是心血來潮之舉,之前沒有與任何人商量,可見此次相遇真的是偶然。

    葉菀接過玉釵在手中掂了掂又還給小豆子,「這簪子你收好,只要心夠誠早晚會有出頭之日。」說罷招呼文馨等人旋身離去。

    小豆子站在原地許久,緊緊握著袖中的玉釵彷彿在握著一根救命稻草,連管事太監站在了身後也沒察覺。

    管事太監抬手拍上他的後腦勺,聲音尖銳的罵道,「小兔崽子!跑這偷懶來了,看我不打死你!」

    小豆子邊跑邊躲嘴裡叫著饒命,麻利的拿起桿子衝上小船,劃到荷池深處依然能聽見管事太監罵罵咧咧的聲音,他心中一陣煩悶將桿子扔到一邊,坐在船舷上翻看手裡的玉釵。

    葉菀最後的話似是承諾可又不像,小豆子想了半天只覺更加心煩意亂,索性仰面躺在船上,反正這份差事幹完了還有無數的活等著他,早干晚干還不都一樣。

    回紫竹軒的路上語彤一直嘟著嘴,最後終於憋不住,說道,「小姐為什麼還搭理那個小豆子,看他那寒酸樣!就知道拍馬屁!」

    文馨瞪了她一眼,「怎麼不長記性?忘了小姐說過的話嗎?」

    「當然沒忘,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小姐平素最恨那些趨炎附勢之人,怎麼入宮後就變了呢?」

    葉菀沒有理會語彤的抱怨,而是轉頭問向秋言,「你覺著小豆子是個怎樣的人?」

    秋言想了一會兒說道,「小豆子這種低等內侍在宮中很多,從小吃苦長大個性趨炎附勢也屬正常,可奴婢看他心思機敏倒還難得,只是能不能忠心事主奴婢就看不出來了。」

    葉菀點了點頭,暗歎秋言為人通透又極知進退,說話總能恰到好處,連文馨有時也不及她。

    說話間已隱約可見紫竹軒,由於殿中沒人所以院門是緊鎖的,門口站著一個內侍打扮的人,走近些才看清原來是景玄身邊的內侍董淨利。

    董淨利本是在張景瑞手下做事,近些年張景瑞的身體越來越差處於半退養狀態,大部分差事也就都交給了董淨利。

    見葉菀走過來董淨利打了個千兒說道,「常在出去的可真早,奴才下了早朝就往這趕還擔心常在沒有起,沒成想常在都已經出門了。」

    葉菀虛扶了他一把,笑道,「公公怎麼來的這樣早?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頭頂兩隻喜鵲歡叫著飛過,董淨利看見後滿臉喜色的說,「連鳥兒都來給常在道喜了,皇上今兒下早朝時吩咐奴才說,晚上酉時請常在到清月芙蕖一起用膳,常在今晚在可要好好準備了。」

    清月芙蕖是華宮中風景最美的地方,尤其到了晚上,一輪明月照在曲折蜿蜒的芙蕖中,暗香浮動花影交錯,猶如人間仙境,一般的嬪妃沒有皇帝特令是不得進入清月芙蕖的,能與皇帝在其**度**被視為一種榮耀。

    葉菀紅著臉低下頭,說道,「有勞公公了,大清早的就來走一趟,公公事物繁忙我就不久留了,文馨替我送送公公。」說罷亟亟的走入院門,看似害羞的少女,可在轉身的那一刻她的面上卻是一片漠然。

    看著葉菀離開的背影,董淨利笑著說,「都怪奴才說話沒遮攔,害常在臉上掛不住了。」

    文馨往他手裡塞了個金錠子,董淨利忙推辭道,「姑娘這怎麼使得,奴才哪敢收這麼大的禮。」

    文馨笑說,「我們家小姐臉皮薄公公別見怪,日後需公公提點的地方還很多,公公若是不收,我們小姐可要不安心了。」

    董淨利猶猶豫豫的接過,「那奴才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日後常在若是有難處儘管找奴才就是。」

    送走董淨利,文馨到寢殿給葉菀回話,寢殿中一片靜默唯有窗稜上幾隻鳥嘰嘰喳喳的叫,葉菀垂頭坐在軟榻上,慵懶的倚著軟靠神色淡然,與方才在院門前的羞澀判若兩人。

    文馨小心的上前問道,「小姐怎麼不高興?這不是咱們一直盼著的一天嗎?」

    葉菀微微歎息,許久才開口說,「我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沒要緊的事就不用來回了。」

    文馨張口似是要說些什麼,可想了想後還是悄聲退了出去,語彤因為擔心一直站在門口,文馨衝她搖了搖頭便拉著她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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