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逗我們玩的嗎?」
「恭喜你,我們被你逗樂了!」
「我有些不忍心殺你了,拿你解悶確實有效果!」
九個生靈,見一個拳頭大小的靈獸竄了出來,頓時哈哈大笑。
像這樣的靈寵,也就是一些玩物喪志的修者才會豢養的,根本不能拿來對敵,它們不但不懼,反而更加猖狂,一點一點地逼近陸羽,想要擊潰他的心理。
陸羽面不改色,眼角的餘光卻是瞟向了得到自由的白澤。
在得到他的允許之後,白澤興奮地嗚嗚直叫,猛然一竄,在空中化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就穩穩地落在密室正中央,大陣的核心之處。
它小小的身子猛然人立而起,輕輕一吸,一股濃郁的陣法之力,就由九個圖紋之中湧出,奔向它嬌小的口中,落入了肚腹。
整個法陣頓時黯了一分,靈霧也稀薄了一分,與此同時,正肆意調笑,步步逼近陸羽的九個生靈,凝實的身體猛然一顫,它們差點跌倒,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它們轉身望向密室的正中央,赫然發現,那個被它們無視的靈獸,竟然是傳說中的神獸白澤……獅身羊頭,有雲紋繚繞,正憨態可掬地吸食陣法之力,不大的肚腹卻像一個汪洋大海一般,怎麼也填不滿。
「不……不要!」
九個生靈驚慌大叫,神獸白澤不僅僅像傳說中的那樣捧聖書交予聖人,而且能破盡天下法陣,非常強大,即便眼前的白澤只是一個幼崽,可破掉它們的陣法還是不成問題的。
白澤頓了頓,望向陸羽,見陸羽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又十分興奮地繼續吸食陣法之力。
九個生靈面如土色,疾速衝向白澤,阻止白澤繼續破陣,然而,它們本就是陣法的一部分,白澤吸取了陣法之力,等於吸取了它們的本源之力,而白澤又破盡天下陣法,它們又能如何攔得了白澤呢?
「嚎什麼嚎,小白這是在做善事!」陸羽雙臂環於胸前,笑意呤呤地看著之前囂張得九個生靈,「你們不是在陣法之中待膩了嘛,我就讓小白還你自由,說起來你們還應該感謝我呢!」
「我殺了你!」
九個生靈怒氣洶洶。
待在陣法之中雖然極度煩悶,也不自由,但好歹還在活著,如果被白澤破掉陣法,它們也將隨著陣法煙消雲散,而且是永久地消失,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它們可不希望陣法真的被破!
「轟」
它們衝了過來。
靈芒閃爍,氣勢倒也驚人。
只是陸羽卻絲毫閃避的意思也沒有,穩穩地待在原地,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
九個生靈看似很強的攻擊,缺少了陣法之力的補充,就像無源之水,在白澤的吸食之下,徒有聲勢,很難造成什麼傷害,只衝到陸羽跟前,就潰散了。
「啊…怎麼會這樣!」
它們大叫,但卻是枉然。
有白澤在,它們身為陣靈,天生被克制。
或許碰上其他的修者,它們可以肆意玩弄他們,但遇到了擁有神獸白澤的陸羽,它們只能默默地接受化為煙滅的命運,即使不甘、無奈,甚至悲憤,又能如何?
「嗚嗚」
破掉陣法,白澤咬著陸羽的衣襟叫嚷。
它可憐巴巴地望著陸羽,黑漆漆的眼球閃爍盈盈光澤,似乎在哀求陸羽在為它找一座法陣,供它吸食。
「喲,竟然來了個人類!」
陸羽還沒有開口安撫白澤,驀然的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同時,密閉的石室更是如水波般光影變換,眨眼間來到了一間高千丈、長寬各有萬丈廣的開闊石室中,一頭黑猿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黑猿坐在一個非常大的蒲團之上,可即便如此,也有五百丈高,佔據了整間石室一半高,它兩條長長的腿,更是如黑色的群山,延伸到石室牆壁,雙手一揮,能夠觸摸到另外兩堵石壁,黑黝黝的兩隻眼睛,簡直就像深不見底的兩個湖泊。
「唰」
陸羽急忙把白澤收了進去。
小小白澤連夠這只黑猿塞牙縫都不夠的,他可不想平白失去了。
黑猿嘴解勾起一絲笑意,那是對於陸羽此舉的譏笑,覺得陸羽有點小題大作了,它不會吃食靈獸,更不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它只是想和闖進來的這個人類少年分享分享無盡歲月來它的感受,於是它開了口。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可不可以不聽?陸羽知道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在得到傳承之前,都不會是好消息,這個黑猿恐怕依然是他需要闖的關。
陸羽默不作聲,但那黑猿還是開口了,它似是太想說話了,至於他願意還是不願意,它並不關心,聲音嗡嗡地道:
「好消息是,你是這無盡歲月以來,我遇到的第一個生靈,所以我很開心;壞消息是,我等得實在太久了,早已發下重誓,無論是何生靈闖入此地,都將身死,所以,你也得死!」
「為什麼?」
「因為你錯過了遇見我的時間!」
「什麼?因為這就要殺掉我?」
陸羽怔怔地看著這個比山還要高大的黑猿,有些無語,同時覺得這個黑猿一定是腦子有問題了,要不然怎麼會邏輯這麼混亂!
「我曾發下三個宏願,第一個是在我被關進這裡之後發下的,那時我就想,如果有生靈能夠把我救出,我一定滿足它的一個願望,於是我這樣發了誓;
可是等了很久,久到我感覺自己可能要廢掉了,還是沒有生靈出現,這時候我發下了第二個宏願:如果有生靈能夠進來陪我聊天解悶,我願意做它的奴僕,終生跟隨它左右!
可惜,又是無盡的等待,我只知苦悶令我無法自拔,於是我憤怒了,我開始惱恨那個應該出現的人遲遲不出現,於是決定:無論是何生靈,遇見我,都將接受我的怒火而死!」
「……」
陸羽無語。
很明顯這是一頭不太正常的黑猿。
它壓抑了太久,導致性格已經扭曲,要不然又怎麼會發下如此不合情理的重誓呢?
「你可以陪我聊天!」黑猿望著陸羽,「聊到我們無話可說的時候,我再殺你,我想這樣也對得起我這長時間地等待了。」
陸羽默然,不為所動。
「能夠與我聊天,是許多生靈,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應該感到光榮!」黑猿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地望著平靜的陸羽,有暴走的跡象。
「這是你的施捨?」
「你可以這麼理解!」
「那我寧願不要這個施捨,即便是死又有何妨?明知必死,還要搖尾乞憐,像個奴隸一樣,拖延死亡的時間,這是我不願意做的!」
「能夠成為我的奴隸,也是身為人族的你,可以為之炫耀的事情!」
「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陸羽一口回絕,沒有絲毫妥協的餘地。
是的,這頭黑猿的強大,就是黃金獅子……師狂也遠遠不如,遠超他的想像,如果黑猿出手,只消一個指頭,就能把他殺死千次萬次,但那又如何?
如果忍辱陪它聊天,只能換得苟延殘喘,那樣的忍辱,既不值得,也沒必要,因為無論如何都將死去,那還不如挺直腰桿,以一個人類的樣子死去,即便人族在整個東勝神洲很弱很弱,但一樣可以頂天立地!
「那你可以去死了!」黑猿暴怒,它猛然站起了身子。
僅僅是起身,整個石室,就響起如悶雷般沉悶的響聲,由於起立的速度過快,裹卷氣流,竟然形成了狂暴的颶風,吹得陸羽有些站立不住,實在是太強了,而這還是黑猿沒有動用任何靈力情況下造成的威勢。
面對如此強大的生靈,陸羽是沒辦法戰勝的。
黑猿一隻手掌拍了下來,速度非常快,但在即將拍到陸羽腦門的時候,又猛然停了下來,懸在他的頭頂上方一寸高的地方,冷聲道: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動手吧!」
陸羽閉上了眼睛。
總有些東西比生命還要重要,比如應有的尊嚴,或許面對危急時,有些生靈會義無反顧地將所謂的尊嚴丟到九霄雲外,但他不願意丟下尊嚴,而換取僅僅是多活上一段時間,然後諂媚地取樂黑猿,從而無限期地活下去,這樣有何意義?
或許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會遭到其他生靈的嘲諷與恥笑!
但那又如何?
修者修煉,修的不僅僅是靈力,而且是一顆心,只有直指本心,才能更進一步,才能取得比其他生靈更加輝煌的成就,而他的本心便是:一切無愧我心!
既可以在遭受到屈辱時,奮力地反擊,也可以選擇隱忍;既可以迂腐地堅持一些很虛的所謂尊嚴,也可以在緊急的情況下,將那比命賤的尊嚴丟到連野狗都不願問津的角落,只要不違背他的心意與心願就好,這就是無愧我心的真義與精髓。
他在靜靜地等待死亡,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
然而,死亡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到來,反而有恭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