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凝重地走出來。
「很抱歉,病人無法搶救過來,已經證實死亡。」
死亡?
空氣彷彿瞬間凝滯,有的只有一張張沉痛的面孔。
「老爺?!老爺,您怎麼了?!」
在得到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後,古鎮陽的臉色一下子由青變白,全身癱軟,若不是身旁有人扶持,恐怕連站也站不穩。
應素早已哭啞了,她抬頭望向古浩東,肅殺的臉孔猶如冷峻的羅剎,大手緊握成拳狀,手背上的青筋暴突,似乎在極度隱忍。
「浩東,對不起,我……」
「不要和我說話!」他暴戾地打斷她原本想說的解釋,「張媽,扶老爺回去!」
撂下話,他狠厲地轉身離開,連看都不屑再看多她一眼。
「是。」
張媽歎了口氣,同隨行的人員一同扶著古鎮陽,低頭從她身邊經過。
眼下,她也不知該怎樣為少奶奶開口求情。
★★★
轉眼兩個禮拜過去了,古家人仍未從小浩遇難的悲痛中恢復過來,應素的心並未比其他人好受,但最令她難過的是,從事發至今,古浩東一直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在家裡看到她,就當是隱形的,總是擦身而過卻不聞不問。()
「浩東,你有沒有時間,只要五分鐘就好。」應素叫住正要上班的古浩東,怯怯地出聲。
古浩東停下腳步回頭,表情冷漠。
「說,但是請快點,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
應素一怔,緊握的手關節處明顯泛白——雖然小浩的死她很內疚,也實在找不出為自己辯解的理由,但她不想他恨自己。
「小浩的事——」她頓了頓,咬緊牙關,抬頭看他,「我很抱歉,但當時我真的盡力了。我有勸過小浩,可是小孩子玩心重,不聽我說的,我想阻止他,可卻追不上他……」
他的臉色越發冷冽,應素的話斷在一半。
「你說完了?」他挑起眉,眼眸底掠過一絲戲謔和陰冷。
應素垂下頭,嚥下嗓子眼的苦澀:「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已不知自己該有怎樣的說辭。
「你不覺得對不起不僅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像是在貓哭老鼠假慈悲嗎?」他冷嘲。
「浩東,我……」
「如果你纏住我就是要說這些無謂的話,那就不必了!」他轉開臉。
「不,你聽我說,我不是在你面前博同情,小浩落水的時候,我有想去救他,只不過我被周圍的旅客拉住了!」應素失控地拉住古浩東的衣袖,他不屑一顧的樣子幾乎要把她的心臟撕扯成碎片。
「現在說什麼都無補於事了!你不是拿過游泳冠軍嗎?你明明會游泳,要死的也不該是我弟弟!」
他揮開了她蒼白的小手,無情的話如針扎般,字字句句紮在她的心頭——如果她和小浩之間必須犧牲一人,他的意思是他寧願不要她和孩子?
斜睨了一眼呆滯的應素,古浩東的唇角浮起鄙夷的冷笑,下一刻他已甩門離開,只聽見身後「砰」的一聲巨響,應素驟然驚醒過來,看著無辜的門扉無助地來回搖擺,她的心底掀起一陣比過一陣的寒意。
★★★
「老爺,您身體抱恙,還是回屋休息吧?」張媽悉心地在老爺耳後輕語。
古鎮陽抱著小兒子的遺像,像是沒聽到人說話似的,毫無反應。
由於這樁突乎其來的意外,向來硬朗的老爺子身體變差了很多,只能依靠輪椅代步。
「老爺子,小少爺已經去了很久了,您還是節哀順變,不然小少爺在天上也會不安心的。」張媽勸慰道。
古鎮陽低頭看著畫像中,小浩天真無邪的小臉,頓時老淚縱橫。
應素一直在角落裡,其實不光是今日,在過去的一個月裡,她經常都會看到老爺子思念小浩的痛苦模樣。從來不覺得,一代商場梟雄也有了老態。
是她的錯,如果當時,她早一步攔住小浩,如果當時她再用力點推開拉住她的人,也許今天的慘劇就不會發生。浩東說的沒錯,就算有人要死,死得也應該是一錢不值的她。
「老爺。」應素微弱地叫道。
古鎮陽的背脊微僵,抬起驀然顯得蒼老了許多的臉孔。
她不知敢怎麼面對他老人家,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寬慰他,但總覺得自己有義務為他做點什麼。
藏起也同樣不好受的心情,應素顫抖著身子,緩緩走近老爺子的身側。
「您好久沒出過屋子了,我推您出去透透氣吧?」
古鎮陽皺起濃眉,盯緊應素,那種眼神帶著複雜的恨意,直射得應素毛骨悚然。
「爸爸……」
「匡啷」一聲,古鎮陽砸碎了身邊的古董花瓶,他滿臉慍怒,臉色發紅。
「誰是你的爸爸?!別這樣叫我,我受不起你這樣的女人做我們古家的媳婦!」
古鎮陽發火的樣子嚇壞了應素,就算是她剛進門那會兒受老爺子的排擠,他也從不曾發這麼大的脾氣。
「我知道您是在為小浩的事生我的氣,但請您能給我個贖罪的機會。」應素情真意切地說。
古鎮陽瞇起眼睛,蒼老的臉上浮現出再好笑不過的嘲弄。
「我給你一次機會,那誰能給我兒子一個機會?!如果不是看在你肚子裡還懷有我們古家的骨肉,我早就讓浩東把你趕出家門了,所以識相的,立刻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