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陽還不放心，盯住應素看了好久，久到應素以為他應該是不肯吃了，他才勉為其難張開嘴，抿了一小口。
「這是誰做的？」古鎮陽嘗了一口，突然抬起頭。
「是不好吃嗎？」應素緊張地問。
古鎮陽挑剔的口味，她幾乎天天領教。
古鎮陽癟癟嘴。
「就勉勉強強唄！」老爺子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說句好話。
應素知道他不說壞，也就等於過得去，舒心地咧開嘴，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落下。
「是你煮的？」老爺子挑眉問。
「不是，是張媽煮的。伯父，再吃一口吧？」
應素把功勞推給張媽，她怕老爺子知道是她煮的，又會鬧脾氣不配合。
古鎮陽懷疑地瞄了她一眼，張嘴又吃了一大口。
「對了，那個臭小子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古鎮陽瞧了瞧門口的方向，眼底掠過一抹失望的神色。
應素覆下長睫，想起他，就會心痛。
「也許是公司的事多，抽不開身吧。」她替他說話。
「哼，這小子能有多忙，如果有心，再沒空也能抽出時間。」
應素看著老爺子，不響了。
據她自己的觀察，古鎮陽應該是挺在乎浩東這個兒子的，雖然他經常見到浩東就大呼小叫、疾言厲色，但這更像是為了引起不願多理睬自己的兒子注意的伎倆。她不曉得兩父子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的關係總是蒙上了一層無法逾越的隔膜。
★★★
「今天沒挨罵吧，看老爺子都吃完了。」張媽接過應素拿過來的空保溫盒，笑問。
「嗯。」應素喃喃地應了聲，似乎有心事。「張媽，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你問吧。」張媽和善地說。
接觸的時間越長，越覺得應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現在已基本將她當半個女兒疼愛。
「我不明白為什麼浩東和伯父每次見面，就像有什麼深仇大恨的死敵相見一樣。今天伯父還問起浩東，說他怎麼沒去醫院看他，雖然他沒再多說什麼，但我覺得他挺難過的，我看得也不好受。」
張媽凝視應素半晌，突然對她說：「少奶奶，你不要怪大少爺，他之所以會和老爺子變成這樣，不是沒有理由的。」
應素望向婦人，她忽然想起，自己對於古浩東的過去，一點都不瞭解。然而，張媽今天肯對她說這麼多話，更讓她驚訝。
張媽歎了一口氣，娓娓道來。「其實大少爺和小少爺不是一個母親生的，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風流，在外面有很多情人，經常徹夜不歸，冷落了太太，太太就以為老爺子的心不在她身上，在小少爺很小的時候就自殺去世了。」
說到這，年長的張媽不禁心酸地紅了眼眶。
「年幼時期喪母對大少爺來說是太為沉重的打擊，幾乎從那時候開始，從小活潑可愛的大少爺就不太愛說話，對老爺子的敵意也愈來愈深，特別是老爺子後來突然從外面帶來了小少爺，大少爺和老爺子的關係也就冷到了極點，變成了現如今這樣子。」
她說得盡量輕描淡寫，但應素可以想像，知道自己親人離開，但又無能為力，是怎樣的心情。因為她也有過相似的經歷，所以對他當年受到的傷害能夠感同身受。
「因此，大少爺對『親人』這個名詞，沒有認同感，他只相信他自己，以及他願意相信的人。」最後，老婦人下了註解。
「我明白了。」應素微笑著點頭，眼中卻有溫柔的水光。
她相信，張媽不會無緣無故，跟自己說得那麼詳細，張媽的好意她能感覺到。
每個人有不同的成長背景，以及人生經驗。她不但能體諒，更為他過去所受到心靈上的痛苦，而感到心疼——
瞭解他與眾不同的成長背景，往後即使他再冷漠、再容易對自己生氣，她也業已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
一到公司，古浩東坐進總裁室的大辦公椅，立刻皺緊眉頭，按摩腫脹的太陽穴。
最近，她的行為特別古怪，今天還扭扭捏捏地一直送他到車庫。
按照以往，他會毫不猶豫地趕她走，可今個兒他竟神志不清地縱容她荒唐的行徑。
右手隨性插進口袋，摸到一張紙，浩東攤開一看，上面寫有幾排清秀的字跡——
「浩東：
也許你又會怪我多管閒事，或者指責我的身份不足以去干涉你的私事，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說，伯父他的腿受傷住院了，很希望你能抽空去看他，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我能看得出，他還是很疼愛你的。
你和他都是不善表達的人，也許就是你們的性格太過相似，所以關係才會越鬧越僵。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你外在表現出來的那麼不近人情，否則你也不會再三幫助我外公。千言萬語，我只想對你說，父母子女間的親情是世界上最珍貴、也是最無法替代的，你還有機會，所以應該牢牢抓住。我嘗過沒有父母的痛苦，你比我幸運，至少還有父親、弟弟，而我，五歲的時候就只剩下外公了。
說出來也許你會覺得很假，可那都是真的……我很在乎你，比你想像得還要在乎無數倍，所以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即便你不會領情，即便你會認為我別有所圖。
還有，我老家的那棟房子，我不會再麻煩你了，我明白你是商人，在商言商，有得賺沒道理要你放棄，惹你生氣真的好抱歉，但其實，最不願意看到你不開心的人就是我。
總之……對不起。
素素
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