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本以為在秦府會很無聊,可是沒過兩天她就發現了,秦家的下人尤其喜歡嚼舌根,她門都不用出,便可以聽見大大小小各種八卦。
「哎,聽說了麼?咱們堂小姐好像被寵幸了,這還沒幾天呢,就升了嬪,與謝將軍的女兒平起平坐啦。」
「嗨,到底跟皇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皇上能不照顧點兒麼?」
「還別說,先前都說當今帝王不納妃嬪,是要效仿太上皇一樣只娶一人。嘿,現在如何?還不是妃嬪成群?」
「聽說起義軍猖獗得很,謝將軍一人扛著,皇上答應若是他勝了,就封謝家女兒為妃呢,嘖嘖…」
千秋翻了個身,眉頭皺了皺。這些人話說得,跟石頭什麼都不做就靠妃嬪來取勝似的。
韓石頭明明很努力,經常在太極殿熬得雙眼通紅,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會嚼這樣的舌根?
心裡有些不舒服,千秋起身,黑著臉推開門。
門外的下人都是沒見過她,不知道她身份的。秦陽對外只說她是新收的義女,這些下人對她也沒有多恭敬。
「姑娘,起身了?」家奴抬眼看了看她:「可要用膳?」
千秋捏了捏拳頭,指節咯咯作響:「我不餓,我拳頭餓了。」
幾個家奴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呢。就被胖揍了一頓,一個個驚恐地看著她。
「沒事兒別在背後編排皇上。」千秋瞇著眼睛道:「老子暗戀他,聽見你們說這些,就會想揍你們!」
院子裡響起許多下巴落地的聲音,幾個家奴見了鬼似的四散而奔,千秋的彪悍之名也不脛而走。
「聽說了嗎?太保新收那義女和堂小姐一個德行,竟然說什麼暗戀皇上!」
「她那麼大聲說出來,還稱暗?」
「不得了,不得了,那姑娘打起人來比男人還凶呢!母老虎一個!」
秦夫人聽聞了此事,皺眉來了西院,溫溫柔柔地道:「女兒家自當含蓄些,更不應該出手打人,老爺說你還想嫁人,既然如此,就更莫抹黑自己,背上不好的名聲。」
千秋不太喜歡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眼神卻格外讓人不舒服的夫人,只應付似的點了頭。哈,她名聲好與不好有什麼要緊,小山賊一個,出了宮,也就不必再嫁人了。
秦府最近頗受歡迎,勞累了一天的帝王竟然微服出宮,來找秦太保下棋。
「臣以為,將重擔盡付謝戎一人,自然不妥,皇上可有什麼好的安排?」秦陽一邊落子,一邊問對面的人。
韓子磯有些心不在焉:「朝中武將,除去謝將軍那一派,其餘的都尚還稚嫩。朕將楚越送去謝將軍那裡做了裨將,又讓裴稟天帶了一部分人去協助大將軍鎮壓叛賊。」
「皇上明智。」秦陽微笑道:「最近戶部研究出來的火藥可是佔了大風頭,那鄭侍郎,聽說是皇上從民間挖來的奇才。」
鄭財神在戶部混得風生水起,韓子磯也有意升他的官,讓他去建造司繼續為國效力。
「那是朕與千秋在外面的時候,巧合認識的。」
說到某個名字,帝王頓了頓,眼神飄忽地往外頭看了一眼。
秦陽笑得惡劣:「皇上放心,知道臣有貴客來訪,這裡是不會有人靠近的。」
帝王一頓,轉頭對上那雙戲謔的眸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太保也是看著子磯長大的,又何苦為難。」
要下棋哪裡不能下,要議事也是該他宣太保入宮。這麼麻煩地出宮來,為的是什麼這聰明人還能不知道?
秦陽無辜地眨眨眼:「臣如何敢為難陛下?陛下是九五至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啊,臣也沒膽子攔著。」
言下之意,你這傲嬌的臭小子,想看誰不會直接去看?偏要等人來!
韓子磯抿唇,捏著黑子猶疑不定。
身為帝王,那是有尊嚴的。千秋自請離宮,主動拋棄了他,他是下定決心再也不要見她了的。宮中美人如雲,個個溫柔又賢惠,他幹嘛給自己找罪受?
可是……可是一連好幾天,路過景象宮看見裡頭空空的,再也聽不見那人生氣十足的聲音,整個皇宮好像都冷清了。
他不是想念她,真的,就是想來瞧瞧……看看她過得怎麼樣了。畢竟,畢竟她還對他有恩嘛!
「皇上,您要輸了。」秦陽看著他隨意落下的棋子,微笑著提醒。
韓子磯抿唇,掃了一眼棋盤,揮袖站起來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朕還是回去了吧。」
「恭送皇上。」秦陽笑瞇瞇地站起來拱手。
不愧是老狐狸一黨的,真是半點不會讓他省心。韓子磯踏出書房的門,旁邊候著的順子公公連忙過來為他披上披風。
已經是秋天了啊,天氣倏然轉涼,也不知道那愛踢被子的丫頭會不會生病。
「老爺!老爺!西院那位姑娘和一個人打起來啦!您快去看看!」
韓子磯還未走遠,就聽見家奴急吼吼地跟身後的秦陽稟告。
停下步子,他回頭,就看見秦陽揉了揉太陽穴:「我說過讓你們不要去惹那姑奶奶,一個個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西院。
韓子磯眼睛一亮,輕咳一聲道:「發生什麼事了?」
家奴看這位貴客衣著不俗,也不敢亂說話,只看秦陽一眼。秦陽笑道:「無妨,小事,您還是先回去吧。」
「不小咧。」嘴碎的家奴喃喃道:「那姑娘快打不過那漢子了,誰都攔不住,老爺您快過去吧!」
秦陽有時候真想拿針縫上這些家奴的嘴,還沒來得及訓斥呢,面前的人就已經轉身,熟門熟路地往西院走了。
真是個彆扭又可愛的孩子。
千秋正跟人打得起勁,他奶奶的,從來都是她欺負別人,今天竟然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了!不知道哪兒來的喝醉了的壯漢,愣是說她打了他弟弟,要報仇,上來就要揍她。
開玩笑,二當家的金剛拳又不是白練的,當然立刻就還手了。
只是,這醉漢竟然不知道痛,她手都打疼了他還沒倒下,女子的體力比不上男子,眼看著她就要被他耗盡力氣無法反抗了,偏偏周圍的家奴都是看好戲的神情。
千秋想,大概是她上次揍了那群家奴,其中有人找人來給她顏色瞧瞧了。
壯漢逮著機會,拳頭就朝千秋臉上落過來了。千秋身上沒力氣,乾脆就閉上了眼,唉,誰讓自己不像個女人,要是楚楚可憐柔弱如風,這些男人哪裡還會跟打男人似的跟她打。
也真是夠悲哀的。
周圍有人驚呼,正怒目圓睜要揮下拳頭的男人不知怎麼就痛呼了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呯地一聲響,嚇得千秋連忙睜眼,就見面前的人滾倒在地上,伸手往膝蓋使勁挖著什麼。
「放肆!」秦陽黑著臉跟在韓子磯身後,看著這院子裡的情狀,氣得大喝:「我秦家的規矩什麼時候這麼松,下人敢對主子動手了?」
千秋怔怔地轉頭,看著夜色之中容色平靜的那人,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好幾天沒有看見了,韓石頭同他們初見的時候一樣,板著一張臉,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張臉依舊好看極了,卻又憔悴了幾分。
不用說,定然是又在熬夜批閱奏折了,最近兵荒馬亂,定然是忙壞了他了。
千秋歎息了一聲,抬起爪子朝他揮了揮:「好久不見嘿。」
韓子磯在生氣,只是除了秦陽,沒有人感覺到他在生氣。他看著遠處千秋身上有些凌亂的衣衫和髮髻,低沉著聲音問秦陽:「朕把人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秦陽即使是長輩,也有些心驚膽戰,連忙道:「臣管教不嚴,明日便將家奴統統換過。」
韓子磯抿唇,幾步走到千秋身邊,看了一眼那還在地上翻滾痛呼的醉漢,回過頭來瞧著她道:「你不是很能打麼?怎麼也能這麼狼狽?」
不知為何,千秋眼眶突然有些熱。這人身上的氣息實在太叫她熟悉,熟悉得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抱抱他。
「我也有打不過人家的時候嘛。」努力朝他笑了一個,千秋疑惑地道:「你怎麼來了。」
韓子磯輕哼一聲:「朕找太保議事罷了。」
「哦。」千秋的眼神黯淡了些,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秦陽連忙讓人將地上的醉漢拖走,順便讓眾位圍觀得目瞪口呆的家奴統統撤離,留給二人一個獨處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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