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馬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據了皇宮之後,幽禁了司馬思,對外宣稱他得了暴病。而他自己則坐上了監國之位,代天子職權。
七天之後,司馬思因為「不治」而亡。司馬林在諸位朝臣的擁戴之下,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
彼時,王縉之帶著鄭若正泛舟於太湖上。
春光明媚,波光粼粼,一望無際的湖面上吹來了徐徐湖風。王縉之身著白色綢緞長袍,墨發只用了一根發繩束住,隨意的披在腦後。他站在船頭,一手負在身後,笑意吟吟的看向遠方。
鄭若傳了鵝黃色春賞,袖子在手肘部用一根帶子綁住,下面如同喇叭花一樣鬆鬆的,她面前擺了一張書案,鋪了一張紙。一手拿著筆,不時的看著船頭上的人,在紙上描下幾筆。
最近,王縉之正在教她畫畫。別的都不教,單教她畫他的樣子。
在毀了第十八張紙之後,鄭若有些洩氣的將筆隨手一扔。
「不論我怎麼努力都不及九郎的半分,實在令人羞惱!」
王縉之哈哈一笑,轉過身,走到他身邊一看案几上的紙張。只見上面哪有上面浩渺的太湖水,只有一隻胖嘟嘟的小豬。他一愣,隨即有些寵溺的摸了摸她的發。
鄭若嘻嘻一笑,「怎樣?像你吧?」
「你呀,就是一個頑童。」
鄭若笑瞇瞇就是不說話,低頭看了一眼那隻小豬,心想和他確實挺像的呀。
王縉之走到她身後,從後面環住她,一手握著她的手,將毛筆蘸滿了墨。在紙上開始畫起來,也不過是數筆,先是出現了連綿起伏的青山,山下一大片草地,草地旁是潺潺流著的溪流。再幾筆,小豬的旁邊出現了一個女子,席地而坐,手裡拿著一把草正在逗弄著小豬。
「我若是這頭小豬,你就是這個餵豬的女子。」九郎一邊畫一邊說,「記住了,可得將我伺候好了,可不許短了吃喝。」
鄭若小聲嘀咕道:「還真是一頭豬,一頭懶豬。」說著,她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趁他不注意之際,用手指沾了墨,飛快的轉身,在他鼻尖處點了一下,又飛快地在他倆頰處各畫了三條鬍鬚。
看著他一張俊美的天怒人怨的容顏,被自己折騰得如同一隻花貓。她撲哧一笑,一個貓腰,從他的肋下鑽了出去,離他遠些了。她回過身來,道:「這會可不是小豬了,是一隻花貓。」
說完,還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王縉之哪肯罷休,拿著毛筆,就要去追。兩人就在船上你追我往的玩了起來,索性這是一艘樓船,足夠大,也不至於會讓兩人掉入湖中。
蔣子敬和王明還有幾個王縉之手下的幕僚坐在上面看著下面如同孩童一般嬉戲的兩人,都忍不住搖了搖頭。要是讓人知道這是名動天下的名士,王九郎,誰人會信?
「我一直以為九郎有一天會成為王家家主,從此之後就會被家族所累,身上便沒了這份灑脫。誰人會想到,為了一個女子,他就這樣拋棄了謀劃已久的權勢,與她一起寄情於山水間?」有一人擼了擼下巴上的鬍子,微笑著說道。
另一人立即接上,「這樣的九郎最是灑脫。那些功名最是累人,我卻最喜這樣的日子,有酒喝,有景看,當浮一大白!」
「唉——九郎被一婦人所累,這一生也不知是幸乎?不幸乎?」
「星守兄此言差矣。若娘雖是婦人,其見識膽魄卻並不比你我差些許。只從她膽敢兩次隻身闖胡人大營,你我就拍馬也不及。依我說,只有這樣的婦人,才看看配得上九郎!」
「是也。」有一人說道,「聽聞,九郎贈給司馬林的三個錦囊都是出自若娘之手。如今那司馬林不僅退了淝水的胡人十萬大軍,更是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九郎有這樣的婦人相伴,此兩人實乃是夫唱婦隨。」
的確,這兩年來,王縉之別的都沒做,就是帶著鄭若全天下的亂跑。在淝水遇見司馬林卻不是偶然巧遇,卻是鄭若有意為之。
王九郎並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他生性豁達,雖然司馬思在他後背捅了他一刀,險些讓他命喪黃泉。但他認為,他已經讓司馬思死了一位寵姬愛妾,一個兒子,還燒了他的老巢,也算是報了那一刀之仇。從今往後,兩人各不相欠。往後,他便遵守約定,永不回建康便是。
可惜,他願意放過司馬思,司馬思卻不願意放過他。三番兩次的買通遊俠兒,或是一些死士,暗殺他。
鄭若意識到,若是司馬思不除,她和王九郎永無安寧之日。是以,她和王九郎商議,輔佐司馬林坐上皇位,殺死司馬思。
事實上,如果依照前世,司馬林就算沒有他們兩個,也會在不久之後,遇見一個謀士,一樣能大敗胡人大軍。而她,不過因為有了一世記憶,又有了王九郎這個名士在側,搶奪了那個還未出現的謀士之功而已。
而且,她觀司馬林是個有著仁心之人,有他坐上皇位,天下蒼生有福。
那三個錦囊是出自她手不錯,卻也經過了王九郎的過目。她雖然自詡肚中有幾分墨水,卻也不敢托大,畢竟淝水之戰是關係著整個天下的大事。
而王九郎對她的三個錦囊,刮目相看。知道她心中恨極了司馬思,便也由著她折騰。不管如何,有他在一旁,總不會出什麼差錯。
在他眼中,這天下,翻雲覆雨也不過是等閒間。
兩人玩了一會,就有僕人過來想請,說是午膳可食了。
這艘船,除了他們兩個人,就是蔣子敬王明和三個幕僚了。去年,在王縉之體內毒徹底解清之後,鄭瑾瀟帶著鄭父在徽州安定下來,林三娘也留了下來,成為了鄭若的嫂子。柳絮則和影一看對了眼,一同留在了徽州。為王縉之打點產業,這才有了兩人的逍遙游。
用過午膳,王縉之放了鄭若午休。他則和蔣子敬他們到了一間改成書房的船艙。幾人剛分主賓坐定,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清嘯,不一會窗口傳來了一陣撲稜稜的聲音。眾人再定睛一看時,一隻鷹已經停在了王九郎的手臂上。
他取下了鐵環裡的絹,細細看了一遍之後,他臉上掛著的清淺笑意一點一點收了起來。要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值得他牽掛的。一是阿若無疑,另一個就是他阿母的死因。不可否認,兩年前建康的一場夜戰,王五郎的一番話,讓他至今耿耿於懷。這幾年,他並未放棄過對阿母死因的追究。
要說這世上,他最恨的是誰?便是琅琊王氏。
他出身琅琊王氏,可幼年便喪父,一年之後,又喪母。父親長什麼樣兒,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對於母親,幼年的記憶中,總是見她淚眼盈盈,看著自己的時候,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無限痛苦的樣子。那時的自己並不懂,為何母親臉上會有那麼複雜的神情,長大些之後,又有些怪罪母親,為何要拋下自己,讓自己一個五歲孩童孤零零的留在世上,受盡欺凌?
再大些,才知道阿母的死另有隱情。可等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曾經知情的人,卻一個一個的死了。這讓他感到和蹊蹺。讓他堅定了要追查下去的決心,後來被阿祖知道,告知自己唯有成為王氏家主,才可得知府中一些秘辛之事,包括他阿母的死。
「阿祖……要死了……」他輕輕吐出一句話,「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蔣子敬問道,「九郎,我們要回建康嗎?」
「司馬思已死,那個約定倒也不用遵守。九郎,新皇登基,不如我們去看看吧。」其中一個幕僚說道。
蔣子敬笑看著他,「星守兄好似迫不及待。」
星守的臉紅了紅,倒也沒多說什麼。
王縉之卻已經知道他的心思。這些跟在他身邊的幕僚,當初都是他的心腹,否則也不會跟著他逃亡了。只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抱負。他喜歡寄情山水間,有人卻喜歡在更廣闊的天地施展他的抱負,比如星守兄。
阿母的事情查了這麼多年,依舊毫無進展。若是不弄清楚,恐怕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安心。建康,卻是不得不回了。
事實上,兩年前司馬思對王氏一族的打壓,也有他的身影。若不是他在後面推波助瀾,天下第一氏族,又怎會衰敗的如此之快?
蔣子敬他們走了之後,鄭若也已經睡醒了。
王縉之脫了外裳,隨手一扔,便上了塌,一個伸手就將她摟在懷裡。
鄭若動了動身子,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輕聲說道:「乖,別動。陪我睡一會。」
鄭若感覺出他的情緒不高,想必還是剛才和那些幕僚議事時遇到了不開心的事兒。而他的性子最是豁達,能夠影響他的心情的事兒並不多,唯有一件,是他的心病。那便是他阿母。
「建康那邊有消息傳來?」她拱了拱身子,在他懷中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低聲問道。
「嗯,」王縉之含糊的回答,「阿若,我們要回一趟建康。」
「你去哪,我便去哪。」
王九郎原本有些郁卒的心情在聽了他的話之後,好了些。將她樓的更緊些,恨不得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
鄭若的脖子縮了縮,王九郎正伸出了舌在舔弄著她白玉一般的耳垂。一股酥麻感一直從尾椎蔓延至全身,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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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明天完結。
嗯,會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