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若和謝炎說話的時候,盡量不去看王九郎,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會上前掐住他的脖子讓他橫屍當場。可偏偏這個讓她從前世恨到今世的人,卻救了她的性命。你看,命運是如此的可笑,給你一記悶棍的同時,又賞了一個甜棗給你。鄭若的心中此時矛盾之極。雖然來之前,她也曾想過會遇見王九郎,也想過會心平氣和的面對。可真的見了面,她感覺自己被分裂成兩個人。一個說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另一個人又說要殺了他以洩心頭之恨。
「女郎……女郎……」柳絮拉了拉鄭若的衣袖,小聲的提醒。
鄭若這才發現自己方才走神了。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正盯著王九郎猛瞧。一側的謝炎一臉戲謔的看著他們兩個,而王九郎則是挑高了一側的眉毛,有些疑惑,有些好笑的看著她。
「兩位郎君,一個乃是日之陽,另一個是夜之月,龍鳳之姿當世少有。若乃一介凡人,實是被晃花了眼。」鄭若對著兩人一揖,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剛才是因為兩人的少有的風姿才會閃了神。眼中還閃爍著少女特有的天真浪漫,讓人覺得她心裡就是這麼認為,而不是為了奉承才說的。
柳絮聽見自己女郎的話,臉微微一紅。有些責怪的看了她一眼,哪有一個未嫁的姑子會這般直爽?豈不是被人笑掉了大牙?
「哈哈——」謝炎再次哈哈大笑,笑意直達眼底,「阿若,有趣,有趣!甚得我心!」
就是王縉之也是搖了搖頭,有些好笑的說道:「你這個小姑子啊……」
鄭若對著兩人又是一揖,嘴邊噙著淺笑,看著兩人。方才心中突突的打著小鼓,聽了謝炎的話,提著的心才放進肚子裡。有了謝炎那句「甚得我心」,今夜就算沒白來。
謝炎和王縉之和她說了一小會話,就從正門進入了廳堂。他們一走,許多人也跟著進去。周圍頓時一空,沒有那麼多人注視著,柳絮頓時感覺身上一鬆。她偷偷的看了自家女郎一眼,見她亦是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她忽然笑開了,她還以為女郎真的是大無畏呢?原來她還是會怕的。
鄭若看著燈火下被人簇擁著往裡走去的兩個少年,慢慢的垂下臉來,眨了眨眼。方纔的大膽,少女的天真爛漫在這一刻悉數隱去。她的俏臉一點一點的結上了一層寒霜,即便後來石越位高權重,她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在這麼多人面前說這麼多的話。上一世的自己,是賢妻,甘於隱藏在石越的身後。那些宴請,石越從來都不帶她。她喜靜,也從來沒有問過他為什麼。
想起剛才自己對謝炎說的話,想起來,她還是有些臉紅。但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不被送進郡守府,什麼樣的事兒,她都是會做的。
事實上,她發現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自己心裡所想的,也不是那麼難。
她挺了挺背脊,從側門進了廳堂。有侍女上前來引著她坐到左邊的最後一排,擺上了塌幾,圍上了屏風。在她身邊的也都是些小姑子,她們和她一樣,都用屏風圍住。
她一坐下,就聽見左右兩邊有人小聲的議論著。
「就是她,方才謝三郎說她彈奏的琴曲如同天籟之音。」
有小姑子將屏風往一側移了移,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鄭若。
「她嗎?」有人不信,「我認識她,鄭氏若娘。不曾聽說她有請名師指點琴技,怎會彈奏出讓三郎和九郎都感歎的琴曲?」
「若娘,那一夜真的是你在月光裡彈著琴曲?」有人問道。
鄭若飲了一口酒樽裡的酒,淡淡的說了一聲,「是。」
「九郎真的說你彈奏的曲子如天籟?」
「是。」
小姑子們努了努嘴,有羨慕的,也有嫉妒的。
「若娘,你怎會那麼大膽在那麼多人面前奏琴?」有人酸酸的問道。
「唯報恩而已。」鄭若再次淡淡的說道。
「聽說,前幾日她跌入湖中,是王九郎跳入湖中救了她。」
「報恩?用一首曲子報答王九郎的救命大恩?」
「真真不知羞恥。王九郎的大恩,怎能只值一首曲子?莫不是她家窮困潦倒,拿不出金銀財帛?」
「若娘,王九郎救了你,你怎麼能只彈奏一首曲子?應該用一些稀罕之物感謝九郎才是。」
「若的琴曲便是這世上最稀罕之物。」
她的話一出,所有的小姑子都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居然當著這麼多名士的面說自己的琴曲是當世稀罕之物。
眾人愣了一下,各個都掩嘴笑了起來。
「這個若娘怕是個瘋癲的,盡說瘋話。」有人嗤之以鼻。
「有什麼了不起……」也有小姑子見鄭若的反應始終淡淡的,不冷不熱,覺得自己的熱情沒有得到很好的回應,心中都有些不喜。紛紛將屏風給拉上了,不再理會她。
鄭若也不在意。她將屏風稍稍往一邊挪開了些,這樣能夠清楚的看到上面的人。
王九郎坐在最上首的中間,左邊是謝炎,右邊也是一個少年,卻是鄭若方才沒有見過的。但是能夠坐在王九郎身邊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那少年長得亦是不俗,輕袍緩帶,長髮披散兩側,也是少見的美少年。這宴廳裡坐著這三個少年,奪去了所有人的光芒。他們臉帶笑意,拿著酒樽,和另外的少年高聲闊論。
有誰能夠想到,這樣高高在上如同神仙一般的人兒,居然是披著人皮的狼?
鄭若又想到了那個死去的晚上,那樣的屈辱,恐怕她再活一次也無法磨滅,讓她想盡一切辦法忘記,卻怎麼也做不到。
她拿著酒樽的手,有些顫抖。眼眸中已經洩露了她心中的仇恨,這讓她原本就明亮的雙眼更是明媚了幾分。
像是感受到鄭若的目光,王九郎微微轉過頭,往她這邊看來。看見她雙眼中那濃的化不開的恨意,微微一愣。還未明白過來,就見鄭若遙舉著酒樽對他一笑,而後飲盡。彷彿剛才她眼中的恨意,只是他眼花了而已。她不知道,飲了酒的她,兩頰酡紅,這麼笑著,真如三月裡的花燦爛開放。凡是見到她這個笑容的人,都呆呆的愣在當地。王九郎也是。他見過各色各樣的女子,卻從來沒有一個如她這般……這般特別。對,就是特別這個詞。用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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