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春天的故事,那一天,王大為做了一個很奇怪、很荒誕的春夢,居然不知身在何處。
好像是在自己在東山花園的家裡,自己分明是躺在床上,很軟和,很舒服的,卻不見牆角堆著的那些《體育週刊》,也看不見房門後面的那個五根拉簧的臂力拉力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西班牙皇家馬德里的忠實球迷,而那個臂力拉力器是他中學時期鍛煉身體的紀念品,昨天似乎還用過,誰又把它們給拿走了呢?
又好像是在錢鳳柔家裡,床上的確是香噴噴的,被面居然是杭城絲綢的,女警官可是個有潔癖的人,就是在家裡總是監督他到衛生間「清理」乾淨才准他回房睡覺,難道會讓他喝得醉醺醺的就上她的床?為什麼又不見那個背面朝上的像框呢?冰美人的未婚夫究竟長得什麼樣?他與那個真正的未婚夫之間究竟有多大的相同之處?他真的很感興趣,一個當兵的小軍官居然被那個古典美人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半遮面」,又不是楊貴妃,看看有什麼了不起?
肯定不是在世紀歐洲城那個小魔女的「公主閨房」裡,這裡太安靜了,安靜得可以聽見窗外的樹葉的嘩嘩作響,還有鳥語花香,楊婷婷可是個愛熱鬧的女生,就是在家裡看著他的乾哥哥做家務,或者鑽進廚房給他們兩人下一碗雞蛋麵條,也依然會嘴裡嚼著綠箭口香糖,也依然會把音響開得震天響,也依然會哼著粉色佳人的某一支情歌。他真的有些犯難,的確不知道如何向這個寶貝妹妹委婉的解釋他這只癩蛤蟆究竟是怎樣吃到粉色佳人這只天鵝肉的,也不敢猜想小魔女知道自己的偶像居然也是他的女友之一之後的激烈反應。
肯定也不是韓巧巧在東湖旁邊的香榭水岸家裡的那間閨房。那個小女生公然將他的幾張照片放在床頭櫃上,那可是令他叫苦不迭的。他已經去過他家好幾次了,由於博大藝苑的原因,他們也就成了熟人,他本來和韓叔、林姨在客廳裡談得正起勁,韓巧巧卻把他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以後,韓巧巧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他站了一會兒,用那張年輕的嘴唇和他熱烈的接吻。他就看見了那張照片。他詢問過照片的來歷,小女生的回答令他張口結舌:「曉倩姐家裡多著呢,我只拿了一張,每天睡覺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大叔,就能做個好夢。」
這裡不像是孫曉倩在東湖天下的那個舒適的家,因為他進門的時候沒有看見那張下牢溪天然浴場的大幅彩色噴繪照片。在那張照片上,粉色佳人可不是野蠻女友,含情脈脈,滿面春風;就是在她將牆壁塗成粉紅色的臥室的牆上,還掛著他寫的一幅字,她很強硬:「聽說你的楷書寫的不錯,先生總得給自己的太太寫點什麼吧?」她很大度:「想寫什麼都行。」他寫的是宋祁的《玉樓春》,他喜歡那種開朗、灑脫、享樂的意境:「浮生長恨歡聚少,肯買千金輕一笑。」
他已經先後去過三次李玉如在京城的家了。她和她的「大姐」(妖精這樣稱呼名典集團的李董)住在虎坊橋的一個二進的四合院裡,外表很樸實,灰牆灰瓦,房間裡早已經過完全的翻建,早就現代化了。他看過《新京報》,知道現在這座建築價值不菲,他卻一直沒有見過那個台灣女商人,但她的眼光的確不錯,能夠未卜先知,知道中國的房價漲得比波音767還快。尤其是這樣越拆越少、代表京城特色的四合院。他很滿意那個小院的幽靜,「天棚、魚缸、石榴樹都有了,富家小姐、胖丫頭也有了。」他在和李玉如笑著說:「就差一個大老爺們了。」
這裡也不像是劉心怡在杭城元華公寓的那個家。三月雨居然擁有一套杭州的頂級絕版豪宅,這倒是他所萬萬沒想到的。那是一套面朝西湖的觀景單元,打開客廳和陽台間的推拉門,一湖碧水就在眼前蕩漾,似乎觸手可得,所謂天堂也不過如此吧?但看得不那麼清楚,也許並不是在那個夢幻般的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