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慶的那次與那個三月裡的小雨邂逅以後的一個半月，地點卻換到了春城的大名樓公園，而王大為是被李玉如吻醒的。
他還是有些恍恍惚惚，一時間醒來以後居然不知身在何處，他最開始的意識就是自己似乎是坐著的。從峽州飛過來的時候，他就是坐著的。在空中客車上，一本金庸的《天龍八部》依然被他翻得津津有味，也就是從這部書裡，他對這座春城充滿了嚮往，四季如春的氣候，明媚的金色陽光，絢麗多彩的鮮花還有神奇的高原山水風光，想想都叫人心馳神往。
參與李玉如所在的名典集團的商務談判無疑是坐著的，他記得很清楚。妖精還是魅力無比，誘惑不可抵抗，談起生意來頭頭是道，娓娓道來，她會面帶微笑的注視對方，認真地聆聽對方的闡述，而且絕不會去輕易否決對方的意見，只是委婉的說明自己對某個問題的看法，用妖艷的眼睛和合作的誠意說服對方。那是一家藥廠的股權轉讓，名典集團態度很誠懇，而且勢在必得，對方是當地的改委和國資委的官員，已經談過好幾次了，今天繼續，談到下午五點，有了些意向性的東西，對方叫著肚子餓了，就在下榻的酒店裡設宴款待。
王大為和對方的幾位頭頭談笑風生，男人總有男人的話題，天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原本叫餓的政府官員只是匆匆喝了一杯酒，吃了一點菜，就把王大為拉到房間裡去打麻將。李玉如進去寒暄了幾句，那些在談判桌上哈欠連天，心不在焉、搖頭晃腦的權貴坐在牌桌上就像變了個人，個個精神抖擻，人人紅光滿面，手快如飛，一邊在築長城，一邊在一個接一個的說笑話，全是那些不傷大雅的黃色段子，從蜜月到小蜜，王大為給大家講著一個道理：「**沒有生產資料，因此是無產階級；一天到晚水深火熱，所以也是被壓迫的階級。」
他也記得，那一夜打麻將的時候他是清清楚楚地坐在桌前的。剛開始一直在輸，輸得很邪門，連一張牌也沒撈起來，就是清一色也總是胡不了牌，陪著他的那個絡腮鬍子的老任也有些著急了，和老任後來對李玉如承認的那樣：「從沒見到過像那樣輸錢的，白花花的銀子比水流得還快。」王大為卻一點也不介意，依然抽著煙，興致勃勃地和對方說著葷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連那個又高又瘦的國資委的副主任也有了興趣，給大家也講了個笑話：「一個先生給了一個女人1oo元錢，女人怒斥著：『你把我看成什麼人呢？』先生再給一百元錢，女人轉怒為喜：『我是你的人了。』先生再給一百元錢，女人就有些擔心了：『你們有幾個人？』」
嬌小的小曹是李玉如忠實的情報員，不太漂亮，卻活潑可愛，大半夜的時候，她奉旨過去看了一下，回來臉都變白了：「不得了，王哥都輸了二十六萬了！」李玉如也嚇了一跳，照這個度輸下去，到明天早上不知會輸成什麼樣子，就想親自去看看，腳剛剛摸到鞋，她卻並不著急了。她知道牌桌上絕無常勝將軍，誰叫自己想拿到那些股份呢，況且現在出門辦事不總得有些公關費嗎？只是生意連八字還沒有一撇，就出去了一大筆，事到如今，也只有任憑土匪「揮金如土」了。這就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決定上床睡覺，明天還得繼續談判呢。
快天亮的時候，小曹叫醒了她，原來一臉的焦慮又變成一臉的驚喜：「李總，快起來，他們叫您快去呢。」走進那個煙霧騰騰、人聲嘈雜的房間，那些熬了整個通宵的官員們和王大為都在呼呼啦啦的吃著過橋米線，一個紫陶汽鍋裡的汽鍋雞和雞菌咕咕嚕嚕的泛著熱氣，下面擺著那份已經擬好的轉讓協議，對方已經簽字蓋章了，見她進來，笑著在打招呼：「李總，快簽吧，我們和王先生都談好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誰叫我們是朋友呢？我們春城人可不是那種放著河水不洗船的傢伙，你簽了以後，我們還得回去稍稍睡一會呢。」
李玉如對王大為的能力從來沒有懷疑過，而且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次也是如此，打了一夜的麻將，就在牌桌上搞定了一個將近4ooo萬的股權轉讓，而且時來運轉，把先前輸掉的錢全部都撈了回來。她就有些不明白了，如今的官員打牌是假，收受賄賂是真，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誰會白白熬上一夜，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贏到的錢又全部輸掉，還滿面笑容的簽下協議的，她就撒著嬌要知道其中的奧秘。
「這就要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王大為不得不個別給她面授機宜：「現在有些政府官員有的是錢，錢有的是人送，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牌桌上的這點錢根本看不上眼，只能算是毛毛雨，而且很顯眼。他們打麻將純粹是一種愛好，輸贏無所謂，他自認牌藝高，你拿出自己的本事，他就會認為棋逢對手，也就惺惺惜惺惺了，協議和談判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嗎？誰會放著河水不洗船呢？」
「說說看，人家還有什麼要求？」李玉如大喜所望，接著在問：「我們還得為下一步的工作鋪路搭橋。」
「王先生今晚恐怕還得再戰一夜了。」老任咧著嘴在笑：「他答應請改委、國資委的那幫人今晚在金龍飯店吃飯，那些人就邀他再打一夜麻將，倒是說的很清楚，就是以牌會友，和總設計師一樣。」
「我得想法去睡一會兒。」王大為哈欠連天：「來之前在峽州還幫著賀哥開了一夜的出租車，今夜再繼續，我就是個銅人也會被拖垮的。」
「那我呢？我們大家呢？」李玉如還是有些不滿意，她已經習慣於在大家面前顯示他們兩人的關係了：「你答應陪我們大家出去玩玩的。」
「那不容易嗎？」王大為睡眼朦朧的衝她笑笑，習慣性的用手指從她嘴唇上劃過，說是可以體會妖精的皮膚的細膩和櫻唇的甜蜜：「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現在我們就可以開路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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