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花院的後院涼亭裡,碧姚和卿之林正在把酒問青天,兩人雙頰緋紅,眼神迷離,已然是醉酒之姿。
卿之林終於堅持不住,一頭載到了石桌上就直不起身了,打了個酒嗝,慢慢吞吞地說道:「碧姚啊,你也別跟你娘慪氣了,天下何處無芳花,不就是個小惠嘛,死了就死了,你娘可只有一個,你娘也不容易。」
碧姚將酒杯重重地放下,一掃酒壺又給滿上了,一飲而盡道:「我就說你這小子怎會請我來喝酒,原是為了給我娘來說情來的,說吧,拿了我娘多少好處!」
卿之林擺擺手,指著遠處他娘正在花叢間忙碌的身影說:「我是看到我娘才想到你娘,今個兒是看你最近又犯起了相思,整天悶悶不樂,才找你出來樂樂,誰想你這小子不找妞,只想借酒消愁,作為兄弟,我也只好奉陪了。」
卿之林又打了個酒嗝,繼續說:「說真的,你跟你娘都好幾月沒說上話了,看著你娘整天以淚洗面……」
他的話還沒說完,碧姚就將酒壺砰聲砸到了石桌上,酒壺應聲而碎,這一聲響也將卿之林的話打斷,支起了頭抬眼看碧姚。
碧姚提著少了底的酒壺,發現裡面已經空了,將酒壺一甩,高聲喊道:「再來兩壺酒!」
碧姚打著酒嗝學著卿之林趴在了石桌上,與卿之林隔著酒菜面對面。
「你怎麼知道我娘整天以淚洗面?我同她住一屋簷下怎麼不知道?」
卿之林一笑:「你避她都來不及,怎會去看她,我去找你時見過她幾次,她的眼睛都是紅腫的,你說是不是整天以淚洗面?全街坊都看在眼裡呢,就你這個兒子不知道,你若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嗝,說真的,不過是個女人罷了,要怎樣的女人沒有,娘可只有一個,對我娘,我心疼都來不及,若不是她執意要留在艷花院當雜工,我早就接她回去享福了。」
卿之林說著將視線再次調到了不遠處在花叢裡拔草的他娘,他娘拔著草。一個園丁在她身旁修剪著過於繁密的樹杈,兩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不錯。
卿之林看著他娘那滿足的笑。跟著放柔了神情。
見卿之林如此,碧姚也將視線投到了卿母身上,苦笑道:「你娘不是也為了愛人甘願留在這裡嘛,每天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簡簡單單不為是幸福的生活。我呢,你問我為何為了小惠如此消沉,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懂啊之林。」
突然碧姚聲音哽咽了起來:「其實我也不懂,不懂不過見了幾次面的女人,我為何會陷得如此之深。自從她消失後我的心就被掏空了呀之林,沒有心的人,你說我怎快樂的起來?一想到是我娘派人害了小惠。我這空了的心就滿是怨恨,哪怕她是我娘,我也不能原諒她啊!」
碧姚覆上了眼睛,眼淚還是從指間溢出落到了桌上。
十幾年的兄弟了,卿之林還是第一次見碧姚如此。一時答不上話,停頓了片刻道:「也不一定是你娘害……」
原想說「也不一定是你娘害死了小惠」。話還沒講全,卿之林都覺得心虛,若問這裡有誰跟春惠有仇,也唯有碧夫人了。
以碧夫人的性格,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敢迷惑她的兒子,就是在阻礙她兒子的前程啊,她是絕對不會允許,春惠還幾次出言頂撞,以碧夫人歷來的手段,殺之而後快是最快的解決方案。
卿之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正好酒送上來,卿之林又坐直了身道:「來喝酒,今日我們不醉不休!」
將酒杯添滿,卿之林跟碧姚碰杯,正要喝,動作卻停頓了下來,不可置信地說:「碧姚,碧姚,你看你身後,那是不是小惠啊?」
卿之林以為自己喝醉眼花了,瞇眼再看,從石橋上走過的人她還在啊!
碧姚轉過身來,瞇眼細看,不過眼前朦朧一片,搓了搓眼,再看,他騰聲站了起來,就往那邊奔去。
「小心了啊!」碧姚腳步輕浮,卿之林擔心他走石橋掉下水池,就在他身後喊道。
碧姚幾次險些栽倒,跌跌撞撞地跑到琴娘的院子,剛剛那抹身影明明是走到這裡來了。
「小惠,小惠!」
碧姚叫了幾聲,琴娘的門開了,「吵什麼吵,不知道老娘還在睡覺嘛!」
琴娘穿得清涼,薄薄的一層肚兜,外面只披了件衣服就出來了。
「琴姐,你有沒有見到小惠?我剛剛見她走到這邊來了。」
琴娘嗤笑出聲:「找小惠呀,你該去問問你娘啊,問她將我們的小惠怎麼了!」撇了撇嘴,又喝道:「別給我耍酒瘋了,就你個酒鬼,怕是眼花見鬼了吧!別在這瞎晃,給老娘滾遠點。」
砰!琴娘轉身將門給重重關上。
碧姚在四下裡看著,掃視過四周,他的肩膀塌了下來,喃喃道:「真的是我看錯了嗎?」
春惠趴在窗口窗縫隙裡看著碧姚落寞地離開,笑道:「琴姐,我回來的事為什麼不能讓碧姚知道?」
琴娘將外衣給套上,陰險的笑著:「他連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這是為何?」春惠記得連俊早就寫信回來報平安了。
琴娘點了點春惠的額頭,「真笨。」
春惠立馬笑得討好地說:「美麗的琴姐姐,就告訴我這個愚笨的丫頭吧。」
琴娘坐下來,倒了杯茶,在春惠坐下後,將這杯茶遞給了她,「你無聲無息的失蹤後,有次碧夫人失言,對一心找你的碧姚斬釘截鐵地說,你死了永遠不會出現了。說來也巧,那天就在海上撈上了個無頭女屍,碧姚以為那具屍體就是你,以為是他娘找人害死了你,跟他娘鬧了起來。」
「我也是氣那碧夫人,等到收到了連俊的信。我就將你平安的事給瞞下來了,連小丫小芽兩丫頭都沒說,就是想讓碧姚跟他娘繼續鬧。這不,碧姚這小子沒讓我失望,到現在都沒跟他娘說上一句話,可憐的碧夫人整天以淚洗面呢。」
春惠喝著茶說:「沒讓別人知道,我能理解,但小丫小芽都不告訴她們,她們豈不是為我死的事傷心死了,幹嘛不告訴她們?」
「碧夫人的手段你不清楚。想瞞過她,自己人也不能知道,隔牆有耳懂不?」
春惠恍然。點點頭。
琴娘轉著茶杯,打量著春惠說:「看來你日子過得不錯,面色都比離開時紅潤了,對了你是一個人回來的?」
「嗯。」春惠猶豫片刻說:「琴姐,其實我是要到冬國去的。誰想坐錯了船,跑到夏國去了,費了千辛萬苦回到這裡是打算拿了我的存款坐船去冬國。」
坐錯了船這麼丟人的事,春惠本來不想說,不過要是問起去冬國怎麼到秋國來了,她該怎麼說?說想他們了。想回來看看他們再去冬國嘛,明顯不可能啊,冬國在春國和秋國之間。如此浪費船票錢的事,除非是錢多了。
果然,琴娘噗嗤笑了出來,「坐錯船?這種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了,你這是饒了世界一圈呢。哈哈哈,你也太笨了。」
春惠嘿嘿一笑。她還指望著人家幫她買船票呢,船票如何買到哪買,她還不清楚,錢夠不夠也不清楚,讓她自己去打聽,還不如直接說出來,也只是讓人笑話一下罷了。
「對了,琴姐,到冬國需要多少錢?」
「一百二十兩。」
琴娘輕描淡寫的一句,差點讓剛喝下茶的春惠給噴出來,「太貴了吧?」
「這還是半票的呢,全票還要加五十兩。」琴娘悠悠地喝茶。看她多細心,都考慮到人家的經濟狀況了,不過人家還是嫌貴。
「那秋國到春國是多少?」想當初連俊還是全票,那豈不是翻倍?
「春國比較的亂,到那的船比較少,船票要貴些,連俊那次去是五百兩,最近不知道有沒有降價了。」
真是看不出來,船上那些難民似的人,他們……好吧,可以說是為了湊足坐船的錢,他們才變得像難民也可能,在那之前他們的生活應該可以算得上小康。讓春惠更想不到是,連俊傻愣愣的,原來存了那麼多的錢。
「不對啊,琴姐,你說連俊是拿他自己工作的錢買的船票,他才工作幾年啊?可能存到五百兩嗎?你是在嚇我的吧?」
「我騙你幹嘛,連俊那小子十五歲就在這裡了,當然除了算賬的工作,平日裡他在別處還有工作。而且連俊十歲開始就幫著做活了,存了七八年的錢,有五百兩也不奇怪。」琴娘瞟來「大驚小怪」的眼神。
七八年能賺到五百兩已經夠了不起了好不!還是一直存下來的,十歲開始賺錢……想想都覺得連俊不是人,按照物價,這五百兩相當於春惠那邊的十一二萬是有的。這也太牛x了!
船票一百二十兩,春惠細細算來,懷裡從嚴家拿來的五十兩,以前留下的應該還有二三十兩,這都還不夠啊。
「我借給連俊的一百五十兩看來是給你買船票了,沒有多少錢防身,那他現在在春國安頓好了?」
原來琴娘還借了連俊一百五十兩,怪不得船票如此之貴,當初他還想著先送她回去,是錢還夠呢。
春惠笑瞇瞇地說:「琴姐,你能不能借我幾十兩?」
琴娘左眉一挑:「連俊是有姐姐在我這,你一走可沒有什麼東西在我這,要是你一去不回,那我上哪找人去?」
「別這樣嘛,好歹我們相識一場,憑著我們的交情,借幾十兩罷了,還需要抵押東西嗎?。」
琴娘歎了口氣,站了起來:「走時記得關門,還有去找小丫小芽時,記得謹慎點,不要嚇到她們了,尤其是小芽她是個孕婦可經不起嚇。」
送客的架勢,不言而喻,沒有抵押,一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