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凱的馬車這兩天來都是綠意盎然,翠綠的樹葉繁密的枝杈在春惠停下冥想就停止了生長,但兩天來一直保持著生機勃勃的樣子,未有枯敗落葉的現象。此時大街上的人都好奇地往這邊看來。
招搖過市,正是嚴凱想要的,他就是要風風光光,備受矚目地回家,所以從一開始就阻止了大棗想幫他的車減減「壓」的好意。
不過也多虧了這些綠葉吸收了大部分的紫外線,車內的溫度涼爽了許多。
先到的商行,春惠先下車,然後大棗駕著馬車連車帶人,都給他送到僱主的家裡去,那之後他自然是要自己走回來了。
嚴凱是發覺了春惠對他的牴觸,也就提了一次讓她跟他回家的事,連他想娶她過門的想法都沒提出來。跟他回家這話沒有保障,但一旦說娶過門,意思就完全不同了,但是嚴凱看著春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就是沒辦法說出來,走得很沉默。
現在的商行比紫陽城的要小,也沒了惹人的外觀,是普普通通的一家店面,他們繞到了後院進來。
後院很大,在院中的人不多顯得稍微有些冷清,不像紫陽城的商行院中堆滿了商品,商隊只能停在大街上。
後來春惠才知道這裡不過是中轉站,也是兩家貨物交換的地點,一開始兩家約定了時間從不同的兩方向來到這裡,各取所需,能縮短交易的時間。
所以這裡的商行店面很小,販賣的物品也是有限,最主要地是提供各商隊的食宿。
春惠被安排到了跟在這裡的主人家女兒同個房間,苗紅看到春惠髒兮兮的模樣就嘟起了嘴,抗議道:「我才不要跟這個乞丐同個房間!她會弄髒,熏臭我的房間。」
苗紅絲毫沒有掩飾對春惠的厭惡。哪怕春惠是以客人的身份過來,她依然捏著自己的鼻子瞪了眼春惠,快步衝上房間,砰然關上了門。
苗大不好意思道:「姑娘真對不住,苗紅被寵壞了,沒大沒小,她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我另準備個單間給你。」
苗大是聽林隊長講過春惠的事,為此對她很是客氣。
春惠是聽說用房比較緊張,看似冷清的院子。其實貨物是被卸下來拉到離這裡不遠處的倉庫裡去了,幾個商隊的人此時都已經在房間裡,是幾人住一間。明早還有隊人要來,得將房間空出來,讓他們能第一時間得到休息。
這也是為何會讓春惠跟苗紅住一塊,剩下的房間真的不多。
對大小姐脾氣的小姑娘,春惠可不想日夜面對。尤其是夜裡還是同床,她還想睡個好覺。明知苗大的難處,春惠還是道:「有勞了。」
商隊裡都是大老爺們,這裡又是商隊的聚合地,主人家的家眷不會來這裡,不同院嘛。有些人就沒有什麼顧忌地洗完澡後直接光著膀子,穿著短褲,搭著一方布帕從澡堂裡出來了。
他們是貪圖方便。澡堂裡多蒸汽,在裡面穿衣很容易流汗,出來走一走,回房穿衣再合適不過了,他們不曾想苗大帶著春惠就上了樓。
這一抬頭春惠就看到高處並排走有說有笑的兩位。短褲褲腳大,又是極輕薄。從下往上看,那兩人就像是穿著裙子,沒有內褲,裡面是一覽無遺。
聽到身後有動靜,兩人回頭來看,見是苗大帶著個女人上來,還想笑著打招呼,突然恍然過來他們這一身,不等春惠這個女人叫出聲,兩大男人竟尖叫著砰砰衝上了樓。
後來者同樣看到春惠一愣,迅速地躲到了柱子後。
春惠面色如常,不過是男人的身體罷了,她家曉子小時候她還替洗澡呢,她也常替父親搓背,早就見習慣了。
苗大尷尬一笑,清了清嗓子,提氣喊道:「有姑娘要上樓,衣衫不整的人關門關窗!」
一時,關門聲不絕於耳,原本都是男人,天又熱,少穿衣,甚至不穿衣才自由,光膀子在房間裡走動的比比皆是,這下來不及穿衣服就直接先關門了。
當春惠上了樓,有披了件中衣虛掩著窗,站在窗前偷偷看春惠過去,他們是好奇怎樣的姑娘會跑到周圍全是男人的地方。
苗大在路上已經對春惠說了這裡的情況,讓春惠有個底,送春惠來到給她的房間,走廊盡頭,中間幾間還是空著,算是跟其他人隔了些開。
春惠正要進去,苗大又不放心地說:「姑娘,我看你還是住到客棧裡去吧,住宿費我替你付了。」
大棗邊整理著匆匆穿上的衣服邊打開門出來,他的房間正好被安排在這一層,見果然是春惠,問道:「不是跟苗紅住一起嗎?怎麼到這裡了。」
門又開,這次是林隊長,「怎麼回事?」
已經勞煩別人了,怎好意思讓墊付錢讓住客棧呢,這裡雖然都是男人,對春惠來說真的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就說近處還有只色鬼看她洗澡什麼的呢,何況她只要不出門就撞不見,當然,其他人可能有些不方便就是了。
春惠感激地笑道:「不用了,我住這裡就行了。」
「使不得。」大棗第一個跳出來道,「跟著商隊走那是情非得已,現在還住在男人堆裡,哪怕沒什麼事,傳出去對你的名節總有影響。」
春惠很想說,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過幾天就離開了,哪怕是她的名聲變臭了,到了另個地方還有誰認識她啊,他們的擔心根本沒必要。
林隊長贊同地點點頭:「小惠啊,我看你還是住到客棧裡去吧,住宿費不用擔心,還有我們呢。」
「就是,我們大伙將近一半的人是你救的,命都是你的了,付個住宿費而已,我就能幫你付了。」
在刀子口上生存的人別的沒有,就屬講義氣。沒義氣也不用在這圈子混了。在房間裡靜聲聽他們對話的商隊人接二連三地附和上,尤其是被春惠救下的人的聲音最為洪亮,連對面樓層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三合院式的房子聲音很容易傳個遍,這層大部分是林隊長所帶領的隊伍,就是有個別在別處的,穿上衣服後也就出來了,「小惠姑娘,你就去住客棧吧。」
「哎呀呀,不過是難得發發善心,這些人就全替你著想起來了。往日裡對有特殊能力可是捏著揣著,你的個性不就是不想惹人注目嘛,這下讓我不經懷疑你是不是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才出的手了。」
月夜在看熱鬧。明知女人的名節在這個世界有多重要,他卻一直沒有提醒春惠,他的用意實在讓人費思量。
春惠知道她會被人排擠的原因,就是因為在學校裡她是窮的太出格,各種打工時常請假。學習卻沒落下,太過顯眼,並且讓人看不爽。
槍打出頭鳥,她是想低調,唯有低調才能活的輕鬆,不過為了獎學金。學習上哪怕被人看不爽,她也不能讓,其他方面她就一直低調著。雖然那樣更容易被人在口頭上欺負,誰讓她從沒有回嘴呢,別人就越發囂張了。
但,她要是回嘴,在別人眼裡她就是囂張。被打都有可能,所以唯有低調。
在這邊就更需要低調了。殺了人可未必會被官衙的人抓起來,以她現在的平民身份,就該平凡一些,不入眼些,才能活得安穩。然而她也是有恩必報的人,別人對她有所照顧,她不能不回禮。
人跟人之間一旦繫上感情,就不再是路人,春惠可以對路人視而不見,有時考慮到自身利益,也可以見死不救,唯獨有所關係之人,她是沒能真放手不管。
所以,這樣的結果她還真是預料未及。
諸多人的好意讓春惠一時無法回應,久久才憋出這麼一句:「不用麻煩,我住這裡就好,那我就先進去了。」
好奇是怎樣的姑娘能引起這樣的反應,更多的人出來了,春惠當時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了,周圍可都是男人,說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這一害臊,春惠直接當了縮頭烏龜。
門被關上,苗大只好道:「那我待會兒讓人送熱水來。」
春惠不可能到澡堂裡去,就只有抬浴桶到房間裡了,和苗大的妻女一樣。
這層樓大部分是認識的人,自不會有人來偷看春惠洗澡,其他人也會替春惠把關。
春惠還有件料所未及的事,那就是今天才剛剛提到名節的事,第二天,八抬大轎跟著迎親的隊伍就停在了商行的正門口,指名來迎娶她過門。
新娘是她,這新郎當然就是為了娶妻生子而被召回家的嚴家大公子嚴凱了。
在虎城,認識春惠,並且有意向娶她的,又有能力在一夜之間整出迎親隊的只有嚴凱了。原本嚴家夫人為了讓兒子能盡快完婚,人選選好,聘禮準備妥當,只等著嚴凱回家。
聽說嚴凱有中意的姑娘,嚴家夫人就慫恿了嚴凱,才有了現在的熱鬧。
春惠還在睡懶覺,辟辟叭叭的爆竹聲讓她煩躁地爬了起來。
「叩叩」門外一陣急促地敲門聲。
「來了。」在床上喊了聲,春惠打著哈氣去開了門,門外是急躁的大棗。
看到頭髮凌亂,身著女裝的春惠,大棗一陣的晃神才道:「有急事!你快跟我到外面去看看!」
春惠疑惑跨出房門,大棗問:「你就這麼出去?」
昨晚洗澡不小心將要換的衣服掉到了浴桶裡,這會兒還晾曬著沒有干,春惠的包袱裡只剩下了幾套女裝,那時想著暫時先穿上就直接睡下了,頭髮都沒干就睡下,沒有感冒,這髮型就亂蓬蓬的了。
春惠隨意地整了整頭髮,道:「就這樣去吧。」她是想換衣服也沒什麼可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