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連下了一天一夜,等第二天雪停,積雪厚厚的一層,氣候也從夏日正式步入了嚴冬。
雪停的這天早晨,裡城城門大開,一隊人馬護著一輛華麗的馬車來到了城裡。
從李慕容罷官的消息傳開,人們就開始擔心起他們的命運,今天早晨見到官兵們聚集到城門口,知道新州牧大人要來,早就守候在一旁。
久候多時等來的是遮得嚴實的馬車,他們未見到新州牧大人,不過很快就等來了新州牧對他們的安排,就在州牧大人的馬車行駛過之後,開啟的城門再次合上,這次是合得嚴嚴實實,數天連補給糧食的馬車都未曾來過。
合州府衙。
李葉林高坐於主位之上,坐擁美人,美酒佳餚滿桌,底下是輕歌曼舞,好不享受。
裡城太守季無常久候在門外多時,以讓人多次進去通報,站得腿都麻了都不曾受到接見,喚過一旁的小斯,再次塞給他些銀兩,「麻煩小哥再次去通報一聲,就說裡城太守季無常求見。」
季無常很是年輕,態度又和善,每次讓跑路都有給錢,小斯明知進去通報結果都是一樣的,還是收起了錢,笑道:「季大人請稍等。」
小斯轉過身去,想了想又折回來,笑容轉為關心的說:「季大人,小的勸你還是改天再來吧。」
「謝謝小哥的好意,不過我實在有要緊的事,麻煩再去通報一聲吧。」
「既然大人如此執意,那我再幫你通報一聲。」小斯擔心惹怒了李葉林,他的差事就不保了,話裡也透露出這是最後一次幫季無常通報的意思。
季無常明白,還是好言道:「謝謝小哥了。」
望著小斯進去,季無常焦急的在外來回踱著步。
小斯進去站到了李葉林的身側,未開口,李葉林就知道他來是何意了。
反手侍女遞來的酒杯扔到桌子上,李葉林不耐的讓歌舞停下,憤憤的說:「這個季無常還真是意外的頑固,晾了他幾日,以為他會就此收手,結果是每天來報道,一站還是一整天,有夠纏人的!」
藝露柔若無骨的靠在軟榻上,將手上剝了皮去了子兒的葡萄往李葉林嘴裡送,「既然大人如此討厭這人,何不將他趕出去呢。」
「你一婦人懂什麼。」李葉林是真惱了,連平日裡最寵愛的藝露都不給好臉色看,略一思索,對小斯說:「讓他進來吧,我倒要聽聽他要講什麼。」
季無常行過禮後,李葉林就道:「將你帶來合州的那天就告訴過你,合州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你處理,有事就去找傅管家,不用來找我。」
若不是季無常還有些用處,就他三番兩次的敢打擾到李葉林的雅興,憑著李葉林的性格早就將他罷官攆出去了。
季無常面色如常,對李葉林話裡的不耐煩充耳不聞,既然今日他能站在這裡,就要說個明白。
「這件事只有大人你能決斷。」因為是他親自下的命令。
藝露沒將剛剛被凶的事放在心上,用嘴含著葡萄,嘟著嘴靠向了李葉林。
藝露的討好,讓李葉林好了心情,用嘴接過她用唇遞來的葡萄,笑著點了藝露的鼻尖,漫不經心的說:「說來聽聽。」
「下官所管轄的裡城……」
季無常話才剛開頭,就被李葉林打斷了,「你乖乖留在這裡,我自不會虧待你,裡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季無常抬了頭,慌張的叫道:「大人,裡城百姓幾萬餘人,您這一封城就是要奪取數萬人的命啊大人!」
李葉林皺著眉頭,「裡城到處是病患,不封城,瘟疫再擴散,死的人將會更多,我已吩咐傅管家對其他村鎮做同樣的處理,此事不必多言,你只要做好我交代下去的事情,做好你份內的事便可,下去吧。」
李葉林一副不想多談的模樣,讓歌舞繼續,摟著侍女便繼續歡樂起來。
藝露見季無常還傻傻的杵在那裡,對一旁的侍衛使了眼色,侍衛立馬走向季無常,將他架了起來,往外拖。
「大人!裡城有半數人都是健康的,讓他們出城吧!大人。」李葉林對瘟疫的忌憚,季無常不是不知道,從來合州那天,李葉林就命人將城內巡視了個遍,一旦發現病患立馬趕出去,又是讓家家戶戶燒起艾草,府衙,宅邸,命人打掃了乾淨,他才入住。
李葉林瞟了季無常一眼,冷哼一聲,跟病患住了那麼久,被傳染上的幾率大增,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人,何況沒當場將人活埋了,算是他寬宏大量了。
對季無常的話視若無睹,李葉林笑著對藝露說:「還是你懂我的心。」
藝露遞上葡萄嫵媚一笑:「能替大人分憂是妾身的榮幸。」
因李葉林的一句話,裡城此時斷水斷糧,原本就體弱的病患沒了藥湯的壓制,病情發作的越發地快,短短數日已有百餘人死去。
前段時間,還有人自發的將屍體掩埋,等到了後來,個人都自顧不暇,哪還有力氣和心思管屍體的去處。
官兵們是早就退出了城裡,大夫們自然也都走了,就留下了他們這群無辜的人。
原本乾淨的街道烏煙瘴氣,不知倒在一旁的是暫時昏睡過去的人,還是屍體。
好不容易壓制住的瘟疫,再次在城裡面蔓延開來,越來越多的人發燒,這時如果有藥,他們還不至於會死,一旦錯過了治療時期,往後就只能等死。
當然這時別說是珍貴的藥材,就是連粒米都顯難得,若不是這幾日雪斷斷續續的下著,靠著採集的雪水,沒了食物,還能啃些雜草,挖些泥土,但是沒了水,他們絕對堅持不了這麼多天。
連空氣都是渾濁的帶著異味,全城沉浸在恐慌之中,死亡的陰影籠罩在裡城的上空。
春惠就呆呆望著這樣壓抑的天空,肚子是咕嚕嚕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