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春惠的馬車在駛出城外沒多久,城門的士兵就多了起來,並且對每個要出城的人進行了盤查。
馬車偏離官道駛入林中小路,行駛了一段時間,看到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
另輛馬車上的兩人立刻迎了上去。
「人弄來了嗎?」
刀疤男掀開簾子跳了下來,笑道:「我出馬能有失手的?」
他這一笑斜跨了整張臉的刀疤更顯驚悚,那兩人不自然的退了退。
刀疤男鄙視的神情一閃而過,回身將車裡的碧姚拉了出來,扛到一旁的馬車邊,將他扔了進去:「人我給你們搬到車裡啦,另一半的錢呢?」
在刀疤男拉扯碧姚的時候,兩人就看到了車裡的春惠,道:「這丫頭也一同賣給我們了,這裡是錢。」
刀疤男接過顛了顛錢袋子,「那娘們有幾分姿色,賣到花街可不止這點錢,還是我另外給你們去搞個吧。」
噠噠噠!馬蹄聲急而促的向這邊奔來,「喝——」馬上人急拉韁繩讓馬停了下來。
「碧家已經發現人不見了,現在城門有重兵把守著,城內到處是官兵,我們最好是趕快離開這。」
那人又淘了些錢往刀疤男手裡塞,「這樣總夠了吧?把那丫頭也搬到車上去。」
刀疤男笑著收了錢,「大爺要求,小的自然照辦。」
就這樣兩車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早就被顛醒了春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剛逃狼群,又進了虎口,這樣也就算了,前途未知,她可以稍後在想,眼下——
之前臉貼著硬邦邦的木板,早就被震麻了半張臉,現在換了個姿勢,情況未變,還是臉朝下,不過是換了一邊臉受罪。
路比之前還要崎嶇,坑坑窪窪,不時的就蹦一下,跟糖炒栗子似的,身體險些散架,臉就更痛了,不知道有沒有蹭破皮,春惠幾次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口水都被震出來了。
又是一陷,春惠滾到了一旁的碧姚身上,頭枕上了他的手臂。碧姚身子重,就跟秤砣一樣穩穩的躺著,有了這個依附,春惠總算是能鬆口氣。
不過馬車很快就停了。
停在了一個山洞前。
禮縣城外東邊不遠處有座聖山,山不高,卻是極其危險的地方,因地質疏鬆,時不時的就會發生滑坡,很少人會來這裡。
人們不會來這邊的另個原因,是在十八年前秋父將一個邪惡的妖物封印在了這裡的聖湖之中。有傳言走到這邊的人,就會沾惹上邪氣,小則病一場,大則性命不保,為此人們對這裡都是避而遠之。
兩人下了馬車,山洞裡立馬有兩個手拿火把的人迎了出來,兩人抬碧姚,一人扛春惠,另人將馬車牽開,沒有進山洞。
春惠和碧姚被隨意的仍在了地上,有一陣的安靜後,春惠微微的睜開一條縫,確認沒有危險後,爬了起來。
動了動腰,喀嚓一聲,春惠舒服的險些呻吟出聲,屍體不好當啊,當個有意識的屍體更是難。
春惠甩甩手,踢踢腳,開始打量起身處的環境。
不算小的一間天然石室,頭頂開了個天窗,光亮充足的能讓春惠看清室內的一切。
地上雜亂的躺了少說有十幾個人,都是在昏迷的狀態,看穿著和體型,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碧姚就成了這裡唯一的一片綠葉。
碧姚一身的酒氣,春惠已經不對他抱有希望,去查看了其他女孩。查看了好幾個無不是在昏睡著,怎麼拍都拍不醒,看來是被下了藥。
一陣腳步聲,春惠警覺的躺回了之前的地上,順便拉下了綁頭髮的繩子,讓頭髮蓋住了臉。
從頭髮間的縫隙看著兩人進來。
「香爐裡的香料快燒完了,你趕緊去再拿些過來。」
聞言,春惠一驚,立馬閉住了呼吸,剛剛就覺得奇怪怎麼會有股若有似無的香味,還以為是哪個女孩身上的,還覺得好聞,多吸了幾口氣,原來是迷香!
「這香厲害著呢,我們是吃了解藥,所以沒事,其他人聞到一些就能讓人睡上一天一夜,她們都聞了多久了,不睡死了啊,不用這麼緊張。」
「你懂什麼,這香也是為了淨身用的,廢話少說,趕緊去拿。」
「好好好。」
一人走遠,一人還在,春惠不能趕緊離開這裡,這憋氣又不能憋太久,實在受不了,她還是小心的吐出了濁氣,小口小口的呼吸著。
香被點燃,室內的香氣明顯了起來,不過呼吸了這麼久,春惠不僅沒覺得想睡,還精神了很多。
人沒走,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這裡看著她們,兩人拿了酒菜就坐在地上享受了起來。春惠不敢動,更是沒有機會逃跑。
直到天漸漸暗了下來,嘈雜的腳步聲向這邊走來,「儀式要開始了,頭領要我們把這些姑娘帶過去。」
春惠聽著暗暗著急。
一人已經將手搭在了她手臂上,來人看到旁邊的碧姚問:「怎麼還有個男人?不是說需要十九個女孩嘛。」
「碧家的少爺啊,他才是這場儀式的關鍵呢。」
儀式?聽著怎麼這麼像恐怖電影裡的血祭之類的,她們該不會是祭品吧?她還一直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拐賣!
兩個男人的情況下,春惠斷然不敢行動,別說現在少說有六七人的情況。
有人注意到春惠背上的東西,好奇的解開了口袋,見是把劍,謹慎了起來,旁人就笑了:「不用緊張,一把爛劍而已,沒用的。」
其實被經手的這幾次,春惠的劍被看過了好幾次。
這人將劍拔出來,見果然是把爛劍,又塞了回去。
全數的女孩分了幾次被搬到了更空曠,像是火山口的地方,火山口的下方就是一個湖,也就是人們口中的聖湖。
聖湖湖邊有暗紅色畫著的古怪陣法,一圈一圈的陣法相連著,將整個湖圈了起來。
一群人裡最年長的中年男人指揮著其他人將女孩擺放到幾處陣法的指定位置上,將人均攤了開來。
「星君,你看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了。」幼嫩的嗓音,分明是個幼年男孩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春惠如遇雷擊,猛然睜開了眼。
可惜說話的人離的雖近,卻在她背後,她又不能轉過頭去,那真的是要被發現了。
身穿道袍,做道士裝扮的八歲男孩無表情的禪坐在草墊子上說:「儀式開始吧,步驟你們該清楚了吧?」
「知道知道,您開始吧。」
男孩深吸了口氣,又吐出,而後再開口,就是一連串枯澀難懂的咒語。
隨著咒文的詠唱,陣法發出了暗紅色的光,在陣中的春惠不僅手腳僵硬不能動,體內一陣血液沸騰,很是難受。
聽得咒文越多,情況更是糟糕,不過春惠她現在最在意的還是詠唱這咒文的人,雖是聽不懂的話語,但是這口吻,這聲音,分明就是她的弟弟春曉啊!
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了面下,入鼻的是濃厚的血腥味,這裡人多,雖然有頭髮擋著,春惠還是不敢輕易的睜眼,就是擔心被發現,現在她又睜開了眼。
起初還是咪開了條縫,看到眼前的景象,驚得她瞪大了眼。
小溪似的數條血水,出自離她不遠處的一個女孩的口鼻,女孩神色痛苦,顯然是被痛醒了。
「啊!」
同一時間,周圍的其他女孩都發出了痛苦的慘叫。
唯獨春惠沒有動靜,十幾雙的眼睛可是看著的,早在其他人流血,她沒流的時候就發現了異常。
「頭領,她該不會死了吧,要不要小的給她一刀?」
湖面如鏡面般清晰的映照著星空,女孩們的血接連起來繞了湖一圈後,如有生命一般流入了湖中。
一條條的紅色細流如蜘蛛絲一般迅速的在湖面結起了網,眼看網要結成,本該是由春惠的血負責的這塊缺了。
他們深知祭品是要活的,事前都有檢查過,負責檢查春惠的人說:「剛剛還是活的,不可能這會兒就死了啊。」
當然流了這麼多血的那些女孩是活不成了,這會兒她們是連點聲都發不出,全身抽搐著,儼然快死了。
吟唱停了下來,男孩瞧著他們這邊說:「死了就沒用了,將碧家公子安置到那個位置上,將他的手割破放到湖裡,等網結成,再將他放到原來的位置。」
「聽到了,還不趕快動手?」
春惠被人拉起,離開了陣法,她的身體就能動了,故意的將頭一偏,意外的對上了男孩冰冷冷的雙眼。
這下男孩是知道她沒死,雖然疑惑為何她沒事,開口道:「人沒死,殺了吧。」
春惠掙脫開束縛,用手將前面的頭髮全數梳到了腦後,拍著胸口說:「曉子!我是姐姐啊!」
那張幼嫩可愛的臉,此時他的裝扮雖然是陌生的,他原本的頭髮也沒有那麼長,雖然這裡是另外的一個世界,但是春惠知道他就是她的弟弟春曉!
這世界上叫他曉子的只有他的姐姐,他也只允許她一個人這麼叫他。
他原本以為他離開那個世界後,再也無法回去了,他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
春曉遲疑的,有些小心翼翼的,就怕這是一場夢的,問:「為什麼姐會在這?」
見春曉如此,想到她強行被帶到這個世界,春惠以為春曉跟她一樣,是被強行帶來,看著他那張明顯消瘦了的臉,想必是這段日子吃了很多的苦,春惠臉上的表情放柔了,雖然此時她的半張臉染了血,頭髮亂糟糟的黏在上面,看著有些血腥,依然破壞不了她那溫柔的笑。
她說:「姐姐來接你回家。」
她不問他為何在這,不問現在是什麼情況,不問他剛剛做了什麼,她的眼裡此時看到的只有他,就和以前一樣,她關心的只有他本身。
可是,現在不是相聚的時候,他們不該以這種方式相見的!
春曉雙眼噙淚,將頭撇向了一邊:「對不起,對不起姐姐。」
又是那段咒文,春曉不再看她,大聲的詠唱著。
春惠知道這咒文的古怪,大聲叫道:「別唱!曉子聽到沒有!別唱!」
「還不把人給我抓起來!把她的嘴堵上!」知道她是春曉的姐姐,中年男子倒是沒有讓人將她殺了。
春惠眼睜睜的看著人將碧姚的手割破放到水裡,修復了湖上的網,又看著人將碧姚推入到了湖裡,看著他浮在水面上,漂向了湖中。
在碧姚漂到湖中的時候,血網溶解,湖面瞬間被染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終於自由了!」
狂妄的笑聲充斥在這半封閉的洞內,震的耳朵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