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柴房,緊繃的大門外還有人看守。
春惠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對那位崔大娘,她在剛見面的時候就覺得她是個不妥當的,試問哪個人會對剛見面的陌生人不警惕?也只有另有所圖,才會想方設法的留住人,而不問出處。不過也是在打掃房間的時候翻出那本賬本,她才肯定了,這位大娘是個人口販子,不,應該是兼職人口販子才對,她確實有幫人介紹工作,拿點中介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是沒打算偷東西,可不代表她不想搞清楚人家的底細。翻找了遍,除了賬本,其他倒是沒什麼線索,至於值錢的東西,只有那一串放在明顯位置,一看就知道是在試探她的銅錢。
她猜那個時候,大娘應該就在附近監視著房子吧,如果見她偷了錢逃跑,她可以抓個正著,拿捏著這個把柄威脅她送官查辦。她若是沒拿錢跑,就是個老實人,那就更好辦,只要忽悠著就行了。
可惜,她一直打著只要帶她進城就跑的打算,老實憨厚缺根筋的傻大姐形象完全是裝出來的。
讓她納悶的是,精打細算比不過人家一個強字。
不過,與虎謀皮,她完全是出於無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落得現在被擒的結果,算是意料之中。
解下背後背著的劍,拆開包著的布,春惠嘿嘿笑出聲。幸好她還有這個。
木門好劈,可惜有人,柴房的泥牆倒也鬆軟,看她這隻老鼠,如何挖出個逃生洞來吧!
「琴姐,這次給你帶過來的丫頭絕對是最好的!不僅樣貌好,還是個識字的。」
琴娘剛忙完事情下樓,久候多時的崔大娘就迎了上去。
琴娘來了興趣,「識字?帶我去瞧瞧。」
來到柴房,讓人打開鎖,推開門,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琴娘怒道:「人呢?」
看門的人急沖沖的跑進房裡,四下看著除了那幾捆柴棍,哪有人在啊!
「這這——」護院慌張中不小心絆倒一捆柴,牆角一個狗洞漏了出來。
「琴姐,這人可是在你這丟的。」大娘見機說道。
琴娘管著艷花院至今,只有她挖別人牆角的份,還從未被人挖過牆角!兩者意思雖不一樣,總是覺得不吉利,她喊道:「一定還沒跑遠,給我找!」
臨近夜晚花街的生意正要忙起來,客人來來往往,要找一個人還真是比較難。
人是在她的地盤丟的,也是她的人看守著,給了摳門的崔大娘一些錢,才將她打發了出去。
琴娘讓護院,小廝,只要是閒著的,都給她去找人。
外頭因春惠忙得人仰馬翻,春惠本人嘛,偷了丫頭的衣衫,潛到了廚房來。
廚房正忙著,沒人注意到多出了個人,春惠接過大廚遞來的菜,和其他丫頭一起端著托盤,往各個房間送菜。
趁人不備,伸手抓兩把菜就往嘴裡塞,有些菜看著明顯缺了,就撥弄幾下還原,這來來回回的偷吃下來,也能填飽肚子。
給客人的菜自然是味美的,春惠這次著實過了把嘴癮。
抱香軟美人在懷,聽美人撫琴奏樂,嘗美人以口餵食,所到的每間房間,都是如此侈靡的盛景。
從最初的結舌到淡定,這間房無美人在場又讓她覺得有些驚訝。
年輕公子一人握杯獨觀窗外明月,顯得既安靜又淡然,和房外的熱鬧成了兩個世界。
春惠和其他人一同將菜端上桌子,年輕公子側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春惠抬頭,發現問得是她,左右看著,其他人都已經離開,她是走的最慢的那個,年輕公子看著的也是她。
春惠微微一福,學著之前所見所聞答道:「奴婢小惠。」
「你——」
「哎呦,楓大人,您既然來了,怎麼不讓人通知我一聲。」人未到,聲先到,花團錦簇的琴娘扭著蠻腰,搖著團扇,漫步而入。
一陣淡淡的香味頓時傳遍了整個房間。
春惠微微一福,低頭退出。
路過琴娘身邊時,琴娘用團扇遮了半張臉,瞧著春惠走過。
待門一關,琴娘笑臉迎人道:「楓大人——」
春惠知道那位就是艷花院的老闆琴娘,之前有在遠處看過她幾次,雖然有了些年紀,比不得十七八歲的姑娘們年輕,恰巧是這份成熟之美,嫵媚妖治是他人絕對比不上的,連這裡的花魁都比不上她。
怪不得房裡沒人,有這一位作陪比得過數名美人在懷了。
「找到人沒?」
「沒有!你那邊情況如何?」
「我都找遍後院,連隻貓都沒有,你說這麼個大活人,怎就人間蒸發一般呢!」
「誰說不是,前門後院都有人看著,不可能出的去啊。」
兩個護院打扮的人匆匆從春惠身邊走過,春惠低眉順眼的站立一旁等著他們離開,才抬起了頭。
既然是妓院,總是要提防著小姐們偷逃,兩門自然看得緊,她早知會如此,所幸跑到廚房先填飽肚子再說。
來來回回不下幾十趟,肩膀酸痛不已,春惠避開人群,打算去偷個懶。
見到有客人過來,她退到了一邊,垂頭讓客人先過去。
結伴而行的兩人喝了不少酒,大老遠就能聞到酒氣。
「你說其他院的丫頭也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這艷花院的丫頭們怎麼就只簡單綁了頭髮,我見她們看到人就退到一旁,低著頭,鬆垮的頭髮垂下掩得臉密不透風,看不出一點端詳,是不是都太醜了?」其中藍衣男子遠遠見到春惠如此說。
「你這有所不知了,艷花院的姑娘分賣藝不賣身,賣笑不賣身,賣力不賣笑,這些丫頭就是那種簽了賣身契,只賣力不賣笑,不陪客人,只做粗活的。她們中有些人的姿色可不比前頭紅牌姑娘差,為了她們不被客人為難,才統一做了這身打扮。」隨行人明顯比藍衣男子熟悉這裡。
「擔心我們見色起意?呵呵,那我現在就要看看,這些個丫頭是如何的花容月貌,需要如此遮掩!」
聽到這話,春惠直覺不妙,來人已到跟前,猛然抬了她的下巴。
月光恰好,樹下燈光柔和,男子醉眼朦朧,近了看也只是看到了個模糊的輪廓。
男子輕笑出聲:「果真是佳人,無怪琴娘會如此。」
酒臭味讓春惠微皺了眉,這微小的動作,引來男子再次輕笑,低頭竟是吻上了她的眉心。
「碧姚不可!調戲丫頭的事,若讓琴娘知道了,你我怕是不用再想進這院的門了!」
「怕什麼,你不說,我不說,還有她不說,還會有誰知道?」男子話鋒一轉,帶著輕蔑的語氣說:「何況琴娘只是煙花柳巷裡的一個老女人,我可是碧家二公子,量她也不敢得罪我!」
他的同伴在那乾著急,本人雅致滿滿的調戲起了姑娘,「你可願跟我?只要你願意,我就幫你贖身。」
男子錦衣華服,相貌堂堂,話裡話外,無不顯出大家公子的風範。
春惠微微一笑,男子以為她是要答應了,下一刻,他臉上未展現的笑生生僵在了臉上,緊蹙著眉,一臉痛苦的彎下了腰。
他的同伴看傻了眼。
「別以為有幾分姿色,家裡有點錢,就感覺良好的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會俯首稱臣,哼哼!今天只是給你點教訓,讓你記住,女人的臉不是你想親就能親的!」再補上一腳,在兩人沒回神前,春惠把手裡的托盤砸向了一直起不了身的碧姚頭上,而後逃之夭夭。
沒見過如此彪悍的女人,卿之林愣了幾秒才回過神去扶碧姚,「沒事吧?」
下體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腳,怎可能會沒事!碧姚強忍著巨痛,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久久才咬牙切齒的說:「該死的丫頭!別讓我再遇到你!」
春惠嫌棄的用袖子擦著眉心,不爽道:「想收我當小妾,下輩子吧!」
「怕是連小妾都當不上,只能落個沒名分的填房。」
角落裡走出個少年,他輕聲笑道:「你打了碧家二公子,量他們也不會告到琴娘那裡去,若告了,琴娘也不會拿你如何,不過往後你要留意下,不要再撞見那兩人了。」
艷花院的規矩是明文規定的,凡是來過幾次的客人都知道,非賣身賣笑女子不可調戲。
見春惠看著自己,少年說:「不用緊張,我也是在這裡幹活的,我叫連俊。」
一身樸實的棕色小褂,頭髮理得整整齊齊,用小塊方巾紮了個包,斯斯文文的,像個窮家書生。春惠當然不會以為這樣的人會是這裡的客人,只是覺得這人長得眉清目秀,才多看了兩眼。
突然一聲怪鳥叫,驚得連俊抬頭望去:「是患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