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墨今已經有些訝異,卻不想接下來的消息更是意料不到。墨今怎麼都想不到宇文綦來到裳嫄宮後並未直接踏進,而是坐在外面的鞦韆上許久……墨今回想著,當是自己彷彿正在吹奏《清晨》,莫非宇文綦正是坐在院中聽著?
墨今有些心煩,反覆的回想著當時情形,好像是心中鬱悶難抒所以才借由蕭曲洩一番,難道宇文綦都聽到了……
墨今只覺得越來越高不懂宇文綦。要真正瞭解一個人實在是很難。每當墨今自認為又明白一點之時,卻又現宇文綦身上更多的迷,難以所解,就好似有根無形的線牽引著她一步一步探索著,卻是越探索越迷惘。
沒過上一日,公伯芸就帶回了憐賢妃再度臥病不起的消息。墨今聽了並不感奇怪,憐賢妃這次八成是氣著了,所以才賭氣裝病吧。這也難怪她了,正當你儂我儂之時,卻被旁人橫插一槓子,想來要是換做旁人也是順不下這口氣的,更何況是一向被視為天之驕女的憐賢妃呢?
不過,墨今卻有點幸災樂禍的想法,若非是宥淑妃來這麼一齣戲,宇文綦也不會半夜離去。要知道,能整夜侍奉皇上在後宮裡是種榮幸,位份低的嬪妃是沒這個資格的。憐賢妃歷來都是霸佔宇文綦一個晚上,能拖就拖,這一次她馬失前蹄,心裡定是嚥不下這口氣的。更何況,她養病許久,好不容易找了這次機會顯示自己的受寵程度,卻被宥淑妃半路攔截……
墨今想想就覺得好笑,人家宥淑妃不吭不響的就攪黃了憐賢妃的榮寵之夜,這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既然火藥已然堆放的差不多了,該如今尋找引子讓她們爭起來才是關鍵。
沒過上兩日,芒月又帶回了一個消息,墨今聽後滿意的笑了,才說著找引子就有人自動送上了……恰好這日墨夷炘又來問診,墨今想著不如趁這個機會試探試探。
墨夷炘依照以往的慣例請脈、開藥方,墨今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突然語出關心道:墨夷大人,您清減了。
墨夷炘本來正收拾著醫具,聽到這話愣住了,隨抬起頭頭,表情難掩驚訝的回視墨今,不經意卻撞進她略帶關懷的眸光中……墨夷炘晃了晃神,忙垂下眼解釋著:許是近日天氣反覆,人心反常,下官自問難以適應罷。
墨今挑起一邊的眉,略微好笑的上下打量墨夷炘的神色,見他似有尷尬,又聽他話中是意有所指,便繼續問道:這人心固然反常,在宮裡是很平常之事,大人您進宮時日也不短了,理應早該適應才對……除非這反常之人正是大人所關心的,才會使大人如此惆悵吧。
墨今所指是誰墨夷炘明白,但是畢竟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再加上墨夷炘對此人有著情愫……雎鳩宥的所變墨夷炘雖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卻依然被一次次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著。
有時候,墨夷炘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識過雎鳩宥,亦或者他從根兒上就看錯了很多事。女人的心墨夷炘不懂,更加看不明白雎鳩宥的變幻莫測。
前幾日雎鳩宥故意引他出去談話,話裡話外透露著怨懟,說著在宮中的生活如何不盡如人意。墨夷炘還以為雎鳩宥終於有所改變,卻不想第二日他便得知前一夜宥淑妃失蹤的消息,而宇文綦更是因此漏夜離開春華宮。
當時,墨夷炘便知曉一切都是雎鳩宥導演的好戲,她就是認準了墨夷炘為了她必不會將此事說破。
惆悵?下官原是一屆草莽村夫,這兩個字對下官來說是太沉重了。娘娘所言下官不甚明瞭。墨夷炘語氣平緩,不顯異動。
墨今有趣的瞅著他,她現墨夷炘這人有個毛病。就是當他越是想掩飾的時候,表情就會越平靜,所以現在的墨夷炘表面雖然是不顯情緒的,但是他心中的滋味怕早已難以言喻了吧。
大人何出此言……其實大人做事自有一套方式,旁人沒機會插手。但是本宮是擔心若是大人不經意的舉動被旁人大做文章,惹出了禍事,到時候不但本宮與姐姐的病無人操勞,大人心中那位就更是無人問問了。墨今輕撫著耳邊的散,見尾有些干黃,想著是該修理一下了。
娘娘此言下官不明。
那本宮就說的透徹點吧。墨今站起身走到櫃子邊拿出一包東西遞給墨夷炘,說道:這是這幾日的雪蓮果,還望大人好好利用。至於大人前幾日深夜在宮中任意行走,對大人您、對宥淑妃都不是件好事,為了你跟她的安危,本宮勸你行事要多留神,夜路走多了難免會與上鬼。
墨夷炘心裡一驚,不敢置信墨今竟會知道此事,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墨今又說道: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這個道理大人你不會不懂。有人看到就會有人傳,但是至今還未傳開,你就應該明白本宮是賣了你多大的人情。為了保證你與她都平安,宥淑妃只有病情好轉才不用再做此半夜冒險之事,否則……本宮只怕保得了你們一時,保不了一輩子。
就在宥淑妃被傳失蹤的那天之後,某個芒秋宮的宮女暗自與芒月取得了聯繫,該宮女名喚芒緣,與芒月在民間之時有些交清,入了宮雖未侍奉同一個主子,但是卻並不影響兩人的關係。
那晚,芒緣正好夜起,卻見到宥淑妃從宮房窗口爬出……芒緣算是機靈,心知必是有內情,但是又怕跟蹤上去會暴露自己。芒緣深知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於是就當做沒看到逕自回房睡覺了。
不過到了第二日,芒緣便聽說前一夜宥淑妃失蹤之事,心裡才有了底。恰好芒月向自己打聽此事,芒緣便將所見告知她,這才有了墨今猜到宥淑妃暗中見墨夷炘的緣由。
在宮裡,宥淑妃可以相信的恐怕只有墨夷炘一人,所以除了此人墨今別無他想。
如今,宥淑妃犯險之事尚沒有被他人知曉,就算知曉了也未必會鬧大。但是墨夷炘心裡恐怕不是這麼想的,只要此人還關心著宥淑妃,必會關心則亂。墨今此時將此事捅破,墨夷炘就會擔憂的更多,他早晚會明白宥淑妃躲在暗處行事是不利於她的。
墨夷炘沉默不語,只是低著頭思索著什麼。墨今見他眉頭緊皺,表情似有猶豫,就知道已然達到目的。墨今又道:本宮話已至此,至於該怎麼做,做些什麼大人你好自為之。
墨夷炘有些失魂的離去了,臨走前似有話要說,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眼神複雜難測。
宮裡的變化看似微小,而朝中也隱隱有所變動。
有傳聞兵部侍郎與戶部尚書暗中來往,趁著先前陸囿國戰事,兩人從中撈了不少油水。這戶部本來撥出的軍餉有一部分並未直接用在刀刃上,反而落入了兵部官員的口袋裡。據聞接頭人便是兵部侍郎。
這些傳聞不脛而走,一傳十傳的人盡皆知,更有大臣匿名上奏建議宇文綦徹查此事。
表面上,兵部與戶部並無任何表態,朝野上下也無因此事在早朝上稟明。而上奏的大臣苦等等不到宇文綦的回復,過了幾日也沒了聲音。
這後宮嬪妃大多為朝中大臣家之女眷,消息傳的遠了自然就傳進了後宮。眾嬪妃私下議論著莫非兵與戶部是早有往來?更有甚者還有人說他們互通書信已久,內裡怕是圖謀大事,還有人說寶婕妤與毓才人結拜姐妹之事根本就是做戲,其實兩人早已相熟……
這話當然也傳進了毓才人與寶婕妤的耳中。毓才人有理說不清,也無處可說,三五日的便跑到裳嫄宮找墨今訴苦。墨今表面聽著應和著:這些只不過是空穴來風,妹妹又何必在意。只要皇上不信,他人就算說破了嘴,也對妹妹無害。
話是這麼說,可是眾口鑠金,在這宮中謠言的殺傷力可大可小,這段時日以來,皇上遲遲沒有翻萌毓的牌子……怕是已有了忌諱了。毓才人說著眼泛淚光,語氣楚楚可憐。
墨今也愁著眉寬慰她,不經意間轉了話題:哦對了,妹妹先前將扇子送回,姐姐還訝異呢……這扇子本是寶婕妤見了特別喜歡的,同為結拜姐妹,姐姐也不好拒絕,這才借她把玩把玩,妹妹你不會介意的哦?
毓才人巧笑著,全無半點不樂之意:哪會呢,扇子既然送與了姐姐,就是姐姐之物。先前還不是妹妹怕寶彌姐姐被幽禁不知何時可以出來,才會讓奴才去討了送還過來的。
墨今噙著笑,一副恍然的樣子:原來是這樣……那不知妹妹在入宮之前可有認識琉才人?墨今撫弄著扇頁,一字一字的吐著:姐姐所說的是上、官、琉、玥。
毓才人不解的微皺著眉,困惑的看著墨今問道:姐姐何出此言?妹妹進宮之前並無見過琉才人,倒是聽說她被遷入露綣宮,可惜無緣一見……莫非……毓才人突然話鋒一轉,表情帶有驚色:姐姐莫不是也相信了那些謠傳,認為我父親與戶部早有往來!這可從何說起啊……毓才人有些著慌,似要急於向墨今解釋,卻不知從哪開始說的樣子。
墨今不動聲色的飲著茶,任由毓才人演的上癮,心裡不由得好笑起來。毓才人表面上越是如此,墨今的心裡就越是肯定她與琉才人怕是早有認識,甚至還有些交清。這次一問也只不過是試探她的反應罷了,墨今並不指望可以問出什麼,但是卻可以由此看出端倪。
這戶部與兵部的傳聞究竟是真是假,現在還不得而知,墨今想著這個消息究竟是何人放出,恐怕此人與他們必是有些過節的。但是不論此人是誰,都是幫了他們聞人家一個大忙。
戶部尚書由於被牽扯其中,這段時日怕也不敢再與父親走得近了,而兵部倒是說起來好笑……寶婕妤與毓才人,一個兵部尚書之女,一個兵部侍郎之女,本來他們父親同朝為官,一向也有往來。
可他們的女兒從初次見面就生疏的緊,好似並無認識。這倒是奇了,她們越是表現的陌生,墨今心裡的疑慮就越深。
本來,在宮中嬪妃間若是有往來也是平常的事,沒必要遮遮掩掩的,除非她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尤其是,寶婕妤與毓才人的關係時好時壞,雖然一同結拜,但是卻並不親密,這才是最有意思的。除非毓才人是有意扯自己父親的後腿,才不懂得巴結父親上司的女兒寶婕妤,否則就是她們之間在做戲給所有人看。
話說回來,琉才人認識此扇,她幾次表現都甚為激動,恐怕這些毓才人還不得而知,否則就不會在墨今面前扮演的毫不知情了。
妹妹何須激動,須知道在姐姐心中還是相信妹妹的,這琉才人……哎……說起來還真是憂心。琉才人來了幾次,每每都是傷心垂淚歎著人心叵測、世態炎涼啊。彷彿她對著人與事的突然巨變難以釋懷,姐姐看她也是個可憐人,怕她心裡有事折騰出病,所以不禁多與她話聊了幾次,這才有了心心相惜之念。今日會問起她,也只不過是突有感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