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今聽了再度愣住了,這話裡的意思可是上次是她想吵架的嗎?墨今的心裡不覺有些悶,某人前幾日才跟寶婕妤你儂我儂的,還賞賜了古玉,如今就一副我孤單、我寂寞,我的心事沒人懂得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她心裡的酸水還汩汩的冒著呢!
不過,墨今心裡的想法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的話卻是另一回事:臣妾又何嘗想吵架,臣妾只想做一個安守本分,盡心竭力為皇上的嬪妃。
盡心竭力?宇文綦嗓音低沉,靠著墨今的耳際說道:那依著愛妃看,此次陸囿國戰役大捷,朕應當如何論功行賞。
這個問題倒是難住了墨今。不是墨今不知如何回答,而是這答案回答的要對方滿意才行。若是回答了,以墨今的身份來說豈不是干涉朝政之嫌,若是不答又是欺君。
答的對了,不見得討好,答錯了就更麻煩。
墨今沉吟著,耳邊宇文綦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拂過,吹動她的絲有些癢癢的:這……臣妾哪有什麼主意啊,這朝中大事豈是我一個婦道人家有資格評論的,再說臣妾也不懂。
宇文綦呵呵笑著又問道:那依著愛妃看,你兄長聞人烽昀回朝也有幾月了,朕有件差事想交予他,卻有些犯難,不知當交不當交。
身為臣子理應為國家、為社稷、為皇上效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墨今微瞇著眼,懶懶的靠在宇文綦的懷裡,享受著微風的吹拂。心想著宇文綦一向行事果斷,他也會有犯難的時候?
宇文綦微挑著眉,看著一個角落喃喃著:只恐怕這件差事未必好做啊,一個弄不好……
宇文綦話音止住,倒是勾起了墨今的好奇心,但是又礙於嬪妃的身份問不得,只得表面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不言不語的玩著宇文綦的手指,一根根的數過去、又數回來。
墨今想著恐怕這也是試探吧……
宇文綦樂了:有進步,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
墨今淺笑,說道:皇上您看,每個人都有十根指頭。墨今指著宇文綦扣在她腰間交握的兩手十指,一手輕撫上去,摸索著他分明的骨節。
哦?又如何?
這每根指頭缺一不可,互相纏繞著卻也共同使力著,相輔相成。墨今淡淡的語氣若有似無。
宇文綦再度笑了:某人是開竅了。
誠如墨今所說,不管是後宮還是朝堂,彼此互相制約著、監督著,每個環節也都很重要。
墨今垂著頭,嘴角緩慢的勾起,眼下彎起一個弧度,顯然是在偷笑著。墨今也想不到宇文綦一句話,自己可以這麼開心,是不是太容易知足了?想到此處,墨今又有些困惑的皺著眉。
宇文綦隨意的說道:聽聞今年的菊花茶不錯,改天叫文權給你送點過來,朕也嘗嘗鮮。
墨今有些詫異,宇文綦一向不喝花茶的,這下倒是轉性了?
墨今突然想到宇文綦有著牙疼的毛病,估計便是時而火氣大引起的,父親也是如此,有時候徹夜未眠或是操勞過度就會犯這個毛病。
菊花加之薄荷,更顯奇效,天干物燥是要喝點清淡的茶水。墨今建議著。
恩……宇文綦應著:天干物燥,哎……宇文綦沒說幾個字便又歎氣,弄的墨今甚為不解。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說些不找邊際的,好比說天氣如何燥熱,雨水不多什麼的。墨今對天文、地裡瞭解不多,也只是大多聽著,再應著幾句接話。不過聽宇文綦口中的意思,倒是天氣反覆有變,恐有災情?墨今也覺得這幾日有些燥意,先前還以為是心情不好之過,聽宇文綦這麼一說估計也有天氣的原因。
兩人漸聊著,墨今不知不覺的懶在宇文綦懷裡睡著了……等待天色有些微微泛亮,只聽院外一聲乾咳:皇上,快到時辰早朝了。
宇文綦恩了一聲,抱起墨今放在鞦韆上,自己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蹬了幾下腿,隨即側過身俯視墨今說道:重了。
墨今眼皮微微煽動,似醒非醒的泛著迷糊,裹緊身上的披風撇撇嘴,小聲咕囔著:臣妾恭送皇上。
宇文綦翻了下眼皮,慢步走出院內,隨即隱隱傳來他與文權的交談聲:
不必扶了,朕就這麼走。
這……皇上……要不要宣太醫。
腿麻了宣太醫作何?荒唐。
是,奴才愚鈍。
上次那個小錘,再做一個送到裳嫄宮。
是。
正是宇文綦的一句天干物燥,彷彿為了要應這句話一樣,沒過幾日南方還真的伏秋旱了。
墨今先前並不知曉。後來又過了小半個月,墨今聽著公伯芸念叨著宇文綦一連十日都沒安寢了,更別提掀牌子了,為了伏秋旱的事費勁了心思。
這後宮裡侍寢一般都是輪流的,受寵的嬪妃可能多輪幾次,不受寵的便少輪幾次。這宇文綦好一陣子不掀牌子,後宮嬪妃有的便開始私下議論、抱怨了。受寵的怕經過這陣子會備受冷落,不受寵的錯過了時日心裡更是著慌,生怕以後再無機會表現。
人之常情,就算墨今沒分掀牌子也能理解她們的心情。
墨今想也知道那些哀怨嬪妃的嘴臉,可是在國家大事面前,侍寢與否根本不值得一提,想來也沒有嬪妃敢真的抱怨出來。
不過,正當墨今琢磨著,就生了一件白癡人做的白癡事。
才說著寶婕妤有點愛顯擺、愛出風頭,這不,她就又來了一齣好戲給大家看。
那日,就在論到阡歆宮侍寢之日,宇文綦仍舊派人傳了一句:朕感疲累,改日。
本來要是其他嬪妃就會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了,不會再多做央求以免遭人厭煩。但是咱們這位寶婕妤也不知道是腦子哪裡出了問題,非要搞什麼深夜送蔘湯的把戲。
這御書房一向是不容許嬪妃踏入的,就算是宇文綦允許了嬪妃們也只不過是送個茶點罷了,不敢多呆,以防落個干涉朝政的罪名。
宇文綦平日裡大多在御書房處理政事的,所以此處也備有一間供他休息之處。寶婕妤大半夜的端著蔘湯在外等候許久,才得到了宇文綦的准許送了進去。這要是換做其他人該是見好就收的,可是她偏偏以皇上過分操勞,臣妾新學了按摩的手法為說辭,想藉機接近宇文綦。
後來也不知道寶婕妤做錯了什麼,不但被宇文綦趕出了御聖旨將她圈緊在阡歆宮中,不經允許不得踏出半步。而聖旨上所說的:後宮不得干政,念在寶婕妤平日一向安分守己,此次初犯暫不追究,現拘於阡歆宮內不得外出,望自我反省,以觀後效。
這事兒就連文權也不得其內情,所以公伯芸也探聽不出來什麼。不過,墨今卻以為寶婕妤興許是藉著按摩之意,實則探聽朝政,甚至窺伺奏折,才會引起宇文綦的大怒。不過追根究底來講,寶婕妤此次的做法還真是傻氣,不但惹了宇文綦不高興,害得自己被圈進宮房中禁足不說,恐怕她還會連累了在朝的父親。
果然,沒過兩日,兵部尚書便接到了宇文綦派人傳的口諭,申斥道:教女不善,念及以往,此次予以警告,好自為之。
想來,這寶婕妤探聽政事,大多數人只會想到是兵部尚書的授意,也難怪宇文綦會大怒了。
墨今聽到此處,甚為慶幸數日前,宇文綦那番話自己並沒有直接給予意見,就算是答對了,恐也有干涉朝政的嫌疑。
聽文權說,宇文綦近日甚是煩躁,墨今特讓公伯芸將薄荷葉與菊花瓣製作而成的茶包送過去,沒過半日文權便跑來回復道:皇上飲用之後,心情極好,奴才特來再討上幾包,以備不時只需。
墨今笑著打量文權一副嚇死我了的神情,說道:瞧瞧,文總管平日裡處事冷靜,今兒個居然慌成這樣。
公伯芸將備制的茶包拿給文權。
哎……還對虧了娘娘您啊,要不然皇上起火來,奴才恐怕又要挨罵了。文權抱怨著,不男不女的扮著小媳婦狀,逗得墨今笑意盎然。
其實,宇文綦就算真是火起來,也沒有打罵過奴才,文權這麼說是言重了,但是卻成功的引起了墨今的滿足感,只聽他說道:皇上每次不悅,也只有娘娘您有辦法了,這一次娘娘又救了奴才的小命了。
墨今聽的固然是開心,卻也不忘記問正事:前些日子,寶婕妤那頭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只管說你知道的,本宮不會勉強。
這說起來,還真是奇了。婕妤娘娘本來在外等了很久,進去之後還沒過上一盞茶的時候就給趕出來了,接著皇上就下了道聖旨……文權回憶著當時的情況,慢慢說給墨今聽:御書房我們這些奴才是不敢隨便進去的,所以當時情況奴才也不得而知,更加不敢問。
恩……墨今沉吟著,又換了話題:你可聽聞此次旱災的情況。
這……文權有些猶豫,又見到墨今鼓勵詢問的眼神,這才小聲的說道:聽幾個從御書房出來的大人們議論著,好像這事兒還挺大的,南方一代……還有災民鬧事、暴動……
墨今不語,心裡著實擔憂起來。也難怪宇文綦寢食難安了,陸囿國的戰事剛平息沒多久,正是應該安撫百姓民心的時候,卻又不巧的碰上了伏秋旱,這樣一來,百姓民心的浮躁就在所難免了。
聽聞前朝就是遭遇過一次春夏秋連旱,那次要比這回嚴重得多,當時的災情可以說是屍橫遍野,到了後來還有人吃人的景象出現,就連京師周邊也都聚集了大量的災民,等著官家開倉救濟。
那一次旱災直接造成了前朝在經濟上的諸多損失,不但朝局因此動盪,百姓民心大大動搖,就連皇家的威嚴也深受折損。
天災、**往往很難避免,宇文綦煩惱著,墨今亦是。
到了下午,墨今修書一封叫芒月捎給父親詢問,父親很快便回復了,說是宇文綦已然派人糧救濟災民,此事不必擔心。
可是墨今又怎能不擔心的,只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這一來一回還要數日,災民等得了嗎?災民異動,宇文綦該是更加犯愁吧?而最主要的便是民心的穩定……
戰事初定,又來災情,戶部也多半是力不從心吧。
墨今思來想去,連忙又修書一封,意思便是希望父親以宰相的身份捐銀救災,借此帶動朝中其他諸位大臣響應起來。聞人狄看到此信後甚為欣慰,其實他早就寫好奏折將此事上報,卻沒想到墨今也有此此意,看來就目光長遠來講,墨今確實是成長了。
翌日,朝中大臣們紛紛伸出援手捐出俸祿,至於大家心中是否真的願意,對聞人狄此舉又做何感想,卻不重要了。
此次,聞人狄一舉已經博得了宇文綦的讚許,眾大臣縱使是不樂意之捐,也只好為之。而朝中局勢又因為這件事再度生了微妙的變化,先前立下大功的兵部尚書剛被宇文綦斥責的灰頭土臉,風光一下子滅了下去,而沉默一陣子的宰相又再度重拾了往日的風光,眾大臣便又開始登門拜訪的拜訪,趁機巴結的巴結了。